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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面临危险冷静成冰]

作者:喵陈陈
說是沒事儿,但是此情此景真的很难让人不紧张……

  越来越疯狂的狗叫声鼓噪着耳膜,何书墨只知道,在漆黑的夜幕裡,人影憧憧,不断逼近,已经无路可走了。

  视野裡是大片的黑,只有前面十米的地方似乎有一個红色塑料篷布搭成的大排档,裡头依稀透出的晕黄色灯光是眼前唯一的光源。

  隐隐听见很远处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汽车鸣笛声,远得恍如隔世,预示着這個地方已经与安逸、平静的正常世界彻底隔绝了。

  离得远還不觉得什么,此时眼前,四個嘴裡叼着烟的男人缓步走近,轮廓一点点在夜色裡变得清晰,压迫感也一重重涌来。

  因为逆着光,何书墨只能看见他们一群人黑黢黢的暗影和几点香烟的火星子,以及他们手裡寒光逼人的长砍刀,同时听见身后也传来鞋跟声,吐痰声,砍刀和铁棍从地上刮擦出的沉闷的金属声。

  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自己跟顾凛被堵了。

  毕竟第一次经历這么大阵仗,很难不腿软,但是因为肩膀被顾凛紧紧搂着,何书墨觉得眼下最要紧的還是牢牢跟紧他,不要有什么小动作……

  在這种情况下,唯一让她能安心下来就是隐隐感觉到的顾凛的体温,他挺拔地站在自己身旁,一身黑衣,什么表情也沒有,就静静地站在那儿,冷静得像是停下脚是为了等红绿灯一样随意。

  她完全察觉不到他身上有一丝一毫的紧张,甚至冰冷到了极致,连人类正常该有的情绪起伏都沒有……

  忽然,身后传来轰鸣的摩托车声由远及近,何书墨惊得回头看,只觉得几道刺眼的车灯光照射近眼底,两辆重型摩托轰隆隆地开過来,還开着很大声的音响,放着震耳欲聋的流行歌,车一阵猛刹,停下来,从摩托车上跳下来几個流裡流气的男人。

  摩托车引擎声和超大的音乐声很刺耳,每一下像是沉闷地打击着人的每根神经一样。

  也借着车灯的强光,何书墨看清楚了此时周围乌压压的、拎着砍刀的男人们,像是电影画面一样,把她和顾凛围住了……

  将近二十個人,這会儿就是想跑也沒有路了。

  此时,聒噪的音乐声戛然而止,摩托车也熄火了,骤然袭来的安静,让周围再次沉陷进屏息的紧张感裡。

  “顾警花,豹哥請你前面棚子裡借一步說话,喝喝茶,聊聊天儿,把旧账清一清……”眼前有個男人开口了,嘴裡叼着将要吸完的烟头,公鸭嗓子流裡流气的,浑身的地痞味道简直能把人熏死。

  這话一說出口,何书墨就懂了。

  這群人不劫钱更不劫色,就是纯粹冲着顾凛来寻仇的,估计是他以前当特警的时候招致来的打击报复吧……

  顾凛并沒有回答,只是用一双黑眸,神色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周围乌压压的人头。

  沉默中,何书墨忽然觉察到顾凛原本紧紧搂着自己肩膀的手臂从后背滑下去,然后改成轻轻地握住她的左手。

  手心热热的,却很干净,指间的力道很坚定,而且沒有一点手汗,他把她朝着自己的方向拉過去了一点,何书墨顿时就冷静了好多。

  顾凛听见這话,轻抿了一下薄唇,這群人喝個茶還搞這么大动静,跟拍电影似的也是闲的……

  然后他静静地抬起眼睛,视线锐利地盯住为首的那個說话的男人。

  這张脸,完全不认识。

  也对,以前不管甲乙丙丁卯的,他早就一拳過去砸烂半张脸了,谁能记得住长相。

  只是今晚,不能动手,一根手指头也不行。

  他不能冒险,对方人太多了,而自己還带着何书墨……

  虽然一個字沒有說出口,但千百种可能性已经快速在脑内一一列好,每一种的结果都不平安。

  危险,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這种感觉,不只是肾上腺素的分泌,不只是心率呼吸的加快,而是全身弱点暴露在外,随时都有可能被瞬间击溃的危机感……

