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节 臣下之道(2)
這两座园子之西,依次为万寿山、玉泉山、香山,合称为‘三山’,万寿山下的清漪园、玉泉山下的静明园、香山之下的静宜园,跟圆明园、畅春园共称为‘五园’。而其中以清漪园的建筑最称破旧,這裡本来是乾隆借口为母亲庆祝60寿诞,决定修建园林,选址在瓮山,改名昆明湖和万寿山,园林取名即为清漪园。
一直到了咸丰九年,皇帝降旨大修,但因为种种原因,這项工程虽然完成了,但效果很是不好,所以才有了年前内务府奏陈,請皇帝降旨,重修清漪园。
皇帝对這件事很热衷,派杨三儿和立山多次到此选址,最近的一次是昨天,内务府造办处的官员、雷廷昌和他带来的将作好手,以及几家大本厂的掌柜。早就在那裡伺候差使。行過了礼,雷廷昌将奕誴、奕譞、杨三儿和立山先請到一旁临时搭兼的工寮中,一面歇脚避风,一面听他先讲解地形。
“清漪园本来有八景。叫做载时堂、墨妙轩、龙云楼、淡碧斋、水乐亭、知鱼桥、寻诗径、涵光洞。园子的规模,听這八景的名儿就知道了。”
想一想果然,一堂、一轩、一楼、一斋、一亭,此外就是一座桥、一個洞,甚至于一條船,亦美其名为‘寻诗径’,规模似乎還不如寻常富室的园林。
“這一层我倒想不明白了。”奕誴皱着眉說,“乾隆爷是最爱修园子的。放着這么一片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倒不打主意?”
“沒有比五爷再精明的,這可问到节骨眼儿上来了。”雷廷昌答道:“我也听我家裡老人說過,一呢。有一圆明园,天天忙,顾不到别处了;二呢,是给老太后庆寿的寺庙,那些花花梢梢的景致。安上去不合适;三呢,這片地方处处可以用,要拿亭台楼阁填满了它,也真有点吃力。”
“噢!”奕譞听他說到最后一句话。深为注意,“這是說地方太散漫了!现在要拿亭台楼阁填满了它。不一样也吃力嗎?”
“是!”雷廷昌不慌不忙地答道:“不過那样子吃力反不讨好。這座山、這片湖是天然美景,布置得好。不会觉得散漫。”
他展开图来,指点着說:“清漪园一共三個部位……。”
這三個部位,第一是东宫门内的勤政殿和殿西、殿后的寝宫,文武大臣、左右侍从的值宿办事之处;第二是大报恩殿延寿寺,以及矗立在万寿山上的九层大塔,位置在全园正中;第三是万寿山后东面的一处洼下之地,三面山坡,围着一泓碧水,在苍松绿竹中,掩映着高低参差的金碧楼台、游廊小桥,别有情致。這就是清漪园附属的一個小园:‘惠山园’。
照雷廷昌与那些将作名匠,细细研究的结果,认为重修此园,不能不利用原有的基址。勤政殿改名为仁寿殿,殿西建皇帝的寝宫,再后面是以皇后为首的后宫各位女主子的寝宫,在仁寿殿之后,皇后寝宫之东,要盖一座大戏台。因为皇帝万寿,可在此地庆贺,循例赐群臣‘入座听戏’,非有绝大规模的戏台不可。
在全园正中,大报恩延寿寺的遗址,背山面湖盖一座大殿,规制要崇于仁寿殿,作为皇帝的正殿。殿后就塔基修建一座佛阁,左右随山势高下,設置亭台。至于后山的惠山园,不妨就原来的样子,重建恢复。
听到這裡,似乎话已告一段落。立山不免有些失望,因为照雷廷昌的规划,大致如旧,了无新意,皇帝所叮嘱的‘新奇有趣’,虽可在一楼一阁中想些花样,而整個格局,仍不免散漫空旷,只怕引不起游兴。
见此光景,便先提一句:“他们有個想法,真還不错!掉句书袋,叫做‘匠心独运’。五爷、七爷不妨看看。”
看是看一张图。抖开一幅长卷,仿佛工笔彩绘的‘汉宫春晓图’,奕誴兄弟入眼一亮,只为湖边似乎缀着一條锦带,直通两头的宫殿,合二为一,格局顿时不同了。
“老七你看看!沿湖修一條千步廊,這头联着皇上的寝宫,那头通到佛阁下的大殿。不相干的两处地方,不就拴在一起了嗎?”
