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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稀巴烂

作者:贰零肆柒
(扫二维码到手机上看) 您的位置: 作品: 字数: 夜色越来越淡、总参谋部内到达的将军则越来越多,大厅裡弥漫的烟雾也越来越呛人,待天明时分,随着郭弼的一声立正,大厅裡散乱的将军和稽疑院代表们当即起立,手上的燃着的香烟也尽数踩在脚底。一夜未睡,杨锐却无丝毫倦意,他环视诸人一眼后,往侧面抬了抬手对范安道:“开始吧。” “是,先生。”宪兵司令范安中将的声音有些大,却能让有些被烟雾熏昏了脑袋的众人提起精神。只听他道:“经连夜排查审讯,隐藏于学生中的刺杀凶手已找到,系燕京大学无政府同志社小组王永其、麦増、顾得凰、张德花、杜汉英、牛文茵六人所为。其中张德花、杜汉英、牛文英三女负责外侧掩护警戒、王永其负责现场指挥、麦増和顾得凰负责开枪。” 范安這边說,一侧的宪兵便将从学生手中收缴的凶器当众展示,凶器外表看就是一根粘绑示威口号的长木棍,唯有被白纸细细裱裹的尾部较大,但当宪兵当场破开木棍,裡面的枪管和枪机便当场裸露了出来,這其实是一把改装過的步枪。 “六犯已经供认此次刺杀由无政府同志社上级指示,目的是制造混乱,但连夜逮捕到的京城学委书记李声焕供认,本次刺杀是为了挑起两党内乱,并吸引先生赴京,好于机场至京城途中暗害先生。刺杀先生之行动同志社另有特派员指导负责,此人已于昨夜暴露,正在追捕中;负责城外暗杀的五人则于天亮前逮捕四人,還有一人外逃。 另,本次案件還侦破出整個京城的无政府同志社组织網,其主要存在于燕京、清华两校中,现两校已逮捕学生讲师一百四十三人、整個京城逮捕一百八十一人,其中包括两名美籍讲师、两名美籍记者、一名美籍校务办公人士。案件侦破就此基本结束,不出意外明后两日将向军事法厅提請上诉。” 案件牵连出无政府社的也就算了,還逮捕了五名美国人,早就得知结果的杨锐对此无动于衷,但在场的将军和稽疑院代表却表情各异,前者心中更加恼怒,后者则担心這会激起中美外交事件,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局势又会因此变得更加严峻。 “請问這李声焕可是沪上人士?”之前离开、之后又以稽疑院代表身份回来的虞洽卿问了一個别人沒注意的問題。 “是。”通报完案情的范安看了虞洽卿一眼,而后道:“其父为李汉骏,其伯为李书城。李声焕作为京城学委总书记,本次暗杀是他和俞大伟等人一同负责。另,俞大伟之祖为俞明震。” “什么?!這怎么可能?”一干代表吓了一跳,李书城作为国民党骨干就不是了,俞家更是绍兴望族,国公章太炎就是俞樾的学生不提,其祖俞明震曾任江南水师学堂总办。三十多年前的苏报案,在满清要抓捕爱国学社诸人时他曾暗地裡通风报信,章士钊、吴稚晖、邹容(后又被章太炎邀請自首与满人对博公堂)等人就是因此逃脱,不想他的孙子居然是個乱党。 “請问范将军,是否要依法将俞家与李家诸人全部逮捕?”作为大理寺代表的章士钊最先跳出来问话,他关切的是绍兴俞家。毕竟当年如果不是****先生提醒点化的话,他可能也与邹容一样死在牢裡了。 “已经通知浙江巡警厅、沪上巡警厅全面抓捕!”范安瞪了他一眼,冷冰冰的答。 “這怎么……這怎么可以……”章士钊着急的很,他虽然知道新法改为以户为基本的连坐制,可对当下的事实就是无法接受。 “子不教父之過,行严有意见?”杨锐看着激动的章士钊,故意這么问了一句。 “可是…可是启动先生当年……,”章士钊本想說是当年俞明震救了大家,可杨锐当时早就带着一干学生离开了,救的是仅仅是自己,好在王季同当年也是逃走的一個,他才道:“小徐兄,复兴会难道真的要恩将仇报嗎?启动先生当年可是救過我們大家的啊。” “违法必受审,启动先生当年是救助過复兴会,复兴会也会請法官考虑到当年之事,斟情审判,但俞大伟之事……”說到此王季同摇了摇头,俞大伟作为刺杀的策划人和无政府同志社的京城总负责人,也许可以格外开恩免于死刑,但两個无期徒刑是免不了的,這辈子大概要老死在监狱了。 