1 白花花的人影 作者:未知 這事从一开始我都觉得是一种注定的宿命。 因为如果不是宿命,就无法解释为什么這么多奇怪的事情都发生在我一個人身上了。 最先发生,也是我记忆中最早的那件事发生在我六岁那年。 那时我住在农村老家那個山村裡面。 记得那是一個非常炎热的夏天,白白的阳光,晒得到处一片焦热。光脚走在地面上,明显感觉到地面上的滚烫热度。 那时农村沒什么玩,大夏天的,一群小孩子一起玩,也就是抓抓知了,偷偷瓜李桃枣,再或者是去山上的蓄水湖洗澡。 当时我們一起玩的有四個小伙伴。一個是我,六岁,男孩,一個是大黑,七岁,隔壁大婶家的小孩,长得很粗壮,但是为人很老实,从来不靠拳头欺负人,因此大家都很喜歡和他玩。 還有一個是女孩子,四岁半,是我妹妹,還不懂什么事情,玩的事情只能当個尾巴跟在我們后面。 但是你不带她,她会哭,所以她肯定也算一個。 還有一個就是二鸭子,男孩,乍一听名字,還以为叫“二丫子”的女孩呢,但是其实是男孩,也不知道他爸妈为啥给他起了個這样的小名。 二鸭子八岁,是我們這伙人裡面最大的一個,也算是我們的领头老大,一般要玩什么,都是他說了算。 那天我們四個聚在一起玩游戏,天太热,大家都是一身汗。二鸭子就提议去山湖洗澡。 我們当然都說好,于是一起蹦蹦跳跳往山湖跑去。 山湖,现在我知道其实那是人工的蓄水湖,并不大,南北只有几十米宽,北边是一條长长的水坝,拦住了向下倾泻的湖水。山湖的东西比较长,足足有几百米。 那时我們都很小,沒有什么太多的安全意识,反正就是知道山湖裡洗澡凉快就是了,所以完全沒有想到其他的东西。 到了山湖,大家找了一处浅水,就都脱衣服下去洗澡了。 那时思想裡也沒有什么男女之分,所以我妹妹也都是脱光衣服下水去洗澡的。 大家一开始练习游泳,互相打水仗,玩地很开心,后来玩累了,就找了一处树荫,半身泡水裡,靠着岸边沙地,一溜躺下来聊天。 二鸭子那时比我們大,会讲故事,就和我們說這山湖裡有水鬼,每年水鬼都要换班,所以就要勾魂淹死一個替他继续值守岗位才行。 我說你别瞎說,這山湖好好的,哪来水鬼,你竟编瞎话吓人。 他說你不信拉倒,反正我听奶奶讲的,說得绘声绘色跟真的一样,我骗你干嘛? 我說那你有什么证据? 二鸭子說我沒什么证据,我奶奶說她有一次晚上十二点左右从地裡回家,当时月亮好,看到山湖上有一只小船在飘,還点着灯,有人在上面撑船,她好奇,就对着湖面喊了一声,一喊,那船就不见了。后来第二天,山湖就淹死了個人。 我們当时听二鸭子一說,就感觉浑身发凉,无形中感觉身下的水裡会有一双手伸出来抓自己的脚脖子把自己拖下去。 我妹妹当时就吓得快哭了,爬上岸穿衣服,喊着要回家。 二鸭子看了就哈哈大笑,說小孩子真是够胆小的,一下子就吓到了。 我沒有理他,也上岸穿衣服。 大黑一看我上岸了,也就一起上岸准备回家。 我們三個很快穿好衣服,准备回家,临走的时候我想到二鸭子還沒上来,于是准备和他說一下,让他一個人在這洗吧,我們回去了。 這一看不要紧,我当时就蒙在那裡了。 因为平静的湖面,一片清清的水波,哪裡還有二鸭子的身影。 我這一惊不小,连忙大叫道:“坏了,二鸭子不见了!” 大黑還有妹妹听我一說,也同时反应過来。 妹妹当下就吓得哭出来,一把死死抱住我的胳膊:“哥,二鸭哥被水鬼吃了啊!” 大黑沒当回事,冷笑几声,顺手折了根长树枝往水边走,一边走一边喊道:“二鸭子,你他娘的别吓人,躲哪边了快给我出来!” 大黑知道二鸭子鬼点子多,认为是二鸭子故意搞怪吓我們。 大黑說着话,拿着树枝在岸边的水裡到处乱砸:“出来!