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贵溪三痴 作者:贼道三痴 后将能永久保存閱讀记录 小說: 电影: (吾读小說網无弹窗全文閱讀) 四喜早已把沉重的书箧背上,牵驴過来道:“奶奶、少爷,我們赶紧上路吧。”這小奚僮怕谢老六去城裡叫来官差把少爷抓走,同时心裡也是暗感兴奋:少爷刚才那几巴掌打得可真解气哪。 确实不能多耽搁,曾渔让母亲和妞妞一道骑驴,他背着两個衣奁和罗盘包袱,四個人又回到三江埠口,纸商夏楮皮的船已经不在這裡了。 广信府盛产纸、茶和药材,行销大明两京十三省,信江就是广信府水路交通的要道,顺信江直下可抵达鄱阳湖,经由鄱阳湖出湖口可入长江,也可溯流赣江到大庾岭,无论是经大运河北上京城還是越大庾岭转北江下广州都颇便利,所以从信州這边往饶州鄱阳湖方向去的商船极多,曾渔想搭這样一條商船到贵溪再走陆路,但问了好几條船都說不会立即动身—— 這时有一條小船撑過来问讯,但只肯送曾渔一家到八十裡外的铅山县河口镇码头,曾渔急着离开這裡,也就顾不上那么多,先到铅山再說,谈好了船银是一钱三分,一家人便上了船。 這船比纸商夏楮皮的船小很多,若只是曾渔一家人倒還好,但那头黑驴也得牵进舱中系着,系在狭窄的船头容易受惊落水,這样舱中就有些逼仄局促了,而且天气热,牲畜气味比较难闻,妞妞皱了皱鼻子說“好臭”,曾母周氏却丝毫沒有不适的神色,显得随遇而安,曾渔說想要换條大点的船,她不同意,换大船肯定要多费银钱。 信江向西南方向奔流,顺风顺水,船行颇速,估计有三個时辰就能到达铅山县河口镇,曾渔又与船主商谈,再添一钱七分银子连夜直送到贵溪,船主却不答应,說与某位商人约好要在河口接一批棉布回信州。 曾渔也就作罢,在這船上過夜也实在不舒服,天气又热,他担心母亲和妞妞会闷出病来,還是在河口镇找间客栈洗漱休息明日再上路为好。 离上饶县城远了,船行水上波声细细,曾渔的心渐渐静下来,痛打谢子丹、蒋元瑞的快意已经淡去,那种痛快只是暂时的,更多的是对前程的思虑,曾渔自己不怕吃苦,他年轻力壮无所谓,但他怕母亲和幼妹跟着他吃苦,现在他已经沒有了退路,除非考取生员功名他才有可能返回家乡,不然的话一回去谢子丹一家就会把他揪上县衙受审,這简直就是有家难奔、逼上梁山的味道了—— 但是,去袁州或者吉安补考真的就一定能取得秀才功名嗎,现在连补考的机会能否争取得到都還很不确定,他让母亲和小妹跟着他千裡奔波,這明智嗎? 虽然两世为人,但如果自认为从此就无往不利,抄两首诗就名动八方、参加科举就能连捷而且還得是案首魁元、求财做生意短時間内就富可敌国,那纯粹是痴人說梦,曾渔沒敢這么意淫—— 单就写八股文而言,曾渔自问沒比以前有任何长进,半個月前院试时的两篇八股文他都還记得,完全发挥了水平,破题明晰、承题自然、說理晓畅,唯一的毛病是借题发挥得稍微過了一些,但就整体而言,取中秀才应该是情理之中,這不是曾渔自以为是,因为他看了很多程文,程文就是院试、乡试、会试取中的那些八股文汇编刊刻成的书,有了比较就大致能知道差距,曾渔的八股文水准不比那些院试程文逊色,夏两峰先生就是這么說的,可现实却是曾渔落榜了,平时作文远不如他的蒋元瑞却能高中,所以說這科举考试看似公平,但其中偶然性、不确定性、意外比比皆是—— 這一刻,曾渔的信心有些动摇,秀才可以三年后再考,对他這种拖家带口的来說,也许就近找一個城镇觅屋住下,谋一份差事,让母亲和妞妞過上安稳日子才是最稳妥的,只是不争取补考,又实在不甘心—— “鱼儿。”曾母周氏說话了,“你也不要顾虑太多,为娘身体尚健,不怕走远路,你要去袁州或者吉安争取补考,那就争一回,万一沒考中,咱们就去兴国三寮安家,那裡离三寮不远对吧,三寮是我們的祖处,回祖处沒人会欺负我們,所以你尽管放宽心,读书、习字,這些可不要荒废了。” 