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生死未卜
风沙陡立,惊涛拍岸,气势逼人!
這條河名平江,地处漠北和南越边境,河西走廊,历经漠漠荒原,一路北上南下,奔入东海,流去四山五江。
江九思跟随清风来到此处,注目远望着崩腾急速而去的江水和无边无垠的久远和深沉,感受到了此处空灵迷茫的大漠孤烟和苍茫。
如果不是事态急切,沒准她還会在此驻足远望這浩瀚美景。
清风指着一处湿地,“江姑娘,你看。”
江九思俯身细瞧,果然,這处的土地离河岸边近,波涛涌来的时候就有许多水花溅到了此处,因此也留下来這证据。
“江姑娘,你看鞋印這是不是同一人的?”
江九思摇了摇头,“清风,退后一步。”
她目光专注,俯身看着地上的一双鞋印。一眼掠去,似乎是同一人,只是,一旦仔细一看,還是发现有些不同。
第一,两双鞋印虽为左右双脚,可对峙的方向是相对的,除非那個人的双脚外八得十分厉害。
這第二点嘛……
江九思指着两個鞋印,笑看清风,“来,過来仔细看看,你发现了什么端倪沒有。”
清风在她身旁蹲下了身,眯眼打量,只见他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终究苦笑摇摇头,“虽在我看来,两個印子沒有差别,可我也知道,我肯定不如你這個内行看得通透。”语罢,他有些懊恼的起身。
江九思淡淡微笑,“每行每业都各有千秋,而做我們這行的,就是用仅有的感官去探究那些存在在事情表面上不容易让人发觉的那一层东西。”
清风好奇极了,“江姑娘。可否說一下這第二点,我实在很是好奇。”
女子勾唇,“你看,从表面上看无任何差别,可你从俯身在地上,从旁侧看去,便会发现右边這只鞋印的深处比左边那只的要浅许多。”
听得江九思這话,清风立即俯身打量,脸上顿时一喜,果然如她所說。
“江姑娘,你太厉害了!”
江九思一笑,“其实這也沒什么,只要你能观察入微,什么东西都可以发现。列如這鞋印,世间上沒有一模一样的事物。包括人,乃至這小小鞋印。人体高矮胖瘦,各有不同,脚踩在地上留下的痕迹也随着人体而改变。”
她用手比一比地上鞋印长度,“看,這只鞋印约摸八寸多,身高应该在一米八左右,而由深度可粗略计算出此人的体重等。”
听了江九思這一席话,当比得读十年圣贤书啊!清风面具惊讶之色,他竟然不知道還有此等方法来判断人的身高体重,江九思乃神人也!
不過,随即清风原本铮亮的眸子忽地暗淡,之前爷也暗自查過江九思的底。
只知她以前被人卖进青楼,随后她竟然赶跑了望仙楼原来的老鸨,自己上了位。
可就算如此。她始终也是一個青楼女子,一個青楼女子哪裡会懂得這么验尸之术。
這不禁让清风再次怀疑起江九思的身份……
看着清风的眸色从惊异变成探寻,江九思心中突突,她不喜歡這种被人窥探心绪的感觉。
转开话题道。
“好了,现在我們来看另外一只。”
清风也知道方才自己那样有些不妥,立即应了声低下头。
江九思眸子微眯,像发现了什么,忽地笑了。
清风不解,问,“江姑娘,怎了?”
女子眼中金光熠熠,“這只鞋印似乎有些問題。”
清风又埋头细瞧,可這左看右看,到底沒有看出来什么不同。
江九思道。
“你猜在旁边,试试。”
清风二话沒說,立即上脚。
地上陡然又出现一個印记。
清风瞪大眼睛俯身使劲瞧,可惜眼睛倒是瞧得痛了,但是這区别沒看個什么出来。
执起一旁地上的枯枝,江九思一点原本的鞋印,道。
“這是原来的,你看向我。”她做着走路的模样,“人走路时双脚使劲一般来說是均匀的,就如你方才那一踩。”
江九思又指了指清风方才留下的印记,“你的鞋印,受力平均,看起来前脚和后跟踩进去的深度相同,你再看看原来這個。”
女子眸中全是笃定神色,“此印记虽然只有一只脚的,可是前脚和后跟明显用力不均,因此现在我可以大胆估计。這個人,若不是跛子,那他的腿也是有問題的。”
清风目光清亮,脸上写着不可置信。
仅仅两只鞋印而已,江九思就能猜测出這么多东西,简直是……太惊悚了。
丢掉手中枯枝,江九思面对江水湍急的平江,任由着大风吹拂着她的脸颊。
女子冷笑,“果然啊,此处是個交头的好地所。”
清风当即明白了她话中意思,惊道。
“你是說,凶手不仅仅只有耶律楚一人?”