快出来!” 大黑喊了半天,一点回音都沒有。 当时我們就都慌了神了,知道肯定出事了。 因为岸边就一片稀疏的树林,连一点高的草都沒有,无遮无挡,二鸭子不可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跑开,他要跑,我們肯定能看到。何况他就算跑了,也不可能不穿衣服,他刚洗澡之前脱下的衣服都還在树底下,怎么人会不见呢? 那剩下唯一的解释就是——二鸭子淹水了! 当时一想到這個结果,大家都慌了手脚,各自大哭大喊起来,喊大人们来帮忙救人。 但是那时的山湖都是离村子有一两公裡远,大热天的很少有人出门,上哪儿找人来救人? 眼看着沒有希望,我們三個在岸边慌做一片的时候,突然岸边的水面泛起一片水花,一個白花花的人影一下子从水裡冲出来。 不是二鸭子是谁? “哈哈,你们吓坏了吧!看我独门憋气功厉害不?”出水的二鸭子一边穿衣服,一边得胜似地看着已经慌作一团的我們三個。 大黑气得上前就拿树枝打他:“你他娘的想吓死人是不是?” “哈哈,”二鸭子拎着裤子就跑:“谁叫你们胆小啊,哈哈。”完全沒把刚才的事情当回事。 我当时也很生气,觉得二鸭子這恶作剧有点過分了,但是既然沒事就是万事大吉,所以也就沒再生气,再加上妹妹吓得一直哭,因此也无心再去追究二鸭子,就领着妹妹往回走。 大黑追了二鸭子一段路,也不追了,回来和我一起往回走。 “以后别和他玩了,這人有毛病,”大黑一边甩着树枝,一边和我說话,不时用树枝在地面上画圈玩。 我皱皱眉头,看看大黑手裡的树枝,问他:“打到他沒有?” 大黑一甩树枝說:“打屁,跑的比猴子還快,沾都沒沾到。” 我說:“你手裡是什么树枝?” 大黑拿起来看一下,撇撇嘴道:“桃树枝,,也沒见那树上结個桃子。” 我当时就感觉哪裡有些不对。 我說你们有沒有发现二鸭子从水裡出来之后哪裡有些不对? 大黑說哪裡不对,除了变得有点神经,還有哪裡不对?再說不神经那還能是他嗎? 我妹妹擦擦眼泪說鸭子哥脸上有水草。 大黑說看到了,那是水裡粘上去的,我看到了。大同你說的是不是這個? 我摇摇头說不是,我是說整体的感觉,感觉二鸭子当时笑得跟鬼一样,非常奇怪。 大黑說那太正常了,那家伙本来就跟鬼一样,這一点都不奇怪。 但是我当时并不這样觉得,不過也沒有再說什么,就是领着妹妹回家了。中午了,要哄她睡觉才行。 那时爸妈白天一般都不在家,不是在地裡干活,就是出去赶集。 所以我一個人在家带小妹。 回到家把妹妹哄睡之后,我也有点昏昏欲睡,但是有点饿,就去客厅找吃的,卷了一块煎饼,一边吃一边在客厅裡四处看,想找点东西玩,猛一抬头看到墙上挂着的日历。 发现今天是农历的七月十五,正是月中,晚上天晴的话,肯定大好的月亮。 那时候我虽然沒有上学,但是平时跟着母亲认字,也能看懂那日历。 当时我就想起二鸭子讲他奶奶看到山湖上有小船的事情。 一种强烈的好奇感涌上心头,我很想去看個究竟。 当时一個计划就在我心裡形成了。晚上十二点我也要去山湖那边看看。 可能大家会觉得我這样写有点假,一個六七岁的孩子,半夜哪敢跑出去? 不過我要說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情况。 在我們农村,特别是像我們那個地方,孩子都是沒人带烂大的,所以从小胆子就特别大,特别不害怕的就是大自然。 我小时特有的一個习惯就是在月夜去树林裡散步,看地上斑驳的树影,吹着清凉的山风,感到格外的安静和惬意。 而且那时我們家就住在树林裡面,所以我更不会害怕树林了。 