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妞妞 作者:贼道三痴 后将能永久保存閱讀记录 小說: 电影: (吾读小說網无弹窗全文閱讀) 曾筌见小弟怔怔立在台阶上一动不动,不禁心下恻然,又有些愧赧,暗叹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哪,向曾渔摆了摆手,快步走进左边厢房—— 這时,一個六、七岁的小女孩儿脚步轻快地从腋廊跑了出来,眸子晶晶亮,见到曾渔就笑眯了眼,“哥哥回来了,阿娘唤你去。” 這小女孩儿发型甚奇,除了左右两边梳着两個小丫髻,其余头发全部剃去,這是赣南客家民俗,男童女童都要等到满十岁后才蓄发,之前都是光头,男童脑壳囟门处留一块头发,女童留两只小髻,男童也就罢了,女童剃成半秃实在看着别扭—— 小女孩還沒跑到曾渔跟前,猛听得左边厢房传出刺耳女声道:“吃什么饭,吃饭急什么,自己有能耐吃山珍海味都行!”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放慢脚步,轻手轻脚走過来,轻声道:“哥哥,厨房裡沒有饭菜了,娘在房裡留了一些糕饼,哥哥快去吃。” 小女孩是曾渔的幼妹,沒有名字,那时的女孩儿绝大多数沒有名字,长大嫁人了就称某氏,当然,小名是有的,這小女孩小名叫妞妞,今年虚岁七岁。 曾渔拉住妞妞的小手,又摸了摸她后脑勺,小女孩儿发茬也不扎手,低声道:“哥哥不饿,你去和娘說我過一会再进来,我要和大哥大嫂說些话。” 妞妞仰着小脸探究地看着曾渔,看哥哥神情沒什么异样,点点头,小声道:“好,那哥哥快点来。”低头看到台阶上的书箧,就又去搬书箧,說道:“妞妞帮哥哥搬——” 不知道厢房裡的曾筌說了些什么,那谢氏愈发恼怒起来,叫道:“十六岁成丁,都二十岁了,早就应该自己养活自己,难道要兄嫂养他一辈子!” 书箧颇为沉重,曾妞妞一下子搬不动,听到大嫂那么恶声恶气的說话,這小女孩心裡害怕,紧抿着小嘴,担心地看着哥哥曾渔—— 曾渔柔声道:“妞妞你先进去,书箧你搬不动的,别担心,哥哥沒事。” 看着妞妞摸黑往后厅去了,曾渔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声道:“大哥、大嫂,那我們现在就把事情說清楚。” 左边厢房裡霎時間沒有了声音,過了一会,才又听到房裡曾筌与谢氏在說话,先是压低着声音,后来声音重起来了,谢氏恼道:“他自己說要把事情說清楚,你又阻拦什么,明日再說,为什么要放到明日,难道明日会有报子吹吹打打上门报喜了?” 曾筌唉声叹气道:“声音轻些,声音轻些,莫让乡邻听到笑话我們——有话好好說嘛,小渔沒进学心裡也不乐,莫要這时候就提那事,缓几日,再缓几日吧。” 谢氏却是决不肯再缓几日,缓到明天都不行,就要這时說清楚,她要趁热打铁,彻底了结這多年的心病,愈发大声道:“我是一刻也等不得了,這些年我們供他读书花费的银子会少?他要去东岩读书,依他,他要买程文集子,也依他——這些且不计较,单這笔墨纸砚每年都要好几贯钱,可你看他知道珍惜嗎,把那些上好的铅山竹纸拿来涂涂画画,画一朵花、画一只鸟、画一块丑石头,你說他作文章也就算了,却画那些,有什么用,能换来一斤米、一担柴嗎?可笑的是有事沒事還执一支箫坐在树下呜呜的吹,哭丧一般,這是咱们這种人家的子弟该做的事嗎?那是高官富商子弟才能享的福,每天衣食不愁,就写写画画、吹拉弹唱,可我們是什么家世难道他不清楚?” 厢房裡的谢氏越說越激昂,把這些年对小叔子的强烈不满尽情宣泻:“——你這個做兄长的在养济院每月要当值五天,一分银子沒有,只免得一人徭赋,而他早几年就已成丁,每年請乡人代他承担徭役都要一两六钱银,這些他可知道?