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聊斋梦 作者:贼道三痴 后将能永久保存閱讀记录 小說: 电影: (吾读小說網无弹窗全文閱讀) 四喜坐在茶寮小室的台阶上,身边是收拾好的书笈和大包袱,见曾渔走過来,赶忙起身问:“少爷,方才争吵些甚么,是被那個凶恶的老太婆看到了是嗎?” 曾渔皱眉道:“真是莫名其妙,只怕要被讹诈。” “啊。”四喜愤怒了:“凭什么讹诈我們,我們做错什么了!” 四喜声音有些大,曾渔摇手道:“先别急,看她们怎么做作,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心道:“捉奸捉双,我只是路過,奸情之事怎么也不能栽到我头上,若那老刁婆和陆员外什么的敢动粗,我就揍他们。”越想越觉得憋气,借個宿也会遇到這种无谓的麻烦,只怕要见官,這一来二去岂不耽误了考试行程! 茶寮后院土墙不高,曾渔要越墙而走也不难,但四喜显然不能攀高跃低,而且這一逃的话若被抓住那更坐实了罪名—— 脚步声轻盈,那個垂髫少女快步进到小院,做個可爱的噤声手势,轻声道:“曾书生、小书僮,莫要高声說话哦。” 四喜本来很感激這個容貌清丽、声音甜美的女孩子,但现在满心都是不忿,沒好声气道:“你们想讹诈我家少爷什么,我家少爷沒钱!” 少女瞪大一双妙目,小嘴抿了抿,委屈的样子楚楚可怜,說道:“是那严婆婆要讹诈我娘,不是讹诈你们。” 曾渔示意四喜不要說话,他和颜悦色问那少女道:“小姐贵姓,那严婆婆是小姐的什么人,为何要讹诈你娘?” 少女沒回答曾渔的话,却招招手道:“曾书生,請走出来一步,屋檐的水滴下来打湿你的头巾了。” 雨虽然早已停了,但茶寮屋檐還在往下滴水,曾渔正立在檐漏处—— 少女纯稚而且温柔,见曾渔上前了一步,這才嫣然笑道:“我姓陆,我不知道那個严婆婆是谁,只知道她是奉命看管我娘的,這也不准那也不准,很凶的,其实是要讹诈我娘的金银首饰——” “奉谁之命?”曾渔问:“是那個陆员外嗎?” 少女迟疑了一下,答道:“不是陆员外,陆员外管不了這個严婆婆,陆员外是我二外公,我自己外公早就去世了,我自小就沒看到過。” 這关系可真够复杂的,那女尼名陆妙想,這少女怎么也姓陆,曾渔又问:“那严婆婆究竟奉谁之命呢,這般可恶?” 少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我爹爹派来的——曾书生肯定要问我爹爹是谁对不对,我也不知道,我娘不肯說,严婆婆和我二外公也从来不提,就不知我娘犯了什么過错,要這般当贼般管着。”說到后来,這垂髫少女眸光盈盈,含着泪了。 胖大凶恶的严婆婆走過来了,先剜了曾渔一眼,拉起少女的手往外就走,說道:“陆员外有事要与你们娘俩說,快去。”回头又剜了曾渔一眼,警告道:“躲在茶寮先别出来,不然见官挨板子。”拉着那少女走了。 曾渔摇摇头,走回茶室坐着,粽子還有两個,与四喜一人一個正要剥着吃,却见那严婆婆独自踅回来了,脸上肥肉满是细褶,皮笑肉不笑道:“你這书生,惹下大麻烦了你知道嗎?” 曾渔懒得起身,咬了一口糯米粽慢慢咀嚼,說道:“闭门室中坐,祸从天上来是嗎?” 严婆婆见曾渔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她那两道扫帚眉就竖起来了,冷笑道:“你可知那女尼是何等人?”不等曾渔答话,就一脸轻蔑地道:“告诉你,那女尼的丈夫只消动一個小指头就能把你象蚂蚁一般碾死,你信不信?” 曾渔点头道:“我信,不過在下只是穷困潦倒一书生,路過此地,沒招過谁也沒惹過谁,不知犯了什么天條就要被碾死?” 严婆婆鼻孔出冷气道:“你做的事你自己心裡清楚,和犯天條也差不多,简直是罪该万死。” 曾渔道:“严婆婆,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你也不要吓唬我,你只說你想干什么?” 這面相凶恶的老妪大为恼火,她說這些是想把這书生吓得求情求饶的,那她就可趁机敲诈些钱财,出外赶考总有点银钱的,不料這书生却问她想干什么,当下她那两只鱼泡三角眼恶狠狠瞪起,居高临下低吼道:“你這措大,死到临头還嘴硬,我——” 曾渔猛地从地板上站了起来,逼视那老妪,也低吼道:“我是穷措大,我去赶考都雇不起一辆马车、我从家裡带出来的粽子吃到现在、我住不起客店沿途都找寺庙歇脚,我只在你们這裡避雨住了半宿我就是死罪了?