江九思摇摇头,“不,凶手只有一個,可是背后的人,可就不见得了。好了,你去告诉战北烈,将全军聚集在训练场地,筛选出一米八左右的男子。”
清风狐疑开口,“這样不是打草惊蛇了嗎?”
女子却不以为然,冷冷勾唇。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
而此时,某個隐密的石洞中,有两人正在密谈。
石洞常年不见光,又被江水冲刷,四周不禁黑暗,還充斥着水中生物含有的淡淡腥味。
默了许久,一人开口,声音暗哑。
“他们发现我了。”
有人笑了,笑得轻飘飘。
“下一代的漠北王竟然如此无用。”
一身南越士兵服饰的耶律楚身子猛地一僵,周身戾色浮现,黑暗中看不出他的面容,也不知道他此时的表情是何样。
那道怪异的男声又响起,“怎么了?难道我說的有什么不对?”
耶律楚冷然道!
“都是那個少年!”
有人疑惑问,“谁?”
“跟在战北烈身后的一個少年,从未见過他,只是,我总觉得所有的事和那個小子脱不了干系。”
那道声音又诡谲响起,似梦似幻。
“那就把他……杀……了。哈哈哈哈哈!”
声音萦绕石洞四壁,久久不绝。
一接到清风传递来的消息,战北烈瞬间浑身一震,重重一拍案几大叫了三声好。随即他迅速就吩咐下了身边亲卫,去召集全军士兵。
战北烈看鲁三還沉浸在战北烈那三声好下沒有回神,忽地一听這道突如其来的命令,還有些懵。
不過,懵也只是那么一瞬,鲁三這些老兵的做事效率還是很快的,不出一炷香時間,所有接到命令的将士纷纷到了训练场集合。
训练场上,几名副将還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伫立在前方的战北烈,忍不住问。
“将军,把大家伙叫来這是要干什么?”
战北烈看人已来的差不多了,這才道。
“你和李副将各自领三成的兵下到一旁,筛选出身高足一米八,体重不超過一百五的年轻男子,至于這剩下的,由我来筛选。”
虽不知道战北烈這是何用意,但副将還是领命下去,各自筛选。
這边筛选的热闹,在营帐裡。江九思与清风却是安静十足。
清风又瞥了眼沒有动静的江九思,有些急了。
“江姑娘,我還是觉得此事有些不妥。”虽然之前江九思已经說明了她做此事的用意,可是他心中還是担忧。
看着向来心情稳重的清风也成了急脾气,江九思微微一笑。
“我自然知道這样做会打草惊蛇,可是……不打草,這蛇又怎么能露出尾巴,走吧,该抓蛇了。”
清风听完江九思這话,先是蹙眉,后又舒展了眉头。
“原来如此。”
江九思早就知道做造成的后果,耶律楚一定沒有那么蠢,会留在那些士兵中被逮個正着。但是他也不会走,毕竟他的计划還沒有完成,半途而弃不是他那种人的风格。如此大费周章的布局,先是尸堆见面礼,而后又是接连杀人,耶律楚沒有可能会放弃。
既然如此,她就趁着耶律楚全身警惕时,去捉他……
忽地此时,一道黑影无声掠了进来,悄无声息站在了江九思身旁。
“你的胆子可真大。”
声音冷寒彻骨,显然是夹带了怒气。
得,某大爷来了。
清风一见来人,立即躬身道。
“爷!”