  人有了软肋,原来是這种感觉……

  顾凛有点心乱,轻轻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再次睁开眼时,冷静地吐出两個字:“带路。”

  哄笑声顿时四起,尖锐而刺耳,刮擦着耳膜,让人很不舒服。

  “我還以为你多硬气呢,顾二八,原来你也有今天……”那個公鸭嗓子一边拍手一边嚷嚷:“也对,你带着這么如花似玉的小女朋友,砍刀可不长眼,万一扫到她身上,小脸蛋儿可就毁了……行了,既然你這么识趣,那就老实点儿跟着走吧。”

  身后大笑声听着令人欲呕,何书墨的情绪从紧张变成压抑,此时只觉得喉咙堵塞,胸口发闷。

  将近二十個人并沒有都跟着朝前走,重型摩托车的引擎声再次响起来,后面的几個小混混开始狂欢,尖叫着嘶吼着骂出一些脏话。

  并不是很远,那個红色的塑料布搭成的棚子就在眼前,帘子的缝隙洒落出晕黄色的光。

  脚下发飘地朝着那儿走,何书墨被顾凛牵着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顾凛……”她压低声音,跟蚊子似的,很小声地喊了他一声。

  他侧過头看自己,那双黑透发亮的长目静静地望着她,比夜色還要深邃,何书墨觉得更坚定了。

  “真的要动手的话,我也算半個战斗力,你别担心我,我也不是吃素的……”她声音压得很小很小,尽量让周围拎着砍刀的小混混们都听不见。

  她說完,顾凛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别過头。

  一時間他牵着她朝前走,并沒有回答,然后何书墨只觉得脑袋上一热,他把手轻轻搭在自己头上,靠過来,贴近她耳边:“我难道還能让你动手么?听着,什么话也不要說,什么也不要做,都交给我,很快。”

  不知道为什么,紧张和害怕都沒有让她难受,他嗓音忽然温柔下去的音色,却让她喉咙有点酸。

  不能哭,這不算什么,胆小鬼,就知道瞎矫情,真是個大怂包……何书墨暗自把能骂的词汇都朝自己骂了一遍。

  可是走到棚子前,那個帘子被一個染着蓝头发的男人撩开时,刺目的光照得她觉得眼疼,然后整颗心就蓦地提到了嗓子眼儿。

  有枪……

  何书墨眼尖,几乎第一眼就看见棚子裡有人手裡举着一把黑色的枪,从来沒见過真家伙,她当场愣住,觉得這鸿门宴的气息更强烈了,就听见身后传来上膛的声音。

  进门的时候,静悄悄地,后脑勺忽然就被什么冰冷冷的东西抵住,不用看也知道,是黑漆漆的枪口。

  顾凛扫了一眼周围的动静,看见何书墨被枪口指着的一瞬间,神色冷到冰点。

  眼前就是一家普通的大排档,四五张桌子,只有一张旁边坐了人。

  桌子对面那個男人,不认识,也不眼熟,是一個光头,桌上放着一壶茶,袅袅蒸腾的热汽一直往上飘,飘到棚顶是一個吊绳挂着的灯,左摇右晃,晕黄色的灯光因为晃动,映得桌旁那個男人的脸忽明忽暗。

  顾凛看见那個光头的一刹那就明白,今天晚上的性质远远不是把他堵了聚众斗殴那么简单。

  他不太可能好端端地走出去了……

  “有什么事儿冲我来,”顾凛冷冷地盯着光头,一字一句地說道:“你這么做,真他妈怂。”

  光头笑了笑,笑容有种說不出来的油腻,声音也尖尖的:“你放心,我讲道理,你不点头的话,我不会冲你女朋友开枪的,呵呵呵……”

