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萧萧雪中梅
卞国荆州城
翠孪雏,鸥鹭惊,孤雁归。
秋香浓郁,蟠烟纷袅,西城暮云如璧。
我座于荆州最豪华的酒楼中,因赏钱给的多,小二为我找了位于二楼一個靠窗安静的位置,正好可以观望全城的景色。双手置放于桌上交叠,眺望荆州四处的景色,却更是徒增伤感。
我离开金陵已经一個多月,虽然一路上未人追阻我,可是心中却有阵阵失落,浅意识中我是想让祈佑出来找寻我吧,可是他沒有,皇上更加不会允许,我的心情压抑的越发难受。皇上要我消失在亓国消失在祈佑面前,夏国我是肯定不能去的,那多数官员都曾见過我,不得以只能来到卞国。我相信,不会有那么巧就遇见了连城吧,他堂堂一国丞相应该是呆在汴京,为皇上排优解难,分担国事,出谋划策。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還颦,最断人肠。”我单手撑头,低吟一句。
如今的我,将何去何从。是不是该在荆州落脚,落下脚我是不是该找份事做打发時間呢。但我根本不缺钱,撇去韩昭仪那颗人鱼夜明珠不說,光是临行前韩冥给我的一袋金叶子就足够我挥霍的了。现在的我,放弃了复国,却不知该做些何事了。
“姑娘,您的菜来了。”小二一脸笑意奉迎的端着一大盘菜于我桌前小心翼翼的放下,口中還不停吆喝着菜名。“芙蓉金鱼虾,金蟾氽珊瑚,红扣果子狸,红扒熊掌,素炒菜心......”
一盘盘的菜看到我傻眼,方才小二问我点菜时,我只叫他随便上几個拿手菜,沒想到却上了這么多,我才一個人,哪吃的完?虽然......我的钱很多。
他的菜名還未报完,正对面一位姑娘就拍下方木圆桌,朝我們這怒吼而来,“小二,你不是說沒有红扒熊掌嗎,为何给她上了?”声音尖锐无比,将整個客栈内的声音全数压下,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我与她身上,小二则是尴尬的瞧了瞧那位姑娘。
“小的是說,红扒熊掌已被订完,這位姑娘正好是最后一盘!”他努力赔笑着,想熄灭這场冲突。
“不碍事,若這位姑娘实在喜歡,就让给她吧。”况且我一個人也吃不完這么多菜,于是将那盘红扒熊掌推出一寸,笑容依旧。
打量起這位红衣胜火的女子,眉若远山,瑶鼻樱口,如同凝脂般的肌肤娇嫩如水,端为国色。可惜了脾气太大,让我联想到杜莞,她现在与祈佑处的好嗎,祈佑对她的态度又是怎样。
我的退让并沒有让她息事宁人,反而双眉冷蹙,竟朝我這走来,于我身侧立住,居高临下俯视着我,“你看不起本小姐。”
我在心中喟叹一声,這将菜让给她,她說我看不起她,若我不让她,她定是說我目中无人。“姑娘,别误会,我并无此意。”
“我看你就有!”她咄咄逼人的指着我的鼻子,怒火覆盖了全身,比起杜莞,還真是有過之而无不及。
“姑娘你无理取闹吧。”我从方椅上起身,将她指在我鼻子上的手拨开,随后将一片金叶子丢在暗青木桌上,算是饭钱吧。我并不想与她争执不下,毕竟我不是個好强喜斗的人。
小二垂涎欲滴的将那片金叶子拾起感慨轻叹,却在我欲离开之时怪叫一声“唉?!”吸引了我与那位姑娘的目光,她一把夺過金叶子,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扯出一抹诡笑,朝着她身后四個侍卫道,“快把這個亓国来的奸细给本小姐抓起来!”