玉镜楼此时脸色不太好,衣袖一甩,冷哼。
“你就這样由着她胡来!耶律楚何等心狠手辣的人,就凭你们两個也能捉到他?”
江九思抿抿嘴,看来玉镜楼已知道她的计划了。
這個男人還真是聪明。只凭看到战北烈筛选人一事,就已将事情猜出来了大概。
清风此时最尴尬,他看了看默然不语的江九思,又看了看一脸怒容的玉镜楼,终究沒有說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爷這是在怄气……朝着吃醋某個方面的怄气。
這几日江九思和战北烈走的勤,爷虽然表面沒說,可沒少拉着他去乱揍,瞧他脸色這些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证据!
江九思也知道這位大爷是在怄自己的气,沒办法,有时候男人也需要哄哄。
她打着哈哈道,“你這不是来了嘛,有你在,我還怕啥。”說完還咧开嘴笑了笑。笑得那叫一個花枝乱颤。
玉镜楼看着這笑,嘴角有些微抽,他轻咳正色道。
“行了,說吧,你们想怎么做。”
江九思依旧嘿嘿笑,向玉镜楼勾勾手指。
玉镜楼狐疑的打量着她,沒有要過去的模样。江九思又对他眨眨眼睛。
過来過来,過来我就告诉你
承受不住“美色”压力的玉镜楼终于妥协,身子微微一偏,侧着耳朵。
江九思嘿嘿笑,抬头轻语。
旋即,玉镜楼露出一抹了然的神情。
训练场。
要从两万人中一個個排查筛选,不是易事。花费的時間也得要半天才是。
江九思拉着玉镜楼,隐匿驿站楼顶,這裡可以俯视一切人或物,只有有些许的异动,都会被察觉。
女子趴在楼顶的干草上,嘴裡還叼着個干草根,懒洋洋道,“余杭有消息了嗎?”
她知道玉镜楼此次来次也不单单为了她吧,毕竟他在京中還有两個身份,他也沒那么有空出来游玩才是。
不得不說,某女猜测错了。
玉镜楼的确是为了她,不過也不是来查余杭……他来,還为了某件事。
思及此,男子的眸光暗淡了些许。
随即,玉镜楼悄无声息收敛了眸中神色,也随着女子的模样趴在了干草上,他用手撑着下颚,眯着眼睛。打量着女子。
這么久沒见她,似乎又是瘦了。自之前从莲花村回到京都后再到這边塞。
他已许久沒有见過江九思穿女装的模样,一缕青丝滑過女子耳边,遮住了她的眼。
江九思想伸手撩开眼前遮挡物,却不料另一只手比她更快。
葱白玉指拂過她脸颊,轻轻撩开那缕青丝,两者相触的一瞬间,江九思忽然如身上遭到了电流冲击,让她精神陡然一震,身子猛地爬起!
玉镜楼盯着悬在空中的手,微微一顿,他忽地有些诧异自己方才为什么会突然伸出手。
不過看着女子此时无措的神情,心中忽地有些微妙的感觉浮现。
似乎空气中都在冒着粉色泡泡,此时的气氛尤为微妙。
插在两人中间的清风摸摸鼻子,觉得自己现在发亮得渗人。
纠结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留给這两人点私人空间啥的……
清风正转了個身,目光看向远处营帐,眸光忽地一闪。
惊道!
“爷!快看!”
江九思立即撇开心中乱如麻的心绪,目光一厉!
在营帐后方正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远看是穿着普通士兵服,那人正以敏捷的速度移动且很好的用周围营帐隐藏自己的身影。
而站在楼顶的三人却将那人的动作纳入眼中。
江九思冷冷一喝!
“耶律楚,死崽子终于发现你了!清风,去!”
清风身影一闪,迅速落了地,急急追踪那人而去!
江九思正想着怎么才能快速下楼,一只大掌就已然袭上了她的细腰。
男子眸中潋滟芳绝,“走。”
只见他脚尖轻点,两人已飞身往前。
正在筛选士兵的战北烈余光暼到空中一抹黑影,抬头一看,随即眸子微眯。
看着两人飞驰而去的方向。扬声道!
“鲁三,走!”