  說完,他放声笑了起来,笑声像是哮喘病人,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短而急促,让人听了难受。

  “顾警花,哦不,前任警花,坐,我觉得我跟你的帐,今天终于可以清一清了。”光头笑完,忽地敛去笑意,露出阴冷的表情,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另一把椅子。

  顾凛看了一眼何书墨,虽然被枪指着,但是她沒有什么特别害怕的表情,只是呼吸似乎比平常急了一些,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写满了“我沒事”的意思。

  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他松开手,朝着那张桌子走過去,然后很淡定地坐下,根本无视旁边另一把指着自己额头的枪口。

  “你应该不认识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光头看见顾凛神色淡淡地坐在自己对面,紧紧皱着眉头问道:“大半年之前,你把我弟弟一枪爆头,脑浆崩了一地,沒错,我跟你也沒什么大過节,除了這個……”

  顾凛静静地听他說完,隐约想起了大半年前的事,绑架案,歹徒要撕票,于是他开了枪……

  “然后呢?”他轻轻地靠着椅子背,凉凉地问道。

  “然后?你杀了我弟弟,今天又落在我手裡,哦不对,是跟你的小女朋友一起落在我手裡,顾二八,你觉得你今天還能全须全尾地从這儿走出去嗎?”光头一边說,一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铁观音,表情恶狠狠的咂了咂嘴。

  沉吟了一下,顾凛轻轻闭了一下眼睛,然后不辨喜怒地问道:“說吧,你打算怎么玩儿?”

  “怎么玩儿,我也不喜歡玩儿什么刺激的,就玩玩儿選擇题吧。”光头从桌上摸起那把枪,在手裡把玩着:“二选一,只给你两分钟做决定,要么我开枪在你小女朋友的身上打穿一個窟窿眼儿,我枪法不怎么好,打哪儿就是哪儿了,不知道会不会要命,要么,你就留下一只手,当初哪只手扣扳机杀的我弟弟,就是哪只……二选一,然后你从這儿走出去的那一刻开始,咱们俩就算两清了。”

  顾凛听他說完,缓慢地抬眸,一双漆黑冷凝的眼睛,直直逼视着他。

  光头有点得意,果然话题扯到他女朋友身上,他就沒话說了。

  视线越過对面顾凛英俊、好看的脸,扫到帘子旁边的那個女孩,啧啧,腿长腰细的,长得真的很漂亮,别說顾凛了,是個怜香惜玉的男人都舍不得下手在人家小姑娘身上穿個窟窿眼儿出来。

  顾凛听他說完,表情有点儿不耐烦,然后二话沒說,把右手轻轻地放在桌上,吐出两個字:“剁吧。”

  就两個字,风轻云淡的,沒有任何卡壳,就像說了一句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光头冷冷地看着桌子对面的男人。

  他气定神闲的,甚至后背還靠着椅子,都沒有坐直腰板,就這么从容地把一只手,轻轻按在桌子上。

  “你看清楚了,我、是、谁……”顾凛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字字清晰,语调平静得沒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情绪,京腔却更浓了:“不剁你是我孙子。”

  他把手静静地五指张开,按在桌面上,纹丝不动,头顶上那盏老旧的灯被风吹得晃悠,一边发出嘎吱嘎吱让人起鸡皮的声音,深黄色的光照着桌面上那只白皙的手,一会儿明一会儿暗,還有那只手的主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视线裡很灼目。

  光头不禁呼吸粗重,心头重压下来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還有羞愧,总之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只憋出来一句话:“顾二八,有本事你别后悔……”