阴冷灰漆,恶臭不绝,鼠蟑四窜。我被关押在荆州最后一重大牢,被众位牢兵当作一级犯人看押着,我坐在早已腐臭的稻草堆上,背靠沁骨的高墙,双手包膝,哀叹连连。我真沒想到,来到荆州的第一日就会被当做奸细关了进大牢,這确实是我的疏忽。只知道韩冥给我的是一袋价值连城的金叶子,却万万沒想到,每片叶子上都刻了一個“亓”字,若不仔细看還真难以发现。
“韩冥,你害死我了!”這句话我自被抓进来,就不停的念叨着,也怪自己不细心,否则就不会被那個刁蛮的小姐——郝夕儿,荆州府尹之妹给逮了进来。
许多的脚步声朝我关押的大牢而来,一声一声就像是催命符般敲击我的心。
“大人,就是這個女人!”牢头躬弯身躯向他行礼,一手還指着牢裡的我。
我扬眸淡笑,望着牢外一男一女,赤衣如火的郝夕儿,紫衣淡秀的郝俊飞。
“哥,我在她身上還搜到這個。”郝夕儿将那封我一直随携于身的奏折取了出来,摆到他面前。郝俊飞翻开它,将那句“潘玉亦儿臣心之所爱”重复念了几遍。
“這是什么意思?”他疑惑的望了望我,再望望郝夕儿,不明所以。
“你看這署名是亓国的汉成王纳兰祈佑,肯定是他给她的密折,想来荆州探取机密,這句话肯定另有深意。”郝夕儿的话刚說完,我就大笑,笑的格外轻狂,声音充斥着整個牢房,我瞧见他们的脸色都变了。
“是呀,這封密折可是一项秘密任务。”我边笑边点头,在看见這份奏折后,心中已有了一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我必须赌一赌了。
“什么秘密任务!”郝俊飞着急的将双手紧握牢门的木桩询问。
我勾起莞尔一笑,用平静非常的声音說道,“這個秘密,我只告诉一個人。”我的声音越放越小,所有人屏住呼吸想听我接下来說些什么。“我只告诉卞国的丞相——连城!”
郝夕儿与郝俊飞对望一眼,满是疑惑。我也不疾不徐,娓娓而道,“我是在给你们立功的机会啊,若是将我這么重要的奸细送往汴京丞相府,朝廷肯定给你们记個大功,连升三级也指不定呢。”我仔细观察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疑惑转为了然,最后变为欣喜。
“对啊,我怎么沒想到!”郝俊飞大笑一声,随后吩咐牢头将我带出来,即刻准备进忭京。
這就是以利诱之,凡是人都难逃過這“名利”“富贵”,而這两兄妹正是中了名利這一重招,虽然不知道若我被送到丞相府后连城会怎样对我,但至少比呆在這荆州受牢狱之灾要好。
他们两兄妹說罢就动身,将我关押在囚车内,一路押往汴京。路上我总会找百般借口想将那份奏折要回来,郝夕儿只会给我两個字“妄想!”,从她的语气与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对我有着诸多敌意,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我有生一副人见人厌的脸蛋?深呼吸一口气,望着一路上从我眼前飞闪過的景色。
东风凝露,梧桐已散尽,腊蕊梢头绽,红尘沒马轮。吹尽寒天烟雨着,已是腊冬黄昏时。终于,经過三日的奔波,抵达了汴京的丞相府。
一位身佩长刀满连横肉的中年男子在府外等着我們的到来,听郝俊飞称他为张副将,应该是在连城手下办事。我還沒来得及开口,张副将就命人将我押进丞相府禁牢。裡面黑漆阴冷,唯有墙角四方篝火点燃,才能勉强将四周照亮。
此时的我已经被牢牢捆绑在十字木上,由那位张副将亲自审问,而郝夕儿与郝俊飞则看好戏般站在后面望着我,而我只有五個字“我要见连城。”
“丞相是何等身份,乞是你說见就见的了的?”他拉了一方靠椅在我正对面坐下,似乎很有耐心想要审问我。
“不让我见他,我是什么都不会說的。”而且,我确实沒什么可以說,說我不是亓国的奸细,那封也只是普通的奏折,他们会信嗎。
“张副将,這丫头的嘴巴硬的很。”郝夕儿好以闲暇的笑望我。
“爷就怕她不硬!”他勾起一抹噬血的笑容,向牢头說道“去拿本将军的专署鞭来!”
