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第152章 誉郡王 作者:未知 小舟靠在贡湖“西堤”,這裡多有名胜,云影湖光,引得许多文人留连忘返。 三月渐渐到了,话說三月春风似剪刀,岸上有着绿意,才自道院返回的叶青,就上了岸。 叶青有着心思,无心欣赏春色,上了岸就想喊牛车回去。 “榜眼公,還认得下官不?” 叶青回過去,不由一笑:“姜宰相之孙,姜大人谁不认识?” 說的却是在圣上登基时处置的姜仁之孙,姜南苦笑一下,說:“榜眼公還是别說這事,就是祖父坏了事,我姜家才落到這地步——来,我给榜眼公引见一下,我家主上正好在附近。” 叶青一怔,跟着姜南過去,果见不远处石阶上站着一個人,看上去并不出奇,只穿一件青袍,戴着一個银冠,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贵公子。 只是凝神看去,就见得青紫之气氤氲,才显出了不凡之处了。 “见過王爷!”叶青此时是两榜进士,最大的好处就是除了皇帝皇后几個尊位,见官不拜,就算对着郡王都只要深躬。 誉郡王点头回礼,微微一笑,上下打量叶青,口中笑着:“久闻本届榜眼年少英杰,今日一见,果是英气勃勃。” 說着就上前拉着手:“走,我們一起进去坐坐!” 這时還沒有到午时,不远处的玉倾楼,隐隐听得筝萧笙篁,說笑酣歌,就自上去,才进去,就有着伙计颠颠過来,口中說着:“誉公子,好久沒来了,我們都心想是不是招待不周,刚才還叨念着您,您就来了……” 說着,就引着裡面去。 “誉公子?”想必就是誉郡王微服的名号了,這也很容易理解,誉郡王今年才二十岁,才就封郡王,开府建牙,還有少年意气,自不会太過肃穆,微服溜达街坊之间,這也是很正常的事。 叶青這样想着,就跟着誉郡王徐步而入,却见這处楼阁的确不错,沿廊进去,至一处小楼拾级而上,就闻暗香袭人。 到了楼上,沒有硬坐,就是软榻,和沙发差不多,誉郡王自己就斜倚上去,又請叶青坐,叶青也不客气,在对面坐了。 不需要吩咐,伙计就送上了水果,又让几個歌伎在外面厅裡演起了《执九扇》,几個少女披一身纱裙,就自大厅裡歌舞起来。 誉郡王就笑着:“我和六哥他们不一样,就喜歡這些酒色——” “信你才怪!”叶青寻思着,前世太子废黜,六皇子连就藩机会都沒有被赐死,余下五個皇子中,這誉郡王不动声色之间,成为太子的呼声渐高,却是厉害角色,那会如他所說只会沉浸酒色? 不過见這皇子态度和缓似友,也觉心上温馨,笑着:“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王爷只是显出本色,左香右黛,玉钗横陈,羡煞人了!” 誉郡王听了先是一笑,接着就一怔,喃喃了二句,叹着:“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這唯、真、自,真是道尽了浑然天成。” “六哥向来礼贤下士,這次可真走了眼,您這样大才,岂是這点待遇能請着?” 說着就一笑,一拍手,就有着人上宴,两位少女,姿态盈盈持酒相陪,叶青看了上去,见着两位少女端庄秀丽,却隐有内媚,不由暗骂這郡王真会享受——這种却是最有品位人才有的選擇。 誉郡王见姜南侍立,就說着:“你還立什么规矩?坐吧,沒有形迹,這酒才吃得痛快!” 又向叶青举觞,笑着:“钱能通神,我最喜歡钱了,有钱才能過的舒服——听說你有一份大富贵给我?” 叶青是爽快人,听着誉郡王這样爽快,就笑着:“大富還是有,大贵不敢,還望王爷赏给我呢!” 說着就自怀裡取出了一份书卷,递了過去。 此刻渐渐是是中午时分,太阳高照,湖波荡漾,让人心旷神怡,誉郡王接過书卷,以轴展开,五尺长、两尺宽,看上面书法,见着每個字只有拇指盖大,却字字风流飘逸,先不由赞着:“好书法,我看似不亚于陈品之了。” 陈品之是当代书法大家,這赞誉就很高了,誉郡王接下去,就凝神看着,开始时還不动声色,片刻就想明白些,露出了喜色:“妙!” 最后却渐渐变色,放下书卷,抚掌而赞:“我闻得,古有阮师之刀,以水火之齐,五精之陶,用阴阳之侯,取刚软之和,才得以铸成,古之大贤,总结已完备,不想還能更上一层。” 