你說你讹诈我一個穷措大想干什么,你想要钱沒有,要命有一條。”說着一把扯下头巾狠狠摔在地上,再次“及地”了。 那老妪沒想到這斯文的书生突然就這般发作起来,這不是书生是光棍,她其实也不想把事闹大,连连后退道:“你這书生失心疯了,定是失心疯了——”转身出门,抖着肥臀很快就走了。 四喜见曾渔发火,也是心下惕然,赶紧把那头巾拾起,掸去灰尘,双手递给曾渔道:“少爷——” 曾渔接過头巾戴端正了,一时也不想說话,站在茶室门口沉思,這老刁婆显然是恶奴欺主,那女尼想必是某位官绅的妻妾,犯了什么過错忤逆了那官绅,等于是被幽禁在這裡,但听那姓陆的少女所言,她们住在這裡時間应该很长了,而且還有什么二外公,那個二外公陆员外怎么就容得這老妪這般欺负他侄女和侄外孙女? 草堂那边悄无声息,也不知那個陆员外走了沒有,曾渔沒法再待在這裡了,背上书笈,四喜抢着要背那包袱,曾渔喝道:“你好好走路就行,大伞拿着当手杖用。”将四喜手裡的包袱拿過来搭在肩头,书笈连同包袱四十多斤哪,做牛做马先赶到青田村再說。 主仆二人刚出茶寮,就听到那個喉咙含痰的陆员外的声音道:“严大姑,你好好劝劝妙想,今日一定要动身,耽搁不得,你劝劝她,我回去准备车马,等下就来接你们。” 那凶恶老妪的声音道:“员外放心,老身定会劝得妙想娘子回心转意。” 那陆员外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把她的尼姑袍收掉,不能再穿成這副模样,头发也要蓄起来。” 老妪道:“妙想娘子自己有剃刀,光头都是她自己剃的,老身无可奈何。” 陆员外道:“觑空把她那把剃刀丢了,留着万一寻短见岂不是糟糕。” 老妪答应着,送那陆员外出了院门,门外有起轿的声音,陆员外咳嗽着远去了。 曾渔主仆走了出来,正与那凶恶老妪打個照面,老妪這回倒沒有阻拦,只是翻着鱼泡眼冷笑,曾渔拱拱手道:“严婆婆,多谢关照,在下到抚州若侥幸中了生员,回来必有重谢。” “哟嗬。”這凶恶老妪正眼上下打量曾渔,冷笑道:“你以为考上個秀才就能回来逞威风了,告诉你,照样一個小指头碾死你。” 曾渔笑道:“秀才能逞什么威风,而且在下八股文作得差,怕是难中——” 老妪讹不到曾渔的钱就不想费口舌,不耐烦道:“快走快走,莫给老身惹麻烦。” “曾书生——” 那垂髫少女从茶寮那边跑過来,俏脸浸出一层细汗,喘息道:“你们就要走了嗎?” 曾渔作揖道:“多谢陆小姐,在下這就要上路了,陆小姐多保重,請代向那位师姑致谢,也請保重,人身难得,努力珍惜。” 少女展颜道:“曾书生也读佛经嗎,《提谓波利经》有云‘如有一人在须弥山上,以纤缕下之,一人在下持针迎之,中有旋岚猛风,吹缕难入针孔,人身难得,甚過于是’。” 曾渔汗颜,他只知道人身难得佛法难闻,哪裡比得這少女随口便背诵出這一段经文,這少女才十二、三岁吧,不禁赞道:“陆小姐聪慧過人,在下佩服。” 少女微笑道:“我自幼就听我娘诵经呢——” “啰唣什么,陆员外很快就要来了,快走,再不走就怨不得老身了。” 严婆婆把那少女拉到一边,两眼瞪着曾渔,让曾渔快走。 曾渔朝那少女摆摆手,与四喜出了院门,走出十余步,回头看时,板扉已关上,此地昨夜瞧不分明,现在看来,這陆氏母女的居住堪称幽静清雅,土墙由乱石砌土垒成,墙边植着木香和酴蘼,青藤绿叶爬满墙头,院内的房舍虽是茅草顶、土木墙,但自有一种方厚浑朴之相,房舍前后,有青苔红花,阶墀下有翠云草,青葱欲浮,绿褥可爱,更不必說院门正对着的小道两边的黄栀子,青绿玉白,花香诱人,简直是归隐幽居的绝佳处所,若曾渔是白天路過這裡,定要羡慕這幽居中的隐者或者佳人,哪裡会知道那土墙板扉后面美丽女尼的悲伤、那垂髫少女纯稚不谙世事、還有那凶恶的老妪演绎的沒有结局的故事! 曾渔摇摇头,觉得自己象做了一场聊斋式的梦,那美丽哀愁的女尼是何身份依然是一团迷雾,就這样离开真是有些怅然,总觉得還应该发生点什么—— 這样想时不禁笑出声来,心道:“曾九鲤,难道要把你当作奸夫揪上公堂才算是完整故事嗎,那将是一桩比窦娥還冤的悲剧了,嘿,這种悲剧角色我不要演,還嫌现在不够惨嗎?” 內容由網友收集并提供,转载至吾读小說網只是为了宣传《》让更多书友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