当我看到牢头捧着一根细长柔刃的长鞭過来时,我的脸色变了,因为鞭上涂有骇目的辣椒粉,他還沒朝我下鞭,我就有那种皮开肉绽的感觉。
“虽然不是很想对你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用此等酷刑,但是......”他原本的淡笑突然敛去,转为阴狠,一鞭已经无情的抽打在我身上,在這空荡的牢中格外刺目。“你不肯交代,我也只能对你动刑!”
我咬紧牙关,闷哼一声,始终沒喊出口,只觉得被鞭打的地方先是火辣辣的疼,后如万虫嘶咬般,一遍又一遍的肯嗜我的伤口。
“我就不信了。”我的反映惹火了他,他扬起手又是几鞭,我被這一连数鞭折磨着,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醒目的字“痛”!
“我就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他抬手又是想下鞭。手腕却被人狠狠掐住,他凶神恶杀正想破口大骂,却在见到来人后转为面无血色,“丞......丞相!”他被那张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的脸吓的跪在地上。
我无力的松开紧咬着的牙关,很想吐一口气,却发现我早已疼的连呼吸的力气都沒有,冷汗由额头划至眼角,再至脸颊,“你......终于来了!”扯出苦笑,望着一脸愤怒无措的连城,以及他身边的管家。想必定是他去通报连城,我這條命才得已保住。视线慢慢模糊,终于变得一片黑暗。
“小姐,你别动。”兰兰放下手中盛满药的碗就朝正企图爬下床的我飞奔而至,欲制止我的行动。
“我已经沒事了!”在床上已经躺了半個月的我实在忍受不了這样的煎熬,我的骨头要再不活动真的要散架了。
“丞相交代你要好好休息。”她将我按回床上躺好,再返回桌上将药端至我面前,一口一口的喂进我口中。
這药一连半個月我每日饮三次,起初苦涩难以下咽,吃了多次已经习惯了,根本不觉得有苦味。還记得我被鞭打的遍体鳞伤而昏死過去,命已经危在旦夕,就连大夫都摇头叹息說我沒救之时,我就這样奇迹般的醒了過来。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守在我床边的连城,容貌依旧却憔悴了好多,他那风度翩翩的高贵气质完全被悲伤而充斥着。那时的我好想拉住他的手,对他說句“对不起”,可是我实在沒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讲话,只能望着他兴奋的跑出房唤人召大夫。
后来,听兰兰說连城将郝家兄妹发配边疆,而那位鞭打我的张副将囚禁在牢内,每日都要受鞭打之苦。幽草還說,当大夫說我已经无力回天之时,连城哭了,我一笑置之,因为不信。
现在我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结疤,大部分都已经脱落,惟独几处重伤之处還未痊愈,也不知道大夫给我身上那丑陋的疤痕上涂抹了什么仙药,不仅复原极快,就连疤痕都隐遁而去。
幽草在此时推门而入,款款巧笑迎向我,“小姐,您可以下床了。”
“真的?”我眼睛一亮,立刻翻身蹦下床,差点撞到床边的兰兰,她惊的连连后退几步,手中那空空的药碗由手中滑落,摔碎在地。她无奈的叹口气,继而蹲下身子将碎片收拾起来。
幽草则是先为我选了一套淡鹅黄莺小褶裙,腰间系上豆绿官绦,双手戴上玫瑰连环镯,颈上挂系翠珠璎珞八宝蟠链。然后将我拉至妆台前梳妆,绾起飞天五凤昭阳鬓,斜插白雪玲珑貂毛簪,耳佩双凤戏珠珞璎耳坠,络金流苏项侧披垂。轻描柳叶细梢烟黛眉,未施朱傅粉,天然去雕饰,自然真淳朴素,宛如洛水之神。
她的手功无可挑剔,与云珠的梳妆之技更是各有千秋,一想起云珠,我的神色即刻黯淡无光。现在的她是否安好,曾经答应過让她一直伴于我身侧,可是我却因迫于无奈而将她一個人丢下。祈佑会不会怪罪她未将我看好,祈佑......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小姐,幽草领您出去走走。”她扶起已经失神的我,领着我朝门外而行,兰兰却叫住了我們。她走到衣柜裡取出一件银鼠貂裘披风为我系上,喃喃說着“腊月已至,天气大寒,小姐刚愈,恐着凉。”
我的手轻轻抚過這件柔软温煦的貂裘,心早已被填的满满的,而幽草一拉开朱赤檀木沒门,一阵冷风刮過双颊,犹似刀割。
“小姐請。”幽草伸手請我先出去,表情古怪,似乎有事瞒我,虽有疑,却未深究。迈腿挎出门槛,深呼吸一口冬日的凉风,连日来的憋闷之气一扫而空。再吸一口气,一阵芬芳清雅之香扑鼻,這個味道是
我冲出长廊,遁香而寻,拐角之处粉白一片,触目惊心,這是......香雪海!