  這句话一說出来,顾凛听到,只是轻轻嗤笑了一声。

  然后回過头,他看了一眼何书墨……

  她沒哭,脸上沒有任何泪痕,但是在他转過头看向她的那一瞬间,她胸口剧烈地起伏,张开嘴唇欲言又止,眼看着就要开口。

  顾凛右手依然按在桌上,所以伸出左手,竖起食指,轻轻贴在唇边,对着她做了個“噤声”的动作。

  上次也是对她做了這個动作,她会听话的。

  现如今只有這一個選擇,什么双选题,对他而言,只有单行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沒有胆剁他一只手,他有博弈的意味,赌眼前這個光头是個怂货,但对他而言,背水之战,其实等同于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以后一只手過日子。

  但如果剁了手,他依旧不放人的话,顾凛早在进這间棚子之前,就已经想好最坏的结果了。

  再次转過头,他看见有人递给光头一把菜刀,沉沉的乌墨色的刀背,磨得锃亮的寒刃,還真是准备好的。

  顾凛看见光头拎起那把看起来有点坠手的菜刀,在手裡掂量了几下。

  沉甸甸的重量,金属独有的冷厉质感直逼感官,头上的灯晃得更剧烈了,似乎棚子外面开始刮起大风,呼呼的声音掠過棚顶,稀裡哗啦地一阵响声,整间塑料棚都在颤抖。

  周围聚着七八個人,此时大多屏息朝着這张桌子上看過来。

  一盏猛烈晃动的灯,把光打得一明一暗,映出的两個人也时而被强光照射着脸,时而隐藏在黑暗的阴影裡。

  “赶紧。”顾凛催了一声,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手依旧按在桌面上,一毫厘都沒有偏差過原来的位置。

  光忽地一下晃過,漆黑的桌面上,那只手被衬得分外的白和刺眼。

  “好,你有种……”光头在时明时暗的灯光裡,恶狠狠地瞪圆了眼睛,猛地抡起手裡沉重的菜刀,在气氛肃穆的空气裡来回挥了两下。

  就是這只手……

  光头猛然高高地双手举起那把菜刀,“啊!”的一声发出几乎撕裂喉咙和全部身体的高喊,把菜刀重重地砍落!

  “咣——”沉闷的落刀声,因为太用力,溅起几点木屑渣滓飞出去……

  全部的人都屏住呼吸,何书墨觉得心脏在那一声裡,彻底撕裂了!

  真的剁了?

  菜刀因为太過用力,深深地劈砍进桌子裡,裂开一條缝……

  光头面部肌肉猛烈地抽搐了几下,因为高度紧张和震慑,他脑门子上出了一层湿淋淋的冷汗,被灯光映得透亮。

  眼前這個人,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人?

  心跳在嗓子眼儿乱蹦,光头一刀落下去,却完全不觉得轻松,因为在落刀的那一毫秒裡,他看见了……

  顾凛静静坐着,连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

  那双黑到泛冷的双眸,满是冷静,冷静的甚至,不像是一個活人,就那样静静地逼视着自己。

  目光比任何锐利的尖芒都要逼得人无法喘息……

  对的,他不是個活人,光头只能這么想,惊得浑身发寒,于是刀落下的那一刻,生生地被他拉回方向。

  他不该得罪這种人……自己得罪不起!這种眼神,他要是真的得罪了,就是一辈子也逃不掉的……

  落刀的那一瞬间,光头的恐惧感顿时拔高到了快要失禁的地步。

  因为他真的砍到了,虽然最后一秒偏转了方向,但還是砍到了。

  自己砍断了顾凛的小拇指,真的,砍了……

  鲜红的血顺着刀刃,渐渐像是顺着藤蔓流淌在桌面上。

  不对,就算是沒砍的时候,他沒有反应就算了,真的砍到了小指,顾凛甚至连眉也沒有轻轻蹙一下,他难道就一点都不疼嗎?!

  光头觉得晕眩,他盯着桌上的血,一瞬间腿软得只能扶住桌子边缘,才不会瘫倒。

  顾凛静静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看见他浑身瘫软地扶着桌子,冷声吐出两個字:“孙子。”

  (为了求不打,我要說一句,凛爷的小指会接回来的,会接回来的,会接回来的,会痊愈的,我懂,作为一個手控我简直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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