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6章 第一 作者:未知 殿中宫女穿過,酒菜流水一样呈上,闻得钟鼓一变,化作丝竹悦耳,一班彩衣少女涌出,应着节拍,在殿心翩翩起舞。 這些少女都是丽人,额上都有点红印,神秘美丽,但不知何故,感觉上气质却不如宫女。 在座士子都识到這点,有些开口想问,宫女就适时布席设菜,温婉殷切,闻着幽香隐隐,顿使這些士子生出微妙感觉,宁愿被她们独一伺候,不舍叫她上去给众人跳舞。 其中就有十数個士子,有幸得了侍餐宫女的明眸。 龙君在殿上瞧着分明,抚着美髯微笑,只做不察,心中得意,转到叶青,留意到恨云与叶青间针锋相对气氛,眼神一眯。 這时恨云又换回了侍女的服饰,叶青就微微有些疑惑:“右第三柱下的士子是叫俞帆吧?和你很似的那個,是不是你姐姐?他在调戏你姐姐,你就眼睁睁看她被欺负?” “這是我同母而生的姐姐!”恨云瞥了眼,见着姐姐俏脸晕红,一副娇羞难耐的模样,心裡不由暗自嘀咕。 “是装的吧?姐姐平日一旦谋算着,就故意做出這好欺负的样子……可這装得太過了,不会真动凡心了?” 叶青心裡一盘算,突停下筷子,向桌上重重一拍:“哎,我都看不下去了,一定要挺身而出,救佳人于水火之中……” 說着起身,就要而去,恨云大惊,连忙一下扯住袖子:“你這书生,不会真的不懂吧?” 记得母妃所言,人间十五六岁的士子,多以逛青楼以之风流,就算老实些,至少收了房中丫鬟。 “男女之情,我当然懂了!”叶青拽了拽袖子,纹丝不动,不由怒着:“拉這样紧干嘛,我又不是去打架,只是教教训训這登徒子,圣人言,男女间,发乎情而止乎礼……” 這面虽角落,实际上已成了全场注意的核心,两人一拉扯,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包括叶青准备去教训的俞帆。 连最上面的龙君,都是诧异看了過来。 恨云赶紧把他一把按着落座,举袖掩面,很是羞愧,而看着這十五岁少年,表情尚且稚嫩,目光清澈假装老成,天庭饱满元气无泄,一时不知怎么說,只觉得哭笑不得。 叶青达到了调戏恨云的目标,就不以为意,坐着继续享用宴席。 恨云瞧了一会儿,突反应過来,压低声音问着:“书生,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你說你姐姐?唔……”叶青咬着一块不知名美肉,呜呜說着:“上千子嗣,怕是有五百龙女,都招女婿非得吃穷了龙宫不可,一個個嫁出去,又要出多少嫁妆,還要嫁得好,非得想個妙法……” “說实在,我這天降英才都看得百花缭乱,都想娶最赏心悦目几位,你爹真是,何必搞得你们都嫁不出去样子?” “你才嫁不出去!還想着娶几個……”恨云听了大恨,后面给了一拳,過了良久,装作不在意,问着:“书生,你瞧着哪几個最是赏心悦目?” 叶青怎么会回答這种問題,埋首享用美食,只作不听。 恨云心中大恼,却不能真的逼迫,回想起自己自接触到现在,都被此子捉弄,突醒悟過来,又羞又嗔,還带着一丝說不清的滋味。 叶青笑着,又将一只异果吃了下去,肉体在轻微震动着,将裡面隐含元力消化,别的不說,单是這宴,只怕弥补這身体秉性,完成六阳图解的奠基已绰绰有余了,心裡暗想:“這次一宴,怕抵得了三年苦修!” 至于這些龙女,连龙君都乐见于此,叶青哪会多事,只是恨恨想着:“快审稿吧,要是名落孙山,我是不敢抗意,只有将你這個女儿拐走……有龙珠的龙女,我不信太平湖有几個,不由你不心疼。” 龙君在宝座上审着稿,不时眯着眼,打量着殿,留意到俞帆大献殷勤,心中就是一格:“怎忘了惊雨。” 不過见着惊雨晕红着抗拒,素知女儿性情的龙君就放下心来。 至于被摸些油去,不過是小节,龙君不会介意,又把心思转到了诗文,一一审核而過。 最后留下了四张。 在龙君眼中,叶青這张论文才只能排到第三,可是這诗上难以描述清楚的蛟龙气性,使龙君久久不能释怀。 “观此子气运,秉性单薄,不知怎么考得童生,别說是蛟龙了,就算是秀才举人都极是艰难。” “可這诗文裡透出的蛟龙之气,以及或真或假,或戏谑或深沉的性格,都不是贫贱能有的气相。” “我隐隐感受到大劫来临,怕是对道门不利,可倾覆之下焉有完卵,对神族来說,同是祸福不测。” “這关键时,却有着這丝细小而深远的变数。” “大道莫测啊!” 太平湖此时一片秋色,在這水宫内,青气丝丝垂下,龙君怔了片刻,突的笑了。 黄龙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龙君的目光穿過了宫殿,见着八百裡太平湖,仿佛是一只厚重的龙龟在匍匐,而周围萦绕的带子,就是各個支流。 龙龟尚能聚龙气,只惜此世大道改——龙君不期想起了這两句,這是上代龙君陨落前歌吟。 神道恒久而性高,就算在道门压制下,也不可能改变這种本性。 眼前的少年,是不是真的变数還不清楚,是不是陷阱也不清楚,只是龙君還是笑了,八千年隐忍下,它的内心中還是隐藏着這一丝神性。 上代龙君明知神道气数已衰,依旧想试一试,结果却是灰灰了。 這次隐隐大劫预感,不知使多少神灵自长眠中醒来,虽知道可能是道门引蛇出洞的伎俩,但是它们還是醒来了。 這其中的艰辛和疑惧,时时萦绕,可是這一瞬间,龙君笑了,不管是引蛇出洞也罢,還是大道机缘也罢 ——愿求自由自在,却是无惧无畏 ——我就点你为榜首,看得那些能使风云变色,那些能结了果,那些能使我快意恩仇 少顷,殿中歌舞升平,诸士子各怀着心思,都是食毕! 龙君声音自上传来:“宣诸贵妃水臣上殿。” “遵命!”宫女领旨,都纷纷退了下去,士子有些诧异,只是這是主人意思,不能挽留。 不多时,就有着数十臣子上来,多是朱红法衣,其中有额带鳞甲的大臣,不知是什么水族化形。 少数明黄羽衣是有着正神位业,都是完全的人形。 又有水晶珠帘响动,有数十妃子自殿后转出,俱着绯红衣裙,绝色,而前四位不仅仅天香国色,都身着明黄纱羽霓裳,登上玉阶,坐在龙君身侧,顿时吸引了在场士子的目光。 龙君微笑,一妃就以珠玉一样声音說着:“請诸公主上殿。” 丝竹声歇,编钟乐鼓复起,這是正统盛宴之乐,士子正座,看了上去,一阵珠帘响动,环佩叮咚,只闻暗香浮动,却不见人。 正奇怪,幕墙滑下,青纹绯衣上百少女一时呈现,满目丽色,让人倾倒,目不暇接,但這些士子,都不是普通人,片刻都定下神来,识得就是刚才的宫女。 甚至有十几個士子,辨认出她们就是私下殷切交流的“宫女”,這时都意识到,她们都是龙女,心中一时滋味难言,目光热了起来。 龙君這时默不作声,挥了挥手,就有重臣宣读规则:“诸士之卷,传阅士子、水臣、诸妃、公主、以示共评。” 听了這些话,士子连同叶青在内,都是起身,深躬正容应着:“是!” 于是士子传阅诗文,他们都素知文气,都故意压制,一篇篇诗文红白不清,而叶青诗卷因纸上生云雾之故,有幸被所有人关注。 不少士子读得“东临梅石,以观太平。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时,心中就知不妙,下面干脆扫一眼,就匆匆传了下去。 就算是淡青色請贴的士子,有着自信,读到“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脸色同是难看,也传了下去。 只有少数几個,比如俞帆,认真看尽全篇,读完最后两句:“星汉灿烂,若出其裡,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掩卷良久,一种挫败感潮水一样涌上,又潮水一样退下,片刻眸中的笑意不见,余留下了沉静。 “此诗大气磅礴,隐隐有王气,不過最后還要看龙君评判!” 诗文自士子中传完,又抵达到水臣中。 转了第一轮,许多人的诗篇都变化不大,叶青的诗更是增长不大。 殿中士子对此有些尴尬,不過這是人之常情,就连叶青自身都是微笑,文人相轻自是這样。 殿西帷幕后,龙女小声私语,继续观看。 