庭园深深浓香吹尽,凌寒仍傲犹自开,香杳遍满地。我渐步走进這片香雪海,记得上次来听雨阁时,這只是长满满浓浓凄凄野草,如今再访却已成为可与长生殿媲美的梅园。我终于知道幽草的眼神为何古怪,原来是要给我這样一個惊喜,连城竟为我花了這么多心思,他又从何得知我喜梅?
疏技梅花阑,香瓣舞纷飞,苔枝缀玉,被风吹散而残舞的梅瓣一片片撒在我的貂裘之上,几瓣拍打在我颊上,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接下几瓣于掌心,置于鼻间轻嗅,是這個味道,夏国的味道。
“喜歡嗎?”连城无声无息的出先在我身后问,我沒有回头,依旧仰望這漫天残舞的梅,沒有再說话。
“還记得初次见你,你在夏宫的雪海林间翩然起舞,舞姿颇有流音回雪,漫步云端之感,乍望而去,宛若仙子,撼动我心。”他的声音很低沉,有些字被寒风吹散,但是我却字字听的清楚,原来,他第一次见我,并不是在甘泉殿的晚宴,而是香雪海林。
“那是亡国之舞。”我蓦然回首望着身后的他,“从那日起,我就发誓,再也不翩然起舞。”
他但笑不语,扬手为我拂去发丝上的几瓣残梅,我低头浅笑,“你能将那封奏折還给我嗎?”语气有些生硬。
“是這個?”他从袖中取出那本奏折,“潘玉,這是你在亓国的名字?”他将奏折翻开看了看。
我立刻想从他手中夺過来,他却用比我更快的速度将手收回,我有些愠恼的盯着他,用眼神质问他为什么不還给我,他勾起邪魅一笑,倾国倾城。
“這個东西对你好象很重要,所以我要将之留下,牵制你的离开。”
我无奈的盯着他拿着奏折的手,终于妥协的点点头,“我会留在這的,因为我别无去处。”我的话才出口,他的脸色就变了,似乎想问我发生了何事,却又不知从何說起。
“现在可以把它還给我了嗎?”我伸出手掌向他要,但是他還是沒给還我。
“若我還给你,你又会像上次那般,不顾一切的逃跑,我不会再冒险下注。”他将奏折收回怀中,声音平静如煦风之暖,敲动着我的心。
他一提起上次的事,我心裡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我說,“我不会再逃了,你把它還给我吧。”
“不行!”坚定的两個字破灭了我的希望,他转身就离开這片雪海林,像是怕我会继续追着他要般,我竟发出一阵轻笑,引得沒走两步的他回头望我,眼中复杂之色再起。我尴尬的回避着,双手交握身后,突然想到自己還欠他一句“对不起”,于是猛然抬头想說,却发现梅林中,他的身影已经渐渐远去,最后遁失踪影。
我暗自对自己說,下次,一定要把這三個字告诉他。
在梅林间站了许久,久到连自己都忘了时辰,直到漫天飘雪随着残瓣飞散落至地面,我才觉得全身冰凉。下雪了,该回去了吧。才回首,不远处的长廊内立着一位绯衣女子,迎着腊月北风,一袭淡绯长衫随风飘扬,說不尽的飘逸宛然,美眸久久停在我脸上收不回。
“公主。”我走向她,淡淡的向她露以一笑,她尴尬的将视线收回,回以我柔美之笑,飘渺无神。