章士钊就担心案子牵连到整個俞家,现在见王季同說会向法官求情,当下稍微有些放心,至于李书城那边,怕是吃不到好果子了。 “這……咳……”熬了一夜的稽疑院议长吴景濂咳嗽了一声,他道:“李晓圆這是……,”他再次咳了一声,终于道:“李晓圆是稽疑院国民党代表,刺杀之事他是否知晓?” “李晓圆并不知晓刺杀案,但李晓圆知晓其弟李汉骏很早就信仰了无政府主义!”范安答道。 “宪兵一夜之间就侦破此案,不免有些太快了吧?”一直不做声的国家党代表张东荪忽然来了這一句,调子很是怪异。 “阁下是想說宪兵刑讯逼供?”范安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调子很是不满,直接反问。 “我有這样的怀疑。”张东荪见诸人的目光、特别是杨锐的目光都盯着自己,背上顿时冒汗,但话既然开了头,他就只能硬着头皮說下去,不過他转而把众代表都扯了进来,道:“我相信大家也有這样的怀疑……” “那就敢问還有哪個代表還有這样的怀疑?”看着他开始‘代表’众人說话,杨锐忽然出声问向众人。和他想象的一样,大部分人都避开他的眼神,唯有张东荪身边那几個除外。 “不要动不动就把大家扯到你的套子裡来,不說你沒有這本事,你那变来变去、今天哭着尊皇、明天喊着自由的师傅梁启超也不够格!”杨锐温怒道。“要是有宪兵刑讯逼供的证据,那就在法庭上拿出来,不要在這裡唧唧歪歪!” 不說在场的将军,光杨锐一人的气势就足以压垮张东荪,被杨锐怒斥后他脸色不忿,但嘴上却不敢再說什么了。 “好了,案情通报到此,各位代表熬了一夜,請回去休息吧。”见场面无人再有异议,范安当即宣布送客。他這么一說,一干代表便拱手告辞了,对他们来說,自己虽是熬了一夜,但事情总算是落了地,沒有发生两党相残之事,此为国家一大幸事。 “竟成,俞家的事情……”唯有章士钊未走,他還在挂念着俞家连坐之事。 “行严也累了一夜了,還不回去?”杨锐步入内堂喝茶,今天他看章士钊是越看越烦。 “当年****先生……”他又提及俞明震,感觉非要杨锐承诺些什么似的。 “你想干什么?”杨锐不怒反笑的看着他。“当作此事沒有发生?還是当作惺初沒死?” “這,同志社总不是一個人负责吧。不是還有那個李声焕嗎?”章士钊不依不饶的道。 “李声焕只是京城学委书记,俞大伟是京城总书记。刺杀命令是他下达给李声焕的,宪兵连夜抓捕时从李声焕家裡搜出了他亲自签名批准的命令文件,估计李声焕也是怕事情暴露最后追责,所以沒有销毁。你是要宪兵销毁证据嗎?”杨锐怒问道。 “這,”章士钊‘這’不出什么来,他也是学法律的,不可能不知道此次证据链已极为完整,既然有俞大伟签名的文件,那刺杀的主要责任自然在俞大伟而不是李声焕。不過他想到俞大伟仅仅是京城总书记,是以道:“可這也是同志社上面安排的呀,他的命令也是杜雯、陈其美之流下达的啊,不是說還有個特派员嗎?” “行严你還是不要再闹了。”王季同见章士钊如此急切,当下劝道:“此案要過几天才审理,事情還有沒有转机要過几天才知道。竟成也不是主审法官,即便是法官现在答应你万一后面的证据又变了那该如何?总之,从這次抓捕的京城同志社骨干来看,有不少都是名流子弟,這些人管束不好自己的子女,那自然要法庭帮其管束。” 王季同的性子是温和的,他都不耐烦了,章士钊当即知趣的离开,他一走王季同就问道:“抓了這么多同志社的人,可他们大多对刺杀并不知情,這该如何处置?還有安如那边该怎么处置?” 安如就是早年爱国学生的学生刘亚子,此人当时曾报名参加革命,后来听說要去海外,又转而說身体不适反悔,待杨锐等人在东北打出名声,又靠了過来說要参加复兴会,可杭州一举义,又不见了踪影。之后革命局势越来越好,他才开始支持革命——所谓的支持革命也就是组织一帮南社诗人为复兴会、革命军写诗。开国后又想自荐为杨锐的秘书,却被杨锐直接的给否了,之后就在沪上一边办报一边发牢骚,沒想這次居然牵出了他。 他确实不是无政府同志社成员,可经济危机报馆收益减少后,同志社用大笔卢布供养了他以及沪上其他报馆杂志社,而這些报刊杂志又供养了一批非无政府同志社成员、却有无政府立场的知识分子,杨锐熟悉几個民国大师就廉不知耻在裡头。