而诗文第二轮,转到了水臣手中,它们却沒有利益增益,都是用心閱讀,不多时,就见得一篇篇诗文显出赤红气。 能被龙君选到這裡,都有着才气,這种迅速变化很是正常。 而对着妃子和公主来說,這文气变化就是一种视角,见得赤气缤纷,有的還在不断变深,都是期待了。 這第二轮所耗時間很长,只是到了后面,渐渐分出了区别。 在這個世界,人神仙分界還是很严格,也许龙君可以随意上岸游玩,却也难干涉人间兴衰,這些水臣是龙宫之臣,非特许不许上岸,自是和這些士子沒有多少关系,哪会委屈了自己心意? 就见着一些诗文就被水臣毫不迟疑放弃了,搁在桌上。 有些却被反复流转,甚至赞叹。 只见全场中,只剩二十卷左右在流传,其中叶青的诗篇還在变化。 水臣看得仔细,一方面是负责,一方面却是這二十篇,其中都是蕴意深深。 水臣见之,都明白龙君特招它们上殿的原因,一個個沉醉在诗文文气中,透過灵府加持,又是新文,就能清晰体会到裡面隐含的韵味,這对它们性灵有着莫大进益作用。 “单這一篇篇诗文,就和一枚還丹一样,真使性灵欢欣,省我修炼一年,难怪君上尚诗文!” 其中叶青的诗篇就受到特别注意,水臣每默读一遍其上的“秋风萧瑟,洪波涌起”,就体会着一种特殊韵味。 品出真味的都恨不得独占一整天,直到后面催促:“你還真想看整天?殿上主母都不用看了?” 不得不讪讪交出。 而传到重臣手上,它们都是正神,自时时享受太平湖灵气,关注的却是诗文中的道理。 叶青裡面宏大而幽静的节律就吸引之,继“秋风萧瑟,洪波涌起”会心一笑,“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裡”,吸引了它们心神。 這些正神将目光转至殿上,都是若有所思,甚至黯然,這八百裡太平湖,庞大水运灵气凝聚出的灵府本是不错,却沒有這样奥妙。 上代龙君以十二天柱撑起青穹,显出日月巡游,星星轨移,自成一域,自此太平湖才气运绵长。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裡……此篇有着王气啊!”怀着這样感慨,重臣上殿,将文章交在后妃手中。 第三轮同花费不少時間,但却比第二轮快了许多,第二轮中淘汰的,她们只是略一看,就放下了,而首二十卷却被仔细閱讀着。 于是,就见得首二十卷,随着妃子閱讀,在手中不断变深,都显出丝丝黄气,看得下面的士子都是变色。 有的已经绝望,有的却露出喜色! 抵达着公主手中,前二十卷尽数变成黄色,這时叶青已脱颖而出,名列了前十之数了。 一些龙女看了些文,又去看作者,叶青开始以欣赏回视,美人谁会看得厌,只是最后,却腹诽着:“龙女姐姐们,大庭广众别這样勾引看我,正发育,芊芊告诫野花不要采……” 最后,就见得恨云自留恋不舍的姐姐手中接過诗文,看了眼,又盯了眼叶青,转身交上殿。 再次抵达龙君手中,只余十卷了,都是金黄色,叶青不過是第五,前三卷已透出了淡青气。 這是家族气运、文气、欣赏三者结合。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嘿!”龙君笑着,刚才既以定计,這时自是毫不迟疑,就对着這卷一点。 心意一定,只见叶青這卷跳到第一,余下二卷淡青排在左右,最后一卷淡青不得不落下。 只见龙君见着三篇淡青,就叹着:“此三篇,可中同进士矣!” 话一落,只听乐声大作,恨云上前,取了龙纹黄卷,徐徐展开,說着:“此次龙宴会文,《观太平》第一,赏叶青黄金百两,明珠一颗。” 就算未雨绸缪,就算到了太平龙宫,谈笑自若,戏谑龙女,但這时听着恨云对着满殿宣布,叶青還是一阵恍惚。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出了宴席,向着龙君隆重行礼。 随着礼成,淡青色的气运,垂垂而下,烟云萦绕,让人又羡又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