“沒想到,你還是回来了。”她故做轻松的走下长廊,纷纷飘雪洒在她的云鬓上,仿若凝雾。
“公主别误会,其实......”我想解释与连城之间的关系,因为不忍心伤她,毕竟我是插足他们夫妻的第三人。
她即用力摇头,示意我不必再解释下去。“看的出来,你是好姑娘,难怪连城对你如此记挂。”
听到這句话后,我的笑容有些淡退,“连城能有你這样的妻子是他的福份,我相信,总有一日他回发现你的好。”语气略带惋惜,想到上次她助我逃跑的事我心中就是一阵感激,很想问问连城有沒有为难她,可转念一想,她是堂堂公主,连城哪敢为难她。
她在听见我這句话后露出落寞的眼神,一時間万物无声,唯有淡香萦绕鼻间。
“小姐。”林中老远就传来兰兰的清脆之声,我与灵水依齐目望去,兰兰正打着一把伞朝我這跑来,原本一脸欣喜的她在见到灵水依后瞬间消逝的无影无踪。
“夫人!”兰兰朝她行礼,一脸谨慎,似乎在提防着她。
灵水依淡望她一眼便說,“带她回听雨阁休养着吧,身子刚愈,怎抵抗的了這寒冬之严寒。”
“公主你也注意身子。”我也回以关心一句,在兰兰的陪同下离开這。
我們走了良久,随在身后为我打伞的兰兰突然冒出一句话,“小姐,以后少与夫人来往。”
“你好象对她颇有敌意?”试探性的问道,由于走在前面,看不到身后兰兰的表情。
“她一点也不简单呢,别瞧她现在对你关怀备至,若翻起脸来可是六亲不认,小姐我和你說啊,以前我与幽草是一同伺候她的......”
轻轻的谈话声与淡淡的笑语隐约在林中回荡,飘渺,蔓延
原本细若暗尘的小雪随着時間缓缓变大变密,将整個丞相府笼罩在一片剔透如幻的茫茫白雪中,下了两日两夜依旧未停歇,我立于听雨阁顶楼的书房,伫望窗口睥睨苍茫白雪,這個位置恰好可以观望偏园的梅林与另一处别苑,于是我一有空就跑上来观梅赏雪。
竹梢红梅疏落处,路径敛香红,雪压霜欺,漫漫袅袅覆万裡。
待我赏的正入神时,一阵刀剑相击的铿锵之声传来,我遁声而望,别苑有两個身影正在相互打斗,我连忙往另一扇可以更清楚看到裡面情形的窗户走去。
一抹白色身影与一抹灰色身影手持长剑互博,四周的残枝皆随他们的剑气摇曳,在电光石火的交错间,原本占了下风的白衣男子开始了他的反击,势若惊鸿,宛若神鹤的身形,伴随着快若疾风的剑招,如梦如幻,逼的灰衣男子连连后退。最后,白衣男子的剑在他颈边划過,灰衣男子一侧首,避過了那致命一击。
终于,两人收起剑势,缓缓稳定身形,白雪依旧纷飞。我才看清楚,那白衣男子正是连城,我沒有料到他的武功竟到了這样如火纯青,出神入画的境界,若是与弈冰比起,胜负還真是难以预料。
那位灰衣男子又是谁呢,怎么会在此与连城比剑,我還在奇怪之时,却见灰衣男子突然侧头才朝我這望来。我一惊,立刻闪到窗后去,奇怪,我为何要躲,想到這我就暗骂自己的多此一举。
用晚膳之时,我终于按奈不住心下的好奇,问起幽草,“连城可還有兄弟?”
幽草疑惑的盯了我好一会儿才点头,“主子還有個小他两岁的弟弟,连胤,小姐你见過?”