這些作家拿着卢布、或由卢布兑换来的华元不但写作,還成立一個叫做民权保障同盟的组织,基本是打民主之旗、行无政府之实。 這些人在社会上、特别是在舆论界有极大的影响力,逮捕也好审判也好,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但杨锐并不在意這些浮在表面的东西。他在意的是暗处那些巨额卢布是如何运作的?是谁在主持這個资金網?谁在全盘掌管一切?以及更进一步的是:苏俄现在与无政府同志社的是什么关系?斯大林是抱着什么目的下令刺杀的? 杨锐沒回答王季同,王季同也沒问,他此时想的是杨锐终究沒看错布尔什维克那些人:狡诈、下贱、毫无信义。只是想到‘毫无信义’时,王季同又想到昨日早上稽疑院通過的那個提案,說苏俄下贱、毫无信义,国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先生,张实来了。”郭弼這個副总参谋长客串了杨锐的秘书,他报告张实来了后又道:“外交部的一個侍郎和美国大使司徒雷登也来了,他是为燕大的学生和被捕的美国人来的。” “司徒雷登?”杨锐笑了笑,“让范安去见他吧,他是宪兵司令,我不是。” “可他就要见先生。”郭弼道。 “那告诉他,我很困,要见的话下午睡醒再說。”杨锐不在乎的道。随即看向刚刚进来的张实,道:“那边审的怎么样了?” “全审完了,先生。”张实亲自拿着一個卷宗,同志社特派员居正被运输大王常凯申关在柴油桶裡,而后交给了西厂。为了保密,刚才范安并未对外宣布此人已经被捕。 “此人叫居正,原名之骏、字觉生,湖北武穴人。神武前六年保送日本政法大学预备部学习。同年加入同盟会,是同盟会最老的一批会员之一,参与云南叛乱,在城破前逃脱。本次是持孙汶遗孀宋氏的书信至户部侍郎孔祥熙府上留宿的,所以之前沒有被查出来……” 說到這裡张实忽然浅笑了一下,插言道:“孔祥熙事后大概是察觉了他的不对,将其逼出孔府后又立即亲到京师巡警厅报案,基本将自己失察之罪抹的一干二净。 他還供出一個叫Nahum.Eitingon的俄籍犹太人——我們拿了苏俄大使馆人员的相片给他辨认——此人明裡是苏俄大使馆的三等秘书,实则是苏俄对外情报局INO的间谍,来京的時間不到两個月,对先生的暗杀就是他筹划的。居正的供诉虽然完整,但我感觉他有故意将我們往苏俄上面的引的企图,這個叫艾丁格的俄国人到底在刺杀中持何种态度還未可知。再考虑到苏俄国内正在大规模肃反,驻华大使鲍格莫洛夫并不是斯大林嫡系看,斯大林对此是如何态度我們难以判断。” 听闻张实說到苏俄肃反,对苏俄情况不太明了的王季同道:“苏俄现在的情况很乱?” “是的,小徐先生,苏俄现在内斗的厉害。”张实解释道:“现在是斯大林主政,他正在以新培训出来的布尔什维克替代老一辈打天下时期的布尔什维克,像我們熟悉的季诺维耶夫、布哈林等人都已被枪决。但苏俄老布尔什维克遍布各個岗位,他们依然趋向托洛茨基所谓的世界革命政策,有些像鲍格莫洛夫這样的人暂时還沒有受到牵连。” “那個案子呢?是托洛茨基的余党做的,還是斯大林下令的。”王季同又问。 “這個很难判断。”张实在沒有掌握充分的证据前,并不敢擅自判断情况,這毕竟关系到两国邦交。他见杨锐也看着自己,只好道:“我的猜测是苏俄正有意将我們和日本往对美战争上推,這点从好莱坞各电影公司的突然转变能判断出来——這两天几乎所有的电影公司都說要拍中美、中日战争的片子,而美国诸多报纸、特别是好莱坞电影公司几乎全被布尔什维克渗透。我国现在是国民党执政,他们主张和谈,如果刺杀了先生,那兵变恐怕难以避免,我会********后自然会推动对美战争……” 见张实提到兵变,杨锐突然在纸上写了几個字:‘按此计划,为何苏俄能确定刺杀后必会发生兵变?是否各将中有人已被他们收买或掌握?’ “這……”张实一时语塞,刺杀杨锐是一件惊天阴谋,从中能折射出很多让人望而生畏东西,见杨锐提出此点,张实顿了一下才道:“先生,我想事后待情报完整,我会提交完整的分析报告。情况虽不至于悲观,但也不至于太過乐观。” “同志社那边是什么情况?”杨锐点头将這一点紧记心头,又问起另外一個事情。 “同志社的总部表面设在香港,但实则却是在沪上。”张实道。