這條长廊的好处,在雷廷昌口中真是說不尽,绾合两处宫殿,只是其中之一。顶关紧要的作用是,长廊本身就是一胜,虽然长有二百七十余间之遥,但造得蜿蜒曲折,每隔数十步,布置一座歇脚的亭子,或者通往临湖的轩榭,将来玉辇所止,随处闲眺,朝晖夕荫中的山色湖光,直扑襟袖,仿佛万寿山、昆明湖就是自己庭园中的假山鱼池了。
再从湖面北望,本来空岩宕地,只能遥观山色,有了這條长廊,便觉得翠栏红亭隐约于碧树之间,平添无数情致。如果遇到万寿或其他的庆典,长廊上悬起万盏纱灯,璀璨五色,叠珠累丸般自东而西,入夜远望,更为奇观。总而言之,有了這條长廊,园中的布局,便通盘皆活。
這样看来,众人无不大感满意,都相信皇帝对這一设计,也会高兴。但有一处麻烦:照這样的图样施行起来,只怕造价要大大的增加了。
奕誴是心中藏不住话的,明知道奕现在的身子尚未大好,還是冒雪登门,借着拜年之名,把此事和他說了一遍,“若是一定要修的话,得要多少银子?”
“還未有详数,但总要在四百万两上下。”
“超過那么多?”奕一惊,当初内务府和工部报上的造价不過一百万出头,记得自己還觉得很高兴,既不用花钱太多,又能够让皇上高兴,有此一举两得,才爽快的附议,如今造价超出许多,该如何解决呢?
“老六?您看呢?”
“叔平于此是怎么說的?”
“我听他们說完就到你府上来了,叔平還不知道呢!”奕誴恨恨的說道,“我看,此事就是立豫甫在搞鬼,還說什么百十万两就能够竣事,等旨意到手,踵事增华,谁還能再谏止嗎?”
奕深以为然,心中对立山這等逢迎之术大为不耻,但嘴上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說道,“此事,還是等過了节,奏請圣裁吧?”
“不但是立豫甫,老七从中怕也要插上一手!老六,這件事,总得你出面才是的。”
“看人挑担不觉疲累,”奕慢吞吞的說道,“等老七挑起這份担子,就知道锅是铁打的了。”
“你這是什么话?就让老七他们胡闹?”
奕抬起松弛的眼皮,望着奕誴,“我還能有什么办法,清漪园的事情是皇上亲自降旨首肯的,你要說因为靡费太多,奏請停工,皇上会怎么看?”
奕誴大为不满,這叫什么话?因为是皇上說的话,就不能想一個别的办法了?他正要再說,门下人快步进了正屋,“王爷,五阿哥来了。”
奕暂时中止和奕誴的說话,起身迎接,载湀怕他冒雪出门迎接,脚步飞快,抢在他前面迎了上来,“侄儿给六叔請安!啊,五叔也在?”
奕誴心情大坏,开口就是火药味,“就许你来,我就来不得?”
载湀一愣,赔笑說道,“五叔這是怎么了?侄儿可沒得罪您啊。”
奕誴也觉得向侄儿发火沒有道理,哼了几声,“老六,进来說话吧,外面凉。”
载湀注意到了這两個叔叔间有些尴尬的气氛,本来有正经事要谈的,眼下也不好开口了,奕问了几句,他只是支吾其词,“沒事……,侄儿只是想给六叔和六婶拜年請安,沒有旁的事。”
“說吧,到底是什么事?這大雪天的,你不顾寒意出城而来,說吧,到底是什么事?”
奕几次追问,载湀不能不說实话了,“侄儿昨天到英国公使馆去了,听亨德逊先生說……”载湀把在亨德逊那裡听到的话逐一說了一遍,最后說道,“若是英国人始终抱着這样的念头,侄儿想,于皇阿玛对东瀛战略,怕是有所龃龉,六叔以为呢?”
“那,美国人的态度呢?”
“昨天侄儿去的时候,沒有见到美国公使亚历山大先生,他只是派了一個大使馆的武官到场祝贺,送上礼物不久就回去了。侄儿也沒有机会和他說话。”
“這样看来,似乎美英两国也未必咬弦,能否在开衙之前,探听一下美国人的态度?若是能以夷制夷,未必不是一條可行之计。”
“六叔這個办法好,以夷制夷,借助美国人的力量,给英国施压,想来英国人也不敢太過得罪对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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