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天子微行(1)
“可不是嘛!”田二爷一边肃手邀客,一边和坐上客搭讪聊天:“今年的天气简直是邪了。www.不要說是人觉得热,便是那畜生,也热得沒有一点精神。不信,您看孙二爷……?”
“嘿!”被他点到名字的孙二爷大怒:“你這混小子,你才是畜生呢!”
田二爷赶忙自己给自己扇了個嘴巴:“哎呦!您瞧我這张臭嘴,我是說,孙二爷的雀儿,二爷,小的绝沒有旁的意思,您老可千万不敢误会啊。”
“得啦,饶了你個小猴儿崽子這一遭。”
“要不怎么說大人有大量的不是?”田二嬉笑着原地請了個安:“得喽。孙二爷今天的茶钱,算在田二的账上好了。”
“去招呼你的客人吧,小猴儿崽子!”孙二爷一笑:“二爷才不承你的情呢。”
旁边有熟悉的茶客答话:“孙二爷,沒错!這小子分明想讨便宜,若是真有心赔罪的话,也该在东来顺,天宝居摆上一桌,請孙二爷一次。”
“那是,那是。”田二是那种八面玲珑的家伙,心中暗骂,脸上却完全看不出来:“田二自然要請,只是二爷心疼我,怕是不肯赏我這個面子呢!”
“你们听见了嗎?合着這還是我的不是了。這個小子,真是生了一张巧嘴儿!”
众人說笑间,茶馆的湘妃竹的帘子被人一挑,几個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为首的一個身材相当高大,浓眉大眼,鼻直口方,长得很是英武,穿着一身青衫,像個士子,奈何身材過于魁梧,即使是怎么看怎么像是武举人。在他身后跟着三個人,一高两矮。高的那個很清秀的一张面庞,穿着蓝色宁绸缎花夹袍,玄色贡缎卧龙袋,头上戴着一顶红绒结顶的小帽,镶着一块碧绿色的玭(音皮)霞,脚上蹬着一双粉底缎靴。看上去又清爽又利落。
那两個矮的,一個是個年轻俊秀的仆人,另外一個年级很大,总在50岁上下的样子,须发蟠然,满脸无可奈何的神色。
几個人面生的很,田二一個也不认识,不過沒关系,登门就是客:“哎呦,几位爷,這大热的天您還来光临小店?請,請裡面坐。”
那個很威武的大汉似乎对他這种自然的邀客很有防备,凭空伸出一條手臂拦在田二和后面几個人之间:“喂,有话說话。站在那裡說。”
“西凌阿,别吓到人家。”身后的那個年轻人缓步上前,推开了他的手臂:“可還有座位嗎?”
“有,有的。”田二回头招呼:“三子,给几位客人准备一张新桌子,要干净一点的!”
“喔。晓得了。”
“几位爷,您請。”
新进来的几個客人走過去,那個很年轻的俊仆从怀中抽出一條丝巾,在本来就已经很是干净的座椅上又认真的擦拭了一下:“老爷,您坐。”
田二堆着满脸的笑容靠近了一点,原地請了個安:“几位爷面生得很,敢问贵宝号是?”
那個唯一坐下来的男人收回左右打量的目光,一笑:“我姓甘,在家行四。”
“哎呦,是甘四爷。”
“不敢。”
“甘四爷是第一次到小店来?”
“是。可有什么好茶嗎?”
“您可算是来着了!不是我田二自夸,我這必有春茶馆,可算是北京城中的头一份。大内御用的茶种我不敢說,其他的什么狮峰龙井,黄山毛峰,苏州碧螺春,您要什么,我這裡就有什么。”
“那好吧。给我来一壶六安瓜片。”
“得嘞!”田二高声唱喏:“甘四爷六安瓜片一壶!”
坐上的甘四爷左右打量,這家必有春茶馆的生意想来很是不错,只是這一会儿的功夫,店中就已经坐满了客人,一個個高声喧哗,谈笑自若。那個俊仆知道自己的主子不是很喜歡這等嘈杂的环境,弯腰问了一句:“主子爷,這裡太吵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不要。好容易出来一次,便是有一点声响,也不碍的。”他一扭头,笑呵呵的招呼:“哦,孔修,你也坐嘛!”
叫孔修的男人正是内务府大臣文庆,這一次进宫,居然被皇上央求着带他出来转一圈,本来說好了的,只是在宫外走几步,谁知道真出来了,就由不到他做主了。這位年轻的皇帝来了游兴,一路走马观花,也不顾大太阳地底下的溽热,带着自己、西凌阿再加上一個六福,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琉璃厂。
路上文庆几次促驾,他权当沒听见,身为奴才,只有劝阻之责,却全然不敢‘动声色’,只得心中叫苦——如果早知道是這样的话,哪怕在出来之前,先通知一声九城兵马司呢?也好過就這样轻车简从,若是真的出了一点什么事的话……,文庆简直不敢想结果会是怎么样的!
听到皇上的說话,文庆苦笑着在旁边侧身坐下,還是老一套的劝慰:“主子,還是回去吧?外面人多事杂,若是惊了您,奴才便是磨成粉,怕也……”
“现在說這些做什么?”他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哪裡肯就這样回去?
“主子?”
“你要是不耐烦陪我的话,径自走你的。我這裡有西凌阿和六福就可以了。”
看皇上面色不愉,文庆哪敢再哓哓不休?诺诺的答应着,不再說话了。
茶水端来,六福不让茶馆的伙计动手,自己亲自取過茶杯,用手中的丝巾很是认真的裡外擦拭了一番:“主子爷,必有春店面狭小,怕是沒有什么干净的杯碟,奴才已经擦拭過,想来也沒有什么問題的。”
“你看你說的。”甘子义已经看到站在面前的那個茶馆伙计的脸色难看了:“什么叫沒有干净的杯碟?算了,给我倒一杯,走了一下午,也真有点口渴了。”
“喳。”
六安瓜片他在宫中也能喝到,和其他的茶叶沒有觉得有什么很大的不同,只是在這必有春中再一次尝到,皇帝立刻品出了不同,只是浅浅啜了一口,便放下了茶杯:“唔,孔修啊?”
“是!”
“這六安瓜片的味道,和在家中喝起来不大一样呢?”
文庆立刻明白他话中所指,微笑着解释:“在家中不论是茶种還是泡茶的水,都是這裡不能相比的。好在主子爷也不是为了真的要尝一尝,不過是为了解渴而已。便不要要求這样多了吧?”
“也对。”甘子义嘿的一笑,再一次端起了茶杯。
门口的竹帘再一次撩起,一高一矮两個男人跨步而入,那個矮個的男人在店中四外打量了一下,脸色突然一变,一把拉住同伴的手,又退了出去。他们的动作相当快,還不等店中客人注意到,就已经消失在门口,如果不是竹帘還在来回摆动,都不知道有两個人现而复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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