耶律楚正以营帐掩藏着自己,岂料看到一個向他而来的身影,心中忽地一震!突然明白了什么,大骂了一声!
“他娘的!”
随即他转身,急急往后方掠去!
追踪而来的清风冷冷一笑,想跑,只见他脚底如生风般,速度又快了一倍。
随后赶来的江九思被男子托着腰飞身在空中,她看到清风的轻功,不禁赞道!
“我竟不知清风的轻功如此厉害!”
耳边传来男子懒懒笑声,“我教的。”
江九思一噎,還沒来得及說什么,就感觉到男子圈住她腰的手蓦地一紧!
“准备好了嗎?”
喵呜?什么准备好沒有?
江九思還沒有缓過神,就感觉到男子的速度陡然加快。她只感觉到了迎面扑来的强烈大风,吹得她双眼冒星星。
“喂!停下!停下!!!玉镜楼!”
训练场中的所有士兵只听到了一道刺耳的呐喊从自己头顶掠過,随即便沒了身影……
玉镜楼是跟着清风追踪而去的,两人飞跃過了营帐,来到了沙地后方的待两人落地,看到了正与清风在平江岸边形成对峙状态的耶律楚。
两人落地,江九思立即奔向前,這是她第一次真正见到耶律楚。
他果然是穿了一身南越普通士兵服饰,看来是和自己猜测的无二,耶律楚一直借用南越士兵的身份隐匿在他们的身边。
耶律楚此时的神情很不好,他的容貌应该做了些许改变,漠北胡人的脸部骨骼和南越人的還是有些不同,這从表面上還是能看出来。
只是耶律楚隐藏在士兵中這么久,沒有被发觉,看来是花了不少心思。
看到了江九思的出现。耶律楚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他阴狠道。
“都是你的计划吧,真想不到,我耶律楚竟然栽在了一個女人手中。”
江九思一挑眉,原来耶律楚知道她是女儿身,似乎這個人比她想象中的更了解自己,這让江九思不禁开始深思,耶律楚从何知道的這些。
耶律楚冷笑。
“你们南越的女人就是窝囊,只知道藏在男人身后。”
江九思沒有恼,眼中都是对眼前人的鄙夷和不屑。
“你還不是栽在了女人手上,那說明你比我們南越的女人還不如,還,窝,囊……”
說些话时,江九思可以看到耶律楚脸上的青筋暴起。
這时。玉镜楼向前,挡在江九思面前,露出一個和煦的笑。
“耶律楚,何必如此剑拔弩张?”然他又轻轻道,“各有所需,各自为了自己的目的做事,不妨合作。”
耶律楚皱眉,岸边风起,吹乱了他的发,糊了他的眼,可以這個男子眼中的警惕之色却丝毫未减。
“你和我?合作?哈哈哈哈哈!”
似乎听到了眸中笑话般,耶律楚朗声大笑!
随即他收住笑,眼神阴戾!
“你和我有什么好合作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嗎?就凭你,一個谢家的小侯爷?哈哈哈哈哈!简直是天方夜谭!”
原来這個耶律楚也只是知道玉镜楼表面的那一层身份,江九思微微敛眸。她从方才耶律楚的话中可以得知……他此次杀人,不仅仅是为了报仇,似乎還有其他什么原因。
玉镜楼狐狸般的眸子斜上一挑,唇角勾起一抹邪魅弧度,无声的轻轻吐出两個字。
而正是這无声的两個字,让耶律楚原本张狂的神色陡然一转!他眼瞳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玉镜楼。
“你!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
似乎觉得眼前耶律楚的反应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玉镜楼的心情很不错。
于此时,战北烈的人马也到了河岸。
战北烈当即下马,看着那個被玉镜楼等人围攻的穿着士兵模样的男子,周身散发着森冷杀气。
随即大手一挥!
他带领的人立即将四周围了個水泄不通!
耶律楚脚步微顿,脸色顿时一青。
“你们……当真觉得能杀了我嗎?”
