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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豆腐西施

作者:贼道三痴
后将能永久保存閱讀记录 小說: 电影: (吾读小說網无弹窗全文閱讀) 长夏的午后,左右无事,曾渔便与郑轼一道跟着龙虎山上清宫道士羽玄去白露村看乡间民俗—— 往南一路都是丘陵小山,有些小山包开垦成了梯田,道路就在丘陵梯田间蜿蜒,田埂上、山道间,各色不知名的野花迎风摇曳,吐露清芳,若是仰头望,往往会看到有一只悠闲的鹰悬在高天上久久不动。 时令已過中伏,稻谷金黄,山坡上农夫在收割稻谷,“砰砰砰”的脱谷粒的甩打声在山谷间此起彼伏,還带着悠悠的回响,郑轼以折扇遥遥指点道:“愚以为這脱谷粒声与古寺疏钟有得一比,农夫辛苦,有时月出還在割稻脱谷,月下脱谷声,回响空旷,听来别有况味。” 山路弯弯,一丛丛的野草从石缝间挤出,不时有受惊的牛屎蛙从草丛间蹦出,羽玄道人心情愉快,追着去踩那牛屎蛙,還采了几支淡紫色的野花拈在指间边走边看,這时听郑轼說脱谷声别有况味,便嘿然道:“在三痴兄看来,无事不雅,你可知那农人现在是头顶烈日、挥汗如雨,枯黄禾叶割不破皮肤,但摩擦久了就会瘭起,极难受,還有各种虫子咬,真是苦也,诗云:‘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讥讽的就是三痴兄這等闲人。” “贼道士讨打。” 郑轼笑骂,用扇骨去戳道人羽玄的脊背,羽玄道士大笑着侧身闪开,曾渔看這道士身手敏捷,显然是会点武艺的。 郑轼正了正遮阳笠,笑道:“你這道士自以为看透,其实是愚障不明,我岂不知农夫辛苦,难道我非得与农夫一道去割谷耕种不可嗎,种田辛苦,读书就不辛苦,我寒窗苦读二十多年,侥幸进了学,才得喘口气,可以悠闲悠闲,贼道士就看不得我過得闲适惬意,依你這般說,一滴水還有八万四千虫,你還喝不喝?” 道士羽玄笑道:“說一滴水有八万四千虫那是佛家說法,我道家可沒這么說。” 郑轼撇嘴道:“道士愤世嫉俗,只看丑处,上清镇的罗西施难道不放屁屙屎嗎,可你却是垂涎三尺,沒事就去罗家门前转悠——” 道士羽玄忙道:“三痴兄急了,我們不說這個,不說這個,免得曾秀才听了笑话。” 郑轼笑道:“我沒急,我是說道人不都看透了嗎,也怕出丑?我倒沒觉得那是丑事,我认为那是风流韵事。” 曾渔笑问:“什么风流韵事?快說說,让我羡慕羡慕。” 道士羽玄作揖道:“三痴兄,不要說不要說,出家人還是要讲究清誉的,不然以后沒人請小道做法事,那可就惨了。” 郑轼哈哈大笑,說道:“都是朋友,說說又不打紧,九鲤以后长居鹰潭,哪裡会不知道你這的事。”见羽玄道士不再反对,便对曾渔道:“羽玄道人本是自幼出家的道士,与火居道士不同,是不能娶妻成家的,往日他与我說起,都說什么红颜骷髅、脂粉皮囊,对女色似是不屑一顾,一副就是坐怀他也不乱的样子——” 道士羽玄在一旁“嘿嘿”的笑。 郑轼续道:“前年,上清镇专做上清豆腐卖的黄老汉死了儿子,請羽玄等一干道士做法事超渡亡魂,羽玄道人遇上了黄家那新寡的儿媳罗西施——” “她不叫罗西施。”道士羽玄纠正道。 郑轼道:“她是上清街的豆腐西施,上清人都這么叫——那罗西施一身缟素,楚楚动人,羽玄道人一见之下,顿时如雪狮子向火,身子酥麻了半边,经文都胡乱念了、唢呐也胡乱吹了、拜忏时团团转颠三倒四一副色授魂与的样子——” 道士羽玄翻白眼道:“三痴兄,不要用那些淫秽小說的笔法来形容好不好?” 郑轼和曾渔皆笑。 郑轼道:“总之羽玄是把往日操守丢到九霄云外了,决意還俗娶那罗西施,时不时在豆腐店前转悠,以致黄老汉都要放狗咬他,不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羽玄道人的软磨硬缠下,黄老汉终于答应了羽玄——” 曾渔纳闷道:“不是罗西施答应了羽玄道兄嗎?” 郑轼笑道:“看官莫急,听我道来——那羽玄道人五官端正,身手矫健,经常在泸溪河畔对着黄家吊脚楼吹笛唱曲什么的,罗西施肯定是芳心暗许的,只是罗西施对公婆很孝顺,不肯跟羽玄道人私奔,羽玄道人就向黄老汉许诺要還俗入赘于黄家,黄老汉只一個儿子,未留后就死了,所以黄老汉就答应了羽玄——羽玄,你与罗西施的婚期定于何时?” 