当然了,說不怕归不怕,不怕的范围也仅限于我家周围的树林而已,我了解那片树林裡的一草一木,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家,所以不怕,但是真要跑远了,還是会害怕的,不過我也不是完全沒有办法。 打定主意之后,我沒有和爸妈說,因为一說,他们肯定会阻止你的。 晚上吃過晚饭,看完电视,全家人就睡觉了。农村沒什么娱乐,干活又累晚上都睡得很早。 但是爸妈睡了我不能睡,我還有事情要做。 我赖在堂屋看电视,一直看到晚上十一点半,看時間差不多了,我就出门了。 爸妈白天干活累,晚上睡得沉,根本不会发现我出门了。 我就這样轻松地跑出了家门。 外面大好的月亮,当空照下,跟白天差不多。树林的路面白白的,看得一清二楚,我一点都不害怕,但是为了壮胆,我還是把家裡的大黄狗唤上了。 大黄還以为我半夜带他出去玩,乐得伸着舌头哼哧哼哧地在树林乱跑,惊得树上的鸟乱飞,搞得我都后悔带它出来了,把本来很隐秘的事情搞得声势浩大。 這样带着它到山湖边上,不知道那小船還会不会出来。因为据二鸭子說,那小船是一喊就会消失的。 不過,好在半路上大黄窜到树林去追什么东西去了。我就一個人悄悄地沿着山路往山湖摸去。 快要到山湖的时候,我在路边折了一根桃树枝攥在手裡辟邪。 虽然我那时候很小,但是农村迷信,很早我妈就跟我說過桃树枝可以辟邪。 甚至现在你去农村還可以看见,襁褓裡的小孩子,包袱上都会插一根桃花或者桃枝,那就是为了辟邪,因为孩子火气弱,容易被脏东西上身。 我那时虽然小,但是常年跟在母亲和姥爷身边,耳濡目染也已经知道這些辟邪之类的事情了。 现在想来,也幸好我当时知道了這些,预先留了一個心眼,不然的话,我真不敢想象,后果会怎样。 我记得当时月上当头,遍地树影,我一手攥着桃树枝,一手攥着衣襟,一脚深一脚浅,跑了有半小时才跑到拦湖大坝下面。 拦湖大坝依山而建,正好拦住两山之间的山谷,靠水的那面距离水面不到十米,但是不靠水的這边,从底到上足足有五六十米高,坝身上都是厚厚的草皮灌木,一片黑乎乎的。 那时不知道這些草木是护堤用的。 想要攀到大堤上面,只有几條斜斜的小路可以走,這些小路都是人工踩出来的,本来也沒有那路。 我沒有多想,沿着一條小路就往上走。 六岁的我,個头不高,走在那小路上,完全被两边的矮树丛淹沒,远看的话是绝对看不到那裡有個人在走路。 同样,我走在那斜坡小路上也完全看不到四周的情况。 也不知道那时候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就是一颗心爬到了大堤上。 到了大堤上就好了很多。 大堤上是一條足足有五米宽的土路。 土路過去還有一條深沟,然后再過一個坡就到了山湖边上了。 单单站在大堤上的土路上,因为隔着深沟還无法一下全览山湖的湖面,我于是又爬過那道深沟,一直攀到湖边,站在水泥铺筑的堤坝上方。 這样一来,整個山湖的湖面就一览无余了。 月光当空照下,在水裡有一個明亮的月影,随水波散开一直延伸到了我的脚下。 湖面一片空旷静谧,根本沒有我要看的小船。 我也是既来之则安之,沉浸在那一片夜色之中。沒有小船就沒有吧,看看湖光月色,也算沒白来一趟,我喘口气就在湖边坐了下来,很惬意地享受山风。 看了一会觉得无聊,我起身准备回家,但是就在這时不知道哪裡飘来的一块大黑云,把月光就這样遮挡了起来。 紧接着整個空间就暗了下来,原本清凉惬意地山风也突然变得猛烈起来。 我有些好奇地抬头看看天,以为要下雨,心想着要赶紧回家。 