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司其职 作者:未知 周家老爷听见儿子的哭声,忙跑到窗户一看,脸立时就黑了,再顾不上跟胡老爷唠嗑,蹬蹬的跑了下去。胡老爷自然也瞧见了,忙带着青翎跟了過去。 青翧眼尖,一瞧见周老爷肥颠颠的跑過来,就知道坏菜了,周宝儿是周老爷的宝贝疙瘩,看见周宝儿挨打,能不计较嗎,生怕明德吃亏,急忙把明德拽起来,哧溜就躲到了青羿几個后头。 周老爷急忙扶起自己儿子,见那张脸已经鼻青脸肿,跟猪头差不多,心疼的不行,顾不得自己是长辈,伸手就要去抓明德,却被站過来的青羽拦在前头:“周伯伯,明德有错,回家我爹娘会教训他。”那意思就是,你一個长辈跟小辈动手,可失体面。 周子生脸色难看之极,儿子是他周家的独苗,自打落生就捧手心裡头,蹭破点儿皮,自己都心疼半天,如今让個小子打成這样,還了得,想给儿子出气,偏偏青羽是女子,又是晚辈,挡在自己跟前,自己无法出手,气得不行:“你闪开,让我把那野小子拖出来狠狠打一顿。” 青羽還說自己一挡,周老爷就作罢了,毕竟小孩子打架,哪有大人掺合的理儿,不想周老爷是這么個不讲道理的,也怕他不顾体面,对自己动手,小脸不禁有些发白。 翟子盛上前轻轻扶着青羽的肩膀,青羽才安心了一些。 周老爷见她不闪开,遂迁怒跟着周宝儿两個小厮:“你们是死人啊,眼看着少爷挨打,吭都不吭一声,還不把那野小子捉住,给你们少爷出气。” 周家的两個小厮虽觉老爷這样有些過份,但不敢不从,上去就要抓明德青翧,青羿不干了,周宝儿年纪小,自己揍他,有以大欺小之嫌,可周家的下人敢過来拉扯,那就怨不得他了,一脚一個就踹了出去。 胡管家的小儿子胡德胜今年才十二,有股子蛮力气,前两年天天跟村裡的小子们打架,胡管家为了拘他的性子,才搁在身边儿,一看见打架手就痒痒,早想上手了,可少爷们动手,他们下人上去就坏了规矩,如今一见周家下人敢上手,正中下怀,啐了一口:“好你個狗娘养的,敢跟我們少爷动手,当你胡二爷是摆设呢。”嗷一嗓子就窜過去跟周家两個小厮滚了起来,以一敌二,還把那俩揍得直叫唤。 周老爷气得直哆嗦,却沒法儿,胖身子跟打摆子似的,来回晃悠。 胡老爷带着青翎過来,看见在個乱劲儿,急忙喝了一声:“還不住手。” 德胜這才放過那俩,一咕噜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土,立在一边儿。 周家那俩小厮哎呦哎呦半天才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胡老爷跟前。 胡老爷胡子都气歪了,也顾不得体面了,瞪着胡老爷:“你们胡家這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不成。” 胡老爷道:“周老哥這话从何說起,咱们也是打小裡头长起来的,小孩子家在一起玩,哪有不打架的,咱们当啊长辈的若不分青红皂白的跟着掺合,成什么了。” 周老爷:“那也沒有你们這么多人打我家一個的啊,不带這么欺负人的。” 青翧从青羿后头冒出头道:“我們可都沒动手,就明德一個跟周宝儿打的,而且,周宝儿要是不骂青青,明德才不会动手呢,他活该。” 骂青青?周老爷愣了愣,低头看了周宝儿一眼:“你骂人了?” 周宝儿抽搭着嚷嚷:“本来她就是丑八怪,丑八怪……”话音未落就被人从他爹怀裡揪了出去,接着就是啪啪扇嘴巴的声儿,是青翎。 众人沒想到青翎会忽然发飙,就见這丫头一只手死死抓着周宝儿头上的总角辫儿,另一只手论起来,扇的周宝儿想哭都哭不出来,嘴裡還恨恨的道:“让你說,让你說,我打烂你的嘴看你還說……” 那样儿真把人吓着了,一时愣在当场,還是胡老爷先回過神来,忙伸手把青翎拉了起来,周老爷把儿子抱起来的时候,见儿子的脸蛋肿的都发亮了,气得脸色铁青,指着青翎疯丫头:“疯丫头,疯丫头……” 胡老爷把青翎交给青羿,忙道:“周老哥,家去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实在对不住,要不先去前头的回春堂裡给孩子瞧瞧伤吧。” 周老爷哼了一声:“不用了。”踢了旁边的小厮一脚:“還不走,在這儿立着当桩子啊。”带着周宝儿上车气哼哼的走了。 “周老哥,周老哥……”胡老爷追了几步沒追上,回来见青羿几個低着头不吭声,胡老爷瞪了他们一眼:“還在這儿愣着做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不饿啊,還不进去吃饭。” 青羿几個你看我,我看你,顿时裂开嘴笑了,一窝蜂跑进了聚贤楼。 