我就猜到她又在乱想,立刻阻止她继续下去,“我是在书房窗口看见的,我可沒有要偷跑。”
听到我的话,幽草才松一口气,可是后来竟然有位奴婢来到听雨阁,說是老夫人在正堂设宴想见见我,我与幽草对望一眼,很有默契的說了三個字“鸿门宴。”
兰兰劝我不要去,现在连城還在皇宫与皇上商议出兵之事,還未归,而這老夫人又是出了名的厉害,怕我被她欺负。而我却整理起着妆来,我未做亏心事,怕她找什么麻烦。
在幽草与兰兰的陪伴下,踩着厚实孜孜做响的雪,一步一個脚印朝正堂而去。当我走到正堂时,我的雪地靴已经湿了一大半,冰凉的寒气由脚心传遍全身。
正堂明亮宽敞,雕梁画栋,朱木插屏。转過插屏正是一方镶金园桌,上面的摆设让我想到那句“琼浆满泛玻璃盏,玉液浓斟琥珀杯”,就两個字“奢侈”,更可见這丞相府在朝中的地位有多高,怕是皇上与丞相府過的日子都无多大差异吧。
首坐的应该就是老夫人,园脸,微肥,身穿白鼠貂毛银袄,四佩珠翠玲珑宝玉,在烛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更显雍容贵气。下手左侧坐的男子,剑眉星眼,神态自若,我猜想他就是白天我看见的灰衣男子。下手右侧坐的正是姿容美艳,出尘脱俗的灵水依。
老夫人见我来也未請我坐下,甚至连一句客道话都沒有,我就這样站在老夫人面前与她隔桌对望。
“你就是城儿金屋藏娇的女子?”她用不屑且轻视的目光将我看了遍。
我沉默,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等待她的下文。
“不要再缠着城儿了,我绝对不会允许他纳你的。”她语气转凛,想用气势将我压下去。
一听她這话我就知道他误会了,“老夫人,其实我与他并不如你所想......”
“你开個价吧!”她急噪的不等我继续解释下去,但是這几個字却彻底恼了我,难道在她眼中任何人都是可以用钱来打发的嗎。更加不可原谅的是,她将自己看的太高贵,将我看的太低贱。
“男人三妻四妾视为平常,况且连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丞相,就算金屋藏娇又有何過。再說小女子出身干净,也非风尘中人,并沒有辱沒丞相的脸面吧?”我的笑容一直未敛去,而是持久不变的挂在脸上,老夫人那原本盛气凌人的脸顷刻间变色,她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瞪着我。
“你爹娘从未教過你如何尊重长辈?”
“若要人尊之,必先自尊之。若老夫人沒其他事,恕先告退。”未得她的回音我就转身离去,回首时见着幽草一脸笑意,甚为欣赏。
迈出大门,大雪依旧飘散,我终于能理解连城为何要将我禁足于听雨阁,原来有此深意,幸好我不是真想嫁与他为妾。否则,光這個婆婆就够我受的了。
“小姐,你真厉害,第一有人敢這样顶撞老夫人,那一张脸都绿的!”兰兰对方才发生的事仍很痛快,一路上叨叨念個不停,我的脸上也因她天真的语气露出淡淡的笑容。
“丞相......這次去边关攻打阴山,您真的有把握嗎?”声音突然由回廊拐角处传出,我知道是连城回来了,立刻朝声音源处冲去。
“连城,你回来了?”我格外开心的拽着他的胳膊,笑盈盈的问。
“恩。”他瞧瞧我紧拽着他胳膊的手,有些不自在的应了一声。
“你要去边关攻打阴山?”声音又提高了几分,還夹杂着异常的兴奋。
“恩。”他依旧点头,充满笑意的望着我。
“带我一起去吧?”
“不行。”他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一口归绝,我的心立刻沉了下来。沒错,阴山正是夏国最重要的关口,如若真能攻陷,灭了夏国是指日可待。刚才听他们谈到要出兵阴山,我心中的仇恨突然又被点燃,我很想与连城一同前去,我想亲眼看到阴山被攻陷。
“你不知,那儿很危险,這一仗我都沒有把握。”他见我良久不說话,终于将语气放软,轻声对我解释。
“我不怕!”我立刻接下他的话,举起双手发誓,“我保证不会乱跑,会听你的话,一直跟在你身边!”我只想让他对我放心,可以带我随行。
他低头沉思良久,脸上忽明忽暗,难测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幽深的眼眸转而凝视這点我,眸光中微露柔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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