這道人有些赧然,說道:“還早,守丧之期還沒過。” 郑轼道:“說個大致日期,我是肯定要喝你喜酒的,我弟九鲤若有暇也要讨你一杯酒喝。” 曾渔道:“是啊,這是羽玄道兄的大喜事,弟若在鹰潭,少不了要去叨扰。” 道人羽玄說道:“要到八月才出服,婚期嘛总要等到十月才好,不能太急。” 曾渔和郑轼对视一眼,心裡暗笑:八月出服,十月就要成婚,還說不急。 郑轼道:“羽玄,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說,你我是莫逆的交情。” 道人羽玄点头道:“小道与三痴兄不会讲客套的,婚宴有你這個秀才相公坐镇,也沒闲汉敢来骚扰。” 郑轼笑道:“我這生员算得什么,谁敢在龙虎山骚扰你们道士,张天师颜面何在!” 道人羽玄道:“小道既要還俗,那就不是道士了,张真人如何還肯看顾我,再說那张真人也荒唐得很——”,收口不說了。 嘉靖朝是道士的天下,邵元节、陶仲文,還有蓝道行都曾受嘉靖皇帝的宠幸,龙虎山上清宫也是声势大振,张道陵一脉传承几十代,与曲阜孔氏并称南张北孔—— 曾渔问:“羽玄道兄,现在的张天师是第几代了?” 道人羽玄道:“是第四十九代了,现在不称作天师,只称真人,因为太祖高皇帝說‘天至尊,岂有师’,因此朝廷敕封只称作真人,民间俗众還以天师称呼。” 郑轼道:“這一代的张真人今年才二十岁,与九鲤同龄,却是秩正二品,尊贵无比,人比人岂不气死人。” 曾渔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人生贵适意尔。”這是曾渔的老生常谈了。 郑轼道:“這位张真人名声不佳,贵溪本地传言不少。” 羽玄道人道:“三痴兄,张真人的事我們還是少說,祸从口出啊。” 郑轼却不以为意,对曾渔道:“九鲤,我們明日去上清镇游玩如何?” 羽玄道人道:“后天去吧,這边的功德法事明日午后结束,后天小道在泸溪河畔码头等两位,如何?” 郑轼和曾渔答应了,约好后天午时之前在上清镇码头相见。 转過一個小山包,白露村到了,村头有一條小溪,溪水清浅,曾渔三人脱去鞋袜撩袍挽裤淌過去,溪水清凉,赤足踩在溪床光滑冰凉的鹅孵石上,神气为之一清。 白露村只有十几户人家,简直算不得一個村,做功德法事的這户人家也不富裕,但现在无论是婚庆還是丧葬,都讲究攀比,某某结婚摆了多少席、某某死了老爹尚能作斋醮,我若不能,岂不叫人笑话,所以都打肿脸充胖子,江南一带這股尚奢风气就是近十几年才开始的,仓廪足了不是知礼节,而是竞奢攀比—— 曾渔和郑轼各备了一份香纸跟着羽玄道人到那户人家观看斋醮仪式,只见堂屋清空,搬桌子架椅子搭着個神坛,供着三清神像和牌位,点着香,大红蜡烛有小儿胳膊粗细,插在米斗裡红焰焰,堂屋四壁悬挂着十殿阎罗图及诸地狱受苦图,又有各色彩纸剪出符箓灵幡粘帖在屋檐下和门梁上,堂屋西南角摆了张小桌子供亡魂牌位,悬着一联: 蝴蝶梦中家万裡, 杜鹃枝上月三更。 有這样一副对联,堂屋就森森然有点神秘气息了。 郑轼轻声对曾渔道:“這对联就是羽玄道人所书,這笔字不差吧。” 曾渔点头道:“欧阳询的书体,很见功力。” 這户人家见两位秀才相公登门,還送了香纸来,又惊又喜,简直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接待,秀才相公是大贵人啊,见了县尊大老爷都不用跪拜的,岂能怠慢—— 郑轼道:“我二人是羽玄法师的朋友,很快就要走,你们只管招呼道士,不要管我二人。” 两個人坐在一边喝茶,听道士吹笛、吹唢呐、拜忏诵经,羽玄道人的笛子吹得好,清澈透亮,但披发仗剑下地狱拯救亡魂的好戏却要在夜间才搬演,曾渔二人等不得,看看夕阳西下便起身回去。 主人家捉了两只鸡定要两位秀才相公收下,說两位秀才相公登门让他们一家极有面子。 郑轼不肯收,那老汉就提着两只鸡一路跟着,看那架势是要一直送到鹰潭坊去,郑轼只好收了,免得老汉辛苦,他与曾渔一人拎一只,回到宅子时暮色已沉沉而下。 內容由網友收集并提供,转载至吾读小說網只是为了宣传《》让更多书友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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