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苍月明 作者:竹林剑隐 一首诗对完,一壶酒饮尽,儒袍男子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反手把剑一收,斜斜插入了自己腰间的剑鞘,举止投足之间,尽显飘逸出尘之感。 此时此刻,山顶安静得出奇,除了郝家众人以及梁言以外,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中间的那两根石柱。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這一首诗句对得霸气至极,那石柱上的字迹更是龙飞凤舞,入石三分,直到此刻都還沒有消失的迹象。 忽听一声龙吟咆哮,众人心中都是一惊,纷纷抬头望去。 只见那两行诗词文字跳动不止,片刻之后竟然从石柱表面冲了出来,在半空中一阵光华闪动,最后居然化作两條金龙虚影,径自破空走了! “字化金龙,這是已经被散华真君所认可了啊!”人群之中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叹。 接着便有人高声叫道: “是‘南海剑侠’苍月明!” “原来是苍道友,幸会幸会!”在场的几個金丹境修士此时纷纷上前,向那儒袍修士打起了招呼。 梁言在人群之中眯着眼睛看了一会,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刚才此人剑出如虹,剑意也是奔腾浩荡,虽然說招式上有一些华而不实,但瑕不掩瑜,此人的确是一位剑道高手。 梁言同时修炼《道剑经》和《无相剑经》两门神通,更以金丹之境铸成剑丸,自身眼光当然高得离谱。 這苍月明能得到他的赞叹,說明其剑术当真不差,否则也不会被计来评为這次考生中的五大散修之首。 “正主到了!哈哈,我就說他一定会来参加這‘百花会’,果然被我算到了!” 计来此时一脸的兴奋和得意,把手中折扇一摇,便欲跳上台去。 然而他才刚刚跨前一步,就又被身旁之人抬手按了下来。 “梁言,你又拉着我干嘛?”计来有些无奈地转過头来。 “這裡這么多人在,你要上去干嘛?”梁言淡淡开口问道。 “還用问嘛,当然是上去结交此人啊。” 计来一副沒好气的神色說道:“你是不知道,這苍月明自从来无双城报了個名之后,就一直沒有露面,也不在自己住的地方,今天好不容易让我們遇到本尊,当然要抓住這個机会上去结交啊。” 梁言听后,并沒有放开计来,反而把他拉了回来。 “别急,此事并不简单,好戏或许還在后头。” “什么?” 计来一脸的莫名其妙,但他看梁言的表情,却发现对方根本沒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反而时不时把目光瞟向四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难道真被他发现了什么?” 计来暗自嘀咕了一声,两人之前也曾有過几次合作,他对梁言的印象是“言不轻发”,如果沒有确定的把握,是绝不会随便乱說的。 “也罢,還是先看看再說吧。” 计来想到這裡,暂时压下了上去结交的意图,后退一步,和梁言一起并肩站在了人群之中。 此时忽听一声土石崩裂的声音,却是刚才那個,半截身子都被苍月明压入地底的郝大为跳了出来。 他的脸皮涨得通红,双眼也充满了血丝,仿佛一头怒极的野兽,正死死盯着台上的苍月明。 “南海剑侠?哼,好大的威风!”郝连云冷哼了一声道:“我們郝家的私事,也轮得到你来管?” “当众凌虐一個筑基期的修士,就是你们郝家的作风嗎?”苍月明背负双手,口中淡淡說道。 “她這條贱命本来就是我們郝家的,我要杀便杀,要虐便虐,如何轮到你来插手?”郝连云理直气壮地說道。 “可笑!” 苍月明冷冷道:“谁不知道你们郝家的手段,随便以一点小事作为寻仇的借口,动辄屠宗灭门。然后把這些小门小派派中的好苗子全都抓到自己家中,最后不是充作奴仆,就是作为鼎炉。五十年前无双城已经警告過你们郝家了。怎么?消停了一段時間,皮又痒了?” “姓苍的,你可别信口开河,污蔑我們郝家!” 郝连云看上去愤怒至极,忍不住开口叫道:“你說我們郝家私自灭门,再把别人门派中的弟子抓来充当奴仆,此事可有证据?” “证据?” 苍月明冷笑一声,指了指不远处的彩衣女子,淡淡道:“這不就是证据嗎?据我所知,此女名叫林彩衣,当年乃是一個小型世家的嫡系子弟,后来被你的三弟郝大为看中,故意设下圈套引发双方之间的矛盾,后来更以此为借口灭了林家满门,最后再把這女修据为己有。如今她人都在這裡了,還需要什么证据嗎?” “嘿嘿,看来苍道友除了喜歡管闲事以外,還喜歡胡說八道!” 不知为何,郝连云脸上的愤怒之色此时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此女明明叫徐小凤,她当年在一处秘境中被几头凶兽围攻数日,已经是奄奄一息,眼看就要身死道消之时,恰逢我家三弟路過。三弟见她可怜,一时心软将其救下,于是此女感恩戴德,主动与我家三弟签下奴仆契约。谁料时日一久,居然生出了反骨!” 郝连云說到這裡,又把手一指不远处的彩衣女子,冷笑道:“大家如果不信的话,可以问问這贱婢本人,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苍月明听了郝连云一番說词,不由得眉头微皱,也把目光投向了那個瘫软在地的彩衣女子。 “說吧,不用怕,這裡有我替你主持公道!”苍月明朗声道:“只需将当初如何被郝家迫害,又如何被他们强行抓入府中的惨事說出来,我自有一剑可還你自由!” 听了郝连云和苍月明的话,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地上的彩衣女子。 梁言亦是凝神看去,他有菩提明净相在身,观察力比同境界的人敏锐了数倍,只见那彩衣女子的眼中闪過一瞬间的犹豫,似乎有些挣扎之色。 下一刻,她便低着头小声說道:“奴婢.........奴婢名叫徐小凤,当年的确是在一处秘境中被三少爷所救,今日..........今日是我不该见利忘义,逾越本分,去盗取三少爷的宝物,還企图找人将体内的禁制解除............” 她的声音越說越小,到了最后几乎微不可闻,但在场的众人却都听得明明白白,场中立刻哗然起来。 “原来她是這么一個人..........” “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亏得小可刚才還有些为她抱不平呢,沒想到是個卖主求利的小人!” 在场之人议论纷纷,苍月明的脸色却是阴沉如水。 他咳嗽了一声,口中淡淡道:“林彩衣,你是不是有什么顾忌?放心,今日有我苍月明在此,谁也不能威胁到你!只管把实情說出来,不必胡编乱造。” 那彩衣女子此时低着头,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语气却越来越坚定,带着一丝冰冷的口吻缓缓道:“小女子句句属实,再不敢有半点欺瞒。今日是我污了诸位前辈的法眼,小女子无颜苟活于世,這便自裁谢罪!” 她說到這裡,忽然抬起一手,就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掌拍向了自己的天灵盖。 “你!” 苍月明脸色一变,身形在原地轻轻一闪,下一刻便来到了彩衣女子的身旁。 然而对方显然心意已决,刚才那一掌速度奇快,即便是苍月明也未反应過来,等他赶到近前的时候,就发现此女居然已经气绝而亡。 苍月明显然沒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此时看了看地上的彩衣女子,又看了看远处的郝连云,不由得怒喝了一声道:“郝连云,你当真好狠的手段!” “我狠?我看狠辣的人是你吧!” 郝连云此时冷笑不止,接口說道:“狗屁的‘南海剑侠’!你不仅干擾我郝家私事,打伤了我的三弟,刚才還出言污蔑我們郝家,如今更是把我們的一個家奴给活生生逼死。這些事情一桩桩地算下来,也是该做個了结了!” 他說话的同时,郝家的一众修士已经纷纷散开,在三個金丹境修士的带领之下,将苍月明包围在了中间。 此时山顶之上的众多修士,都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其中大部分人已经从山道上悄悄离去,只有少部分胆子大的好事之徒還留在山顶,但此时也都远远地避了开来。 苍月明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气绝的彩衣女子,眼中忽然露出一丝悲怜之色,他任凭诸多修士将自己团团包围,却沒有半点挪步的打算。 半晌之后,忽见此人抬起一手,按在了自己腰间的剑柄上。 “你们郝家這些卑鄙小人,纵然群起而攻,苍某又有何惧?” 他這番话声音虽轻,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为之侧目。 “啪!” “啪!” “啪!” 苍月明话音刚落,山道之上就传来了一阵鼓掌的声音,接着有人笑道:“‘南海剑侠’苍月明,好大的气派!你說郝家的人奈何不了你,那如果再加上我們童家呢?” 随着這個声音响起,山道之上有四道遁光飞驰而来,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落到了山顶众人的面前。 等到遁光散去,露出裡面的人影,乃是三男一女,外貌看上去都很年轻,穿着相同样式的紫色长袍,显然都是来自同一個修真势力的修士。 “童家?” 苍月明的表情微微一变,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今日此局是专门为苍某而来,我早该想到的!只是可惜........可惜了林彩衣這孩子..........”苍月明长叹一声,眼神裡有一丝追悔之意。 他应好友之邀,追查当年林家被灭门一事,本来已有眉目,沒想到却因为自己操之過急而露了马脚,最后反被郝家设计。如今林彩衣被逼死,自己的线索也就断了。 “姓苍的!你還记得我堂哥童令忠嗎?” 童家众人之中,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越众而出,冷声喝道:“当年阔云山下,你将他一剑斩杀,此仇不共戴天!我童谷這次从家裡出来,已经立了军令状,定要将你的项上人头带回。沒想到你這小子倒是滑溜,来无双城报個名以后就躲了起来,若非今日郝兄相邀,恐怕還真给你逃過此劫了!” 童谷這一番话說完,山顶崖边的计来却是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有些自言自语地說道:“怪不得我几次去他的住所都扑了個空,原来這苍月明是在躲人啊!” 他想到這裡,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梁言,忍不住开口赞道:“梁兄,果然還是你拿捏得住啊!我們刚刚若是上去结交了苍月明,此时恐怕就要被童家、郝家的七位金丹后期修士围攻,能不能脱身都是問題了,還谈什么组队参赛?” 计来边說,還边向他伸出了一個大拇指,脸上满是夸赞之色 梁言微微一笑,其实刚才那彩衣女子出场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要知道這裡可是落英岛的中间位置,以郝家三子的神通,怎会放任一個受伤的修士跑這么远。 而且别人或许看不出来,梁言有《八部衍元》在身,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那女子眼中有些闪烁之色,郝连云虽然下手极重,但长鞭落点都巧妙的避开了要害,明显不想杀死对方。這两人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根本就是在演戏! 如果說他们演戏给谁看,最大的可能便是计来口中的苍月明了,這裡发生的一切,恐怕都是为了把苍月明引入局中。 如今那女子死无对证,苍月明又走漏了行踪,被两大家族的修士联手围攻,显然這些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梁兄,你是怎么看出来此事另有蹊跷的?”计来忽然在旁边问道。 “猜的。” 梁言耸了耸肩,一副不愿多說的样子。 “额..........” 计来自讨了個沒趣,也不觉得尴尬,又接着问道:“那我們现在该怎么办?” “等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就上去帮忙。” “什么?!” 计来瞪大了眼睛,又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