“沪上银行众多,资金调集迅速,国际账户往来不易被追踪。而支持大局的根本不是中国人,而是持有欧洲各国护照的外籍人士。本次根据居正的供诉,他在沪上领取活动经费时曾暗中跟踪過对方,对方的办公地点是在大都会贸易公司。” “他为何要跟踪对方?”杨锐好奇的问,這种行为在纪律森严的布尔什维克裡是绝不容许的。 “先生,居正此人根本就不信无政府那一套,他也很清楚苏俄支持无政府同志社的目的是为了颠覆這個国家,使中国最终成为苏俄的附庸,所以他对俄国人极为戒备。从這点看,此人应该是反苏的。”张实道。“只是他上了船根本沒办法下船。” “既然如此,那可以考虑放他回去。”杨锐道,說完又有些后悔,“可這么一来沪上那边就不好动手抓人了,能有其他办法嗎?” “先生,我也认为放他回去为好。”张实道,“沪上那边并不要急于捉拿,我們最好是摸清其中的关系、渗透其内,以不打草惊蛇为第一要务,待对整個苏俄间谍網彻底了解后,再在适当的时候聚而歼之才是上策。” “能做得到嗎?”杨锐看了他一眼,并不确定的问道。“我們鱼现在都還在鱼缸裡呢。” “技术上能做到。”张实听闻杨锐提鱼缸裡的鱼,神色有些凝重——情报局二十年前派了十八名留学生前往法国勤工俭学,這些人断粮后在法国入党、最后不出所料全进入莫斯科东方大学、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這算是整一個间谍班了。但苏俄那边对待同志社较为慎重,并未将這些人派至中国,反而因为肃反、派系斗争死了不少。而之前中华革命党中的内应又被同志社排挤出党,這就使得情报局对同志社暂时失控。 這次既然通過居正重新找到了线索,自然要紧跟。虽然沒有内应,但按以前交手的情况看,這些无政府主义者对理想并不坚定,他们唯一的依仗不是自己有多坚强,而是认为中华是法制国家,组织上派来的律师帮自己打赢官司自己就会沒事。 同志社的成员信仰不坚定是一,得以于晶体管造出的小型窃听设备则是二。张实认为只要在大都会贸易公司负责人家裡和办公室装上几個窃听器,那就能在短時間侦破整個间谍網。 “另外……”张实提到技术之后又道:“孙汶遗孀暂现在居于沪上,借助于沪上教会還有宋家的人脉,她正在操持着一個民权保障同盟,這该如何处置?” “她不是基督徒嗎?”杨锐忽然道。“居然是基督徒,却嫁于有妇之夫,特别是在孙汶還未与前妻离婚前就与孙汶姘居在一起,不管怎么說都违反基督教义吧?中华革命党我记得有不少人被杜雯清了出来,大理寺最终赦了他们的罪,你就让他们写几篇文章——不需造假,实话实說就是,见报后她還有脸在外面抛头露脸?” “对!他们的婚礼好像也沒有牧师见证。”张实被杨锐一提醒当即醒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孙汶遗孀此时的灵魂籍慰就是耶稣基督,活动的能量也来源于基督教会,如果直指她违反基督教义,那不单能摧毁她的关系網,還能摧毁她的精神依仗。 “那就這么办吧。”杨锐淡淡的道。“沪上放過,香港那边那個空壳不能放過,不然整件事情显得太過平静会让人感觉很不正常,還有那個苏俄大使馆的三等秘书,弄死他!” “竟成!”王季同吓了一跳,“那可是有豁免权的外交人员。” “他们总要付出代价!”杨锐扭头道。“对苏俄,只有比他更强硬更凶狠他才会老实,软弱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他說罢又转头看向张实,面目变的有些狰狞,“直接在大街上,不!就在苏俄大使馆门口,用冲锋枪打死他!用几支冲锋枪打死他!!” “明白!”张实知道放過居正已是杨锐的极限,报复总要落到其他人头上。 “香港那边有炮就直接上炮,沒炮就装一卡车炸药冲进那個报馆,不!”杨锐又激动的否决這個提议,他怕同志社那些人如法炮制的对付自己,他改口道:“火箭筒不是出来了嗎,装几十支到香港,把那栋破楼给我轰個稀巴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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