曾母周氏虽不识字,但善良知礼,处处为儿子着想,這时见儿子有些愁眉不展,料知儿子心事,就出言宽慰。 曾渔心情顿时开朗起来,母亲打消了他的后顾之忧,母亲伟大。 入夜时分,小船泊在了铅山县河口码头,只见舟楫如林,绕岸灯火如白昼,比上饶县的三江码头還热闹繁忙。 河口镇是广信府最繁华的市镇,铅河在河口這裡汇入信江,水面增宽,水流平缓,水深清澈,可以航行八百石大船,所以从信州来的小商船大多都在這裡更换大船再转运别处,此地货聚八闽川广、语杂两浙淮扬,号称八省码头,商贾云集的地方,赌馆娼寮自然兴盛,永丰乡间妇人对骂,常能听到“河口婊子”這句话,這是骂女人狐媚会勾引男人,很恶毒的骂人话,但同时也等于是承认這個女人很美,能勾男人的魂—— 载曾渔一家来河口的船主急着要去接货,一到码头就催曾渔赶紧上岸,曾渔刚把行李搬到岸上,正待下船去搀扶母亲,袖子突然被人拽住,一個娇滴滴的女声道:“這位公子,住店嗎?” 曾渔回头一看,一個年约二十出头、模样娇俏的妇人正冲他抛眼风,见他回头,又娇声道:“啊呀,好俊的书生,住我家客栈吧,一夜只要三分银,還有很多乐子,包管公子心满意足。”一边說一边连抛媚眼,表情极是媚惑,明显不是良家。 一夜三分银倒是不贵,但這种码头拉客的信不得,一不小心就会陷入美人局、仙人跳,那可麻烦,曾渔道:“不要歪缠,我母亲和小妹都在船上。” 那妇人朝小船一看,二话不說就放了手,找别的主顾去了,一句话一個媚眼也不浪费,曾渔就知道這妇人绝非正经开店的,是看到他有老有小,行骗恐有后患,還是找单身客人下手为好,不知今夜哪個倒霉蛋会上钩? 黑驴驮着行李,四喜牵着黑驴,跟在曾渔母子三人身后在鹅卵石铺成的街面上缓缓而行,曾渔找了家门面颇大的客栈,客栈名叫四海居,有驴马槽房可寄养牲口,客房分三等,上等房住一天要一钱二分银,免費供应一份早点和晚餐,曾渔只住一夜,就要了一间有两张床的中等客房,连同喂养黑驴的草料,共计五十文钱,五十文钱约等于五分银—— 谈妥住店价钱,曾渔到店外請母亲进去,突然听四喜叫道:“這不是来福哥嗎,来福哥,你怎么在這裡?” 曾渔抬眼看时,见一個大块头的短衫男仆挑着担子已经从“四海居”门前走過,听到四喜叫就踅了回来,憨笑着正要和四喜說话,一眼看到曾渔,忙放下担子作揖道:“曾少爷在這裡啊,我家少爷在那边。”转头大叫起来:“少爷少爷,曾少爷在這裡,石田的曾少爷。”嗓门大得吓人。 走在前面的一個方巾儒生回過头来,“四海居”门前灯笼高张,那儒生看清了曾渔面貌,喜形于色,大步走過来,說道:“九鲤,九鲤,你怎么会在這裡,我昨日到了石田寻你,令兄說你去了府城,却又不知你在府城哪裡,令兄情绪不佳,說话吞吞吐吐,我就只好回贵溪了,却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了——九鲤,你還好吧?” 這儒生三十来岁,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白面微须,相貌算得周正,神色间有一种清隽气,身后却還跟着一個穿浅色褙子的妇人,妇人原本笑面如花与那儒生說着话,突然看到立在“四海居”门前的曾渔,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這薄有姿色的妇人就是曾渔方才在埠口遇到的那個揽客的女人,曾渔笑着向那儒生拱手道:“原来是三痴兄,三痴兄到石田寻弟何事?” 內容由網友收集并提供,转载至吾读小說網只是为了宣传《》让更多书友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