玉镜楼眸子微眯,如在赏花信步一般上前,语气闲散道。
“你身后的那個人……知道你自己被三面夹击嗎?”他语调悠长,夹带着冷笑。“可能他是知道的吧……只是,他会来救你嗎?你如此的为那個人卖命又是为了什么?耶律楚,你不是個蠢人……”
战北烈此时和江九思的一样,都有些懵,不知道玉镜楼话中的那個人是谁。而又看到耶律楚身子陡然僵硬,眼神无措,就知道玉镜楼說到了点上。
耶律楚眼神躲闪,随即爆喝一声!
“你住嘴!”
玉镜楼冷笑,半晌,他脚步慢慢往前移,缓缓靠近耶律楚……
耶律楚捏紧拳头,看了看玉镜楼脸上的和煦笑意,移开目光又看了看战北烈杀气尽显的面容,随之他的目光又投向站在玉镜楼身后的江九思,忽地想到了什么,眸子冷光猛地一起!
就见他身子一個闪身!便直直朝着玉镜楼扑去!
玉镜楼眸子骤寒!浑身厉色一起!
就在他掌中聚起暗涌时,耶律楚嘴角浮现一抹嗜血的笑,就在耶律楚和玉镜楼快要对上的时候!他的身子陡然一转!忽地换了一個方向,竟然硬生生朝着玉镜楼身后的江九思而去!
江九思只觉得面门被一個黑影罩下,紧接着她只感觉到脖子一痛,身后忽地多出来了一個人。
耶律楚擒住江九思的脖子,一個转身就退到了后方。
這一变故只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耶律楚方才那一招只是障眼法。
就连玉镜楼也沒有想到,他迅速收起掌中暗涌,瞳孔睁大!
“耶律楚!”
耶律楚冷笑,瞬间收紧手中劲道,江九思猛地一咳,小脸憋得通红。
看着江九思這副模样,玉镜楼和战北烈脸色齐齐一变!
战北烈先一步冷声开口,“耶律楚。你想杀的人是我,放了她,我們来!”
耶律楚眼睛微眯,暼了一眼在擒在自己手中无法动弹的女人,阴测测的笑。
“這個女人,对你還挺重要嘛。战北烈,老子還以为你是個木头,结果……呵呵,只是,這個女人,必须死!”
战北烈见耶律楚的手又要收紧,紧接着厉喝!
“别!别!耶律楚,你把她放了,我用自己的命相抵!”
见此,玉镜楼的周身散发着狂怒之气,他双手捏紧拳头,看着不计后果就想冲上前的战北烈,心中暗骂!蠢货。
耶律楚前面是他们,后方是平江奔腾湍急的浪花,只要战北烈再上前,耶律楚又会往后倒退,這样很可能栽入平江。
玉镜楼眸子微眯,给清风使了一個眼色,清风颔首,悄无声息的站到了他对面。
江九思看着战北烈越来越靠近的身体,瞪着眼睛使劲摇头!
别!不要過来不要不要!
奈何她用了全身力气,也无法說出一個字,喉间传来的窒息感使她双瞳开始渐渐涣散。
她的眼前是玉镜楼急切的脸,是战北烈狂怒的脸……
她知道玉镜楼和清风计划,只是,她觉得自己自己等不到那一刻了。
耳边传来浪花拍着岸边的声音,意识慢慢消失,在這最后一刻,她不知周身哪裡来的一股力气!
双脚顺势往后一瞪,带着挟持着她的耶律楚,两人惯性使然,一起往后一仰!
女子心中微微一叹,操他娘的,古代沒有保险啊!沒有抚恤金!死得太不值了!太坑了!
耳边风声如许,任由着浪花拍脸。
耳边风声如许,夹带着玉镜楼撕心裂肺的怒吼。
耳边风声如许,她……身子沒入水中,缓缓闭上双眸。
在這一刻,她似乎觉得自己又穿越了千年,似乎是看到了时光的齿轮……
恍惚中,她像看到了兵马俑丝绸之路指南针圆明园故宫汽车……
她,是回去了嗎?
不!她不要回去面对那些奸诈虚伪的人!不要再踏入那些滚滚黑流!不!
眼前又浮现出玉镜楼那欠扁的笑,那和煦的笑,還有他最后那撕心裂肺的一吼……
玉镜楼……
她想睁开混沌的双眼,只是奈何周身像是被困在泥潭深处,无法自拔……
玉镜楼,等我。
岸边。
玉镜楼怒吼一声!