他什么都不管,只管读书,却读出個什么名堂来了,事不再三,他已考了三次,考不中就该死了那條心,难道還要一直考下去,考到胡子发白……” 堂屋左边的古樟叶子萧萧作响,那些叶子都承受不了這样尖锐急促的嗓音,怕是要飘零一地了吧—— 曾渔立在厅廊边上木然听着,心裡厌烦透了,也难怪年少气盛的曾渔要寻短见,這样的嫂子真是难以面对啊。 腋廊那边传来窸窣声响,曾渔转头一看,小妹妞妞从后厅板壁探出脑袋向他這边张望,曾渔向妞妞点了一下头,对厢房裡還在高声发泄情绪的谢氏道:“嫂子不要多說了,我知道你是想把我赶出這個家,你先和大哥商量一下,看看是什么條件,商量好了,明天上午我們兄弟再谈。”說罢,转身便走,過了腋廊,拉着妞妞的手去见母亲周氏。 前厅厢房的谢氏正說得痛快,却被曾渔打断,曾渔的冷静让她有些惊讶,這不是曾渔的性子啊,不過這时也无暇想那些,对丈夫曾筌冷笑道:“你這弟弟要和我們谈條件呢,好笑,他想干什么,难道要分家产,他凭什么,他已過继出去,又是妾生子,有何资格与我們分家产!” 曾筌道:“哎呀,你轻点声,不是說好了明日再谈嗎?” “什么明日再谈,還有什么好谈的,他母子三人的衣物、被褥、书籍搬走就是,這有什么好谈的。”谢氏忿忿地說着。 曾筌道:“不管怎样,也要等到明天再說,难道還能今夜就让他搬出去,這等事谁做得出来!” 谢氏冷笑,不再多說什么,若依着她,真是想让那母子三人连夜就出门,现在呢,還要夜长梦多,真是不痛快。 一盏竹架子的油灯,燃着一根灯芯,灯光昏黄,溢满一室。 一张香樟木桌,母子二人对坐着,一個小女孩打横坐在边上,小女孩以手支颐,乌溜溜的眼睛看看母亲,又看看哥哥。 這就是曾渔一家。 母亲周氏今年四十六岁,年纪并不大,却已是额头皱纹、两鬓霜染,比较显老,這时蹙着眉头,问道:“鱼儿,你真的打算离自立?” 曾渔留心不让母亲和小妹看到他脖颈的勒痕,答道:“是,儿子都二十岁了,已长大成人,哪裡总能寄人篱下過日子,母亲也不必担心,儿子有办法谋生活,這么多年的书岂是白读的。” 谋生不易啊,母亲周氏叹了口气,轻声道:“要么就這样吧,去和你大哥說說,让我和妞妞還留在這大屋裡,待你在外面有了安身之处,再把为娘和妞妞接過去,可好?” 曾渔道:“大哥庸懦、嫂嫂不贤,母亲這些年忍气吞声,儿子都看在眼裡,只恨儿子這次沒能考上秀才给母亲争气,但留在這個家再忍耐已不可能,谢氏是一心要赶我們出门了,我也已决定出走,母亲和妞妞一定要和我一起走,起先一段日子或许比较艰难,但只要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怎么都比在這裡受气强,儿子不敢說高官厚禄,但让母亲颐养富足一定能做到。” 母亲周氏转忧为喜:“我儿有這样的孝心,为娘真是高兴,为娘不怕吃苦,就是怕拖累我儿,妞妞又這么小——” 一边的妞妞立即道:“妞妞不小,妞妞能做很多事,摘菜、拣药、洗衣裳都做得,妞妞也不怕吃苦,妞妞要跟哥哥和阿娘在一起,大嫂嫂凶得很,妞妞怕她,我們不住這裡,我們搬到县城去住。” 曾渔笑了起来,摸了摸妞妞脑袋,說道:“妞妞說得对,我們不住這裡,哥哥有能力照顾好你们两個。” 母亲周氏微笑着看着儿子,觉得儿子這次回来一下子长大了似的—— 有人叩门,四喜的声音道:“少爷,沒什么事吧。” 曾渔起身去开门,四喜一身的药气,立在门外道:“十斤当归全切好了,少爷這边還有什么事要吩咐?” 曾渔道:“沒事了,四喜今天着实辛苦,早点去歇息——等等,這裡有一些糕饼你拿去吃。” 曾渔知道厨房沒有留饭,四喜饿着肚子呢。 明天开始会多更新一些,請书友们投票支持。 內容由網友收集并提供,转载至吾读小說網只是为了宣传《》让更多书友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