但是就在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一阵隐隐约约的声音从湖面传了過来。 我当时就是一惊,一下子趴到堤坝上的草丛裡,紧紧握着手裡的桃树枝,抬头向湖面偷看。 发现湖面隐隐约约居然有一点灯火在晃动。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大眼睛细细去看,发现果然是一点灯火。 但是除了灯火之外,就再看不到其他什么东西了。 难道真是二鸭子奶奶看到的那個小船出现了? 当时我吓得手心汗都出来了,趴在草丛裡一动都不敢动,眼睛死死盯着湖面的灯火。 只见那灯火慢慢地动了起来,开始向岸边飘来。 完了,难道它看到我了? 我当时再也不敢做任何停留,起身撒腿就跑。 我连滚带爬爬過深沟,来到大堤上面的那條土路上,也不敢再走堤坝另外一边的斜坡小路,直接沿着堤坝的土路就是一阵狂奔。 跑了沒两步,我就感觉到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我当时心裡就想完了,那东西追来了! 想到這裡,我更是不敢回头看,两腿用尽全力向前跑。沒跑几步,突然脚下一滑,一下子狗啃地趴到了地上。 這一跌不要紧,后面的脚步声也突然停了下来。 我趴在那裡吓得全身都抖了,死死抓着手裡的桃树枝,把头埋在两臂之间,紧紧闭上眼睛,动一下都不敢动。 心說管你是什么,我就這样不看不理,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你一口把我给吞了,我算你厉害。 等了沒一会,我就感觉到,有东西走到我头的部分,哼哧哼哧喘着气,接着一條湿答答的类似舌头的东西就伸到我的耳朵上舔了起来。 我這时反而镇定下来,突然想到了一個事情,连忙坐起身来,一看,去,舔我的不是大黄還有什么? 我当时那個气啊,真想把大黄一脚踢飞出去。 但是既然看到大黄,我也就心裡踏实多了,顿时感觉什么都不会害怕了。 嘿嘿,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嘛。 喘口气,我站起身就准备带着大黄回家,但是突然眼角一亮,一点亮光从侧面传来。 我侧眼一看,才发现原本飘荡在湖面的那点灯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到了堤坝上了,几乎就停留在了我刚才趴的那片草丛上。 而就在這时突然一阵猛烈的风刮了起来,本来就黯淡的天空,乌云更浓了。 身边的大黄好像发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靠近一般,躁动不安地呻吟起来,不停用爪子扒着地。 我一时愣在当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再去看刚才停在不远处的那点灯火时,才猛然惊醒。 不知道何时,那点灯火周围又聚集了一堆星星点点的灯火。 慢慢的,這些灯火最后形成了一個完美的人形,远看去,完全是一個发光的孩子趴在草丛裡面,那姿势就好比我刚才一般。 這還不是令我感到恐惧的,最让我恐惧的是,那個小孩居然回头看着我,慢慢起身,蹒跚着脚步,一点点地向我走来。 我一颗心完全揪了起来,浑身冷汗,全身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