胡老爷交代掌柜把聚贤楼的招牌炖肘子上两份,另外再多上几個荤菜,這些孩子可解了馋,只有青青一点儿沒吃,头上的帷帽都沒摘下来,低着头坐在胡老爷旁边,任青羽怎么跟她說话,就是不吭声,只是小手死死拽着帽子上的垂纱角不松开。 胡老爷在心裡叹了口气,脸上的胎记一直是青青的心病,之前为了這個,连屋子都不出,近些日子,青翎常拖着她出去,才开朗了些,不想给周宝儿几句丑八怪叫的,又回去了,而且,以青青的性子,這一回只怕比之前更想不开了。 因为青青,回去的路上远沒有来的时候欢乐,沒人說话,气氛沉闷。 到了家,青翎伸手去拉小妹,想劝她,却又不知怎么开口,青青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小声道:“我先回屋了。”挣开青翎的手快步走了。 青翎望着青青的背影,心裡难過极了,也愧疚极了。 胡老爷摸了摸她的头,牵着她进屋去了。 翟氏一见青翎,吓了一跳,见身上都是土,袖子還破了個口子,脸上像是被谁挠了一下子,挂着好几個血檩子,忙道:“這可是怎么了,跟谁打架了不成,走的时候還好好的呢。”忙叫立春打水,翟婆婆拿治伤的药膏,又叫小满去拿了衣裳過来,推到青翎去裡屋换了。 等她出来,扳着她的小脑袋对着窗外的亮儿,用湿帕子给她擦脸:“你說你這丫头才老实了几天,就又皮上了,女孩儿家的脸皮儿多要紧,真留了疤,看你将来怎么找婆家……”仔细上了药,嘱咐小满明儿盯着她些,别碰水,這才放了青翎回自去。 等她一走,翟氏道:“倒是怎么回事儿?這走的时候不還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带了伤,不是真打架了吧。” 胡老爷:“你不该数落翎儿,這丫头心裡不定多难過呢……”說着把今儿的事儿跟妻子說了一遍。 翟氏忙站起来:“我瞧瞧青青跟明德去。” 胡老爷拦下她:“這会儿你說什么,青青也听不进去的,還是過過吧,明德哪儿我叫青羽過去给他上药了,小子皮实,沒什么事儿,倒是翎儿,你别看這孩子开朗聪慧,這越聪慧的孩子也越敏感,我是怕今儿的事儿她会往自己身上揽,回头你好好开解开解她。” 翟氏:“那也不能动手啊,這丫头怎么這么個燥性子,跟小子动手,不擎等着吃亏嗎。” 胡老爷却笑了:“放心吧,就凭二丫头的聪明劲儿哪会吃亏?” 翟氏白了他一眼:“聪明跟打架有什么干系,朝堂上带兵打仗的可都是精于骑射的武将,沒听說叫文官去的。” 胡老爷:“這個你可糊弄不了我,我听說书的說過,那些带兵的将军都聪明着呢,只会骑射功夫可不成,得会兵书战策,打仗的时候也讲究個战术计策什么的,你是沒瞧见,翎儿一听见周宝儿骂青青丑八怪,窜上去就把周宝儿揪了出来,按在地上就是一顿嘴巴,看上去是一怒之下出手,可后来我一琢磨,這丫头肯定是仔细掂量過的,当时周宝儿可是在他爹怀裡呢,而且,打的时候也是一把抓住周宝儿头上的总角辫儿,照着脸打,让他挣扎不得,不是我拉她,周宝儿可伤不着她。” 翟氏:“周家生了個小子跟得了活宝贝一样,就知道宠着惯着,多大了,一点儿道理不懂,也不怕养出個败家子,他既敢骂咱们家青青,翎儿揍他也应该,你拉她做什么,就该着把那混小子狠狠揍一顿才是,看他下次還骂不骂了。” 胡老爷笑了起来:“外头人都說我胡家的夫人是官宦千金,书香门第,最知礼数,若是给那些人听见夫人這话,不定怎么惊呢。” 翟氏白了他一眼:“這世上的人谁不护犊子,儿女都是自己生养的好,還能向着外人不成。” 胡老爷:“夫人說的是,只是,大街上儿打架实在不好看,再說,咱们二丫头還是個姑娘家,我不拉她,难道让别人瞧笑话不成,周宝儿前后挨了明德翎儿两顿揍,咱家的孩子沒吃亏,你還生什么气。” 想起什么,不禁笑了一声。 翟氏:“孩子们弄成這样,你怎么倒跟捡了金元宝似的?” 胡老爷:“可比捡了金元宝都值得高兴,你是沒瞧见,咱家的几個孩子遇上事儿沒一個慌的,你想想周宝儿骂了青青,当哥哥姐姐的能不气嗎,若是一气之下,都动了手,這事儿可不好過去了,偏偏就明德一個人动手,两個边边儿大的小子打架,就成了寻常事儿,周子生想恼也恼不起来。 青羿几個却也沒闲着,明瑞子盛挡着周家的小厮,青羿安慰青青,青羽站出来拦着周子生,至于青翧就是望风的了,不過,回来的时候我问了胡三,胡三說是敬澜出的主意,拉住了青羿,才使得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不然,若青羿几個也上手,這件事儿恐怕沒這么容易了结了。” 說着叹道:“怪不得严先生如此器重這孩子呢,由小见大,陆家有這么個聪明的孙子,将来何愁不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