“死女人!等我!”
清风赶紧抱住他要跳去平江中的身子,急切道!
“爷!不要!”
玉镜楼周身戾气一现,一掌击开清风!
“滚!”
清风被這一掌击得瞬间倒地,吐了一口鲜血,捂着胸口,脸上都是急色。
战北烈同样站在岸边,看着波浪四起的流水,眉头紧皱。
“不要去。”
玉镜楼冷眸看着战北烈,眼神狠绝。
“你沒有资格。”
战北烈知道玉镜楼此时情绪紧张。同样,他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他看着玉镜楼,道。
“這平江河流向来湍急,人掉下去立即就会被冲击去了下流。”
“鲁三,快!派人沿路寻找!找不到,你们也别回来了!”
玉镜楼身子一软,瞬间栽倒在地。
眸子一闭,泪光一闪,随即睁开!朝着清风吼道。
“清风!跟我去寻!”
女人,你别想再逃开我的身边,就算是死,也不能!
而此时,平江对面的一個土丘旁,正静静伫立着一個全身拢在黑袍下的男子,他的脸被黑布蒙上,看不清面容。
如果仔细看,便会发现,這個人的双脚,有些不平衡。
此时這個男子正注视着平江的方向,眸中都是一种弑杀的狂热。
他轻嗤,“耶律楚,沒用的蠢货,死不足惜。”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黑夜已悄然而至,繁星点点冒出,似女人眼角的晶莹。
黑幕笼罩下的茂密山林中,一片阴森。
在一处山脚下,溪水涓涓流淌,婉婉而下,如同一條缠绕山间的白绸。而岸边,石缝裡,漂浮着一條白色绸带。顺着往上,是一只肌肤白皙的手。
手略微动了动,一道咳嗽声响起。
女子撑起身,眼中還有些浑浊,在水中泡了太久,脸色有些泛白。摇晃几下头,脑中瞬息清明,记忆停留在跃下平江的一霎。身体与水相融,她拉着耶律楚一同跳进了這江河,脑袋中反复浮现出最后一刻玉镜楼那煞白的脸……
江九思猛地站起,起来的太急,身子一晃。甩甩晕乎乎的脑袋,用手撑着石头。待觉得舒适一点。她才抬眼巡视四周。
四周黑雾笼罩,即使月光照下,也看不清前面的路。
可是此时看着四周漆黑一片,周围都是高山,时不时還传出几声狼嚎。
這裡她从未来過,应该是落入水中晕厥后,被水流冲到這裡来的。
对了,耶律楚。她和耶律楚一同落入平江中!
想起耶律楚,江九思步子加快,顺着河流往下游走去,耶律楚比自己重,按理說在水流冲击下应该是在上流。
现在她身上衣服不成形,加上浑身都是被水中石子割破的大大小小伤口,身体严重性软弱无力。
若是如此遇上了耶律楚,那她根本沒有半点抵抗之力……
她收起眸中神色,继续顺着上流的路一直走,可是太黑,到处都是树,丛林,几乎四周景致毫无差别,她越走心中越焦急。沒有注意到脚下的石块,啪叽摔了一個跟头,岸边碎石很多,手臂擦破点皮。
借着微弱的月光,江九思看着自己脚下,那是一個弧形状的植被,忽地!女子眼睛猛地一缩,那植被上似乎有些零星血迹。
她伸手用手轻触,黏糊糊的還未干,应该是不久之前留下的,在鼻尖嗅了嗅,一股血腥味,果然是血,而且還是人血!
這处山林一看就无人居住,除了是耶律楚留下的血迹還会有谁!
只是现在江九思根本无暇考虑耶律楚的事情,因为她听到了身后慢慢靠近她而来的窸窣声响……
江九思的身体骤然僵硬!
她怎么忘了!這血未干,味道会随着空气传播出去,潜伏在這山林裡的野兽便是寻着這血腥味而来,而她,便成了那些野兽的腹中之食!
果然,就在她微微侧转身后……看见了在隐密的丛林中,那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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