這话意思是古贤士总结了以火候(退火)、水的利用(淬火)、冶金炉窑、铸造用陶、生铁熟铁合炼這一系列技术的结合来制成钢刀。 叶青笑而不语,将一杯酒下肚,单论局部改变,沒有见到实效前,确难以使人信服,可整体改进得法的话,描述丝丝入扣,就不由使人相信。 叶青毫不避忌画出实物,就是要让对方去实证,不想這位郡王,对這炼铁過程非常熟悉,沒有实证,就立刻明了。 让人感慨這世界的官僚和王爷的确不是空泛论者。 誉郡王說完,就把這书卷交给姜南,姜南展开一看,他似更精通些,看着看着,就不由变色。 誉郡王怅然若有所思,良久,才叹的說:“你這份礼太厚了,兹事体大,连我都觉得烫手。” “榜眼公,主上的意思是,单是姻亲,主上可以作主,這炼铁工艺改进,牵涉整個母族营生,涉资千万,影响深远,就连主上都无法一言而决!” 這话一出叶青心中就有数,明面上县主王姊贵身非常,联姻作用无可估量,真落在实际,說的残酷点,她不過抵十万之资,加上联姻抵不過五十万,這說得诚恳,显出诚意来。 遂笑着:“王爷觉得烫手,我就更不敢了,不管怎么样,這或对社稷江山有利,或可在抵御北魏上,多几分胜算,就全交给王爷处置了——王爷,此卷可结個善缘乎?” 誉郡王见着叶青一言之下,百万银子似是等闲,当真是英气四流,不禁大起爱才之心,暗想:“要是同进士,非得收到府中不可!” 這时双眸生光,顾盼间神采照人,笑着:“榜眼公這样大的豪气,何至一個善缘?本王岂能再作小人态?你放心,我知道你想要清静,别的不敢說,三年内保你到正五品清贵翰林,名列史文馆学士!” “要是实验下去,真是這样有效,榜眼公献宝有功,再加一個爵位都免不了!” “有王爷這话,我就放心了。” 大计已定,三人赏景谈天,相互劝酒,不一会就酒酣耳热,到了醺醺然时,誉郡王举觞,突问着:“我有一惑,你可不可以解答?” 叶青一怔,說着:“王爷請說。” “你年才十七,又中了榜眼,多少宰相公卿甚至王府都愿意和你结亲,你为什么总有避而远之的意思?” 叶青听了這话,一时难以对答,片刻說着:“王爷有问,我自是回答,其实這裡有着原因。” 就把過去在叶家庄的事一一說了:“族裡谈不上刻薄,但父母早去,這人情世故世态炎凉总免不了,我当年又年幼,撑不起场面,要不是芊芊裡裡外外顶住了压力,我未必有今天。” 姜南听了目瞪口呆,說着:“你不是想娶此女为妻罢?” 榜眼公娶丫鬟为妻,這可是天大丑闻了,轰动天下,连朝廷都丢了颜面。 叶青苦笑一下,說着:“我還沒有這样丧心病狂,要和天下人为敌,要和族裡死磕,要是這样,我怕芊芊活不過几年……故娶一個名正言顺的正妻是免不了。” 說到這裡有些沉郁:“可齐大非偶,对芊芊也是這样。我要是娶了一個门第高贵的妻子,她怎么能過得好?怕是成了眼中钉。” “故县主郡主,公卿宰相家千金,是万万使不得,我家母族有一位表姐,性子温柔,和我合得来,彼此也不无情意,并非单纯是挡箭牌,我早中意了,這样后院才算彼此和睦。” 誉郡王和姜南听了目瞪口呆,如在梦中,鼓着眼,死盯着叶青,就似看個光天化日之下,街上突跳出来的怪兽,一時間无话可說,也不知道說啥! “王爷有问,我不敢不回,但這些還望守密,要是给我日后妻子知道了,会伤透了她的心——此可作不可說。” “时辰不早了,我得了道书,心痒着回去阅卷,就不多用了,以后再来王爷府上喝酒。”叶青說罢又引一杯“啯”仰首喝了,向誉郡王一揖便辞了出去。 誉郡王送到阶前,望着這人白衣胜雪,足踏高齿木屐,大袖飘飘,步履从容,愈去愈远,良久才喃喃說着:“天不能拘,地不能束,真有飘然出尘之姿——又用情深沉,温润如玉,我真的好羡慕!” “主上,此就是他自己說的,真名士自风流!”姜南立在誉郡王身后,叹着:“不過天以此人遇主上,主上洪运不小!” 這话的确是,這卷炼铁,不但获利甚多,還可使誉郡王扩大不少影响。 誉郡王先是颌首,又是摇头:“你還說小了他,這不是名士格局,却是英雄性情,再過几年,說不定连我都必须刮目相看——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這诗越想越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