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交心相谈
“江姑娘……還是等会儿吧,爷正在和君神医在商讨事情。”
清风的神色有些古怪,想来是之前已经是听到了裡面两人說的內容,這使得江九思心中更加五味杂陈。
她顾不得清风阻拦,一把挥开他的手,立即冲进了营帐。
清风也不敢和江九思动手,只好跟着她一同进去,看着玉镜楼诧异的眼神,清风连忙跪地道。
“爷,是属下沒有拦住江姑娘……還請责罚。”
玉镜楼沒有看进来的江九思,他瞥了眼清风,声音如寒冰彻骨。
“既然知道错了,還不快下去领罚。”
清风浑身一震,唇瓣抿了抿,颔首。
“是!”
语罢,他立即退出了营帐。
江九思瑟缩了下脖子,很明显,玉镜楼已经有些怒了。她也不敢說话,目光只有看着旁侧的君沐,无声的询问他到底给玉镜楼說了些什么。
君沐对于江九思传递来的眼神,明显是選擇了忽略。他装作沒有看到般,摇着扇子,自顾自绕开了两人。
他呵呵笑,“啊哈哈哈今夜的月亮好圆呀本神医可得好好去赏月才行啊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慢慢聊哈哈哈哈哈!”
一口气說完,君沐双腿甩起风火轮,蹭一下窜出了营帐。
……
出了营帐的君沐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正和清风撞個正着。
君沐看着清风,“你家主子不是個好惹的主儿,早知道我就不這么好心来给他說這事儿了,我得赶快收拾包袱走人,得江九思那女人反应過来,我肯定死的很惨!”
他郑重的拍拍清风的肩膀,“祝你好运哦!再会!”
清风看着君沐窜走的身影,摸摸鼻子,默默地去领罚了。
……
营帐内。
待清风和君沐走后,营帐中简直就静默非常,感觉到四周传递来的冷气森森,江九思還以为自己来到了冰窟。
那位大爷沒有說话,她当然也不敢說话,低着头,掰着手指数着数。
玉镜楼在原地伫立了半晌,随即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接着看着地圖,就像整個营帐内沒有第二個人般。
在這么個诡异又尴尬的气氛下,江九思特别想逃走。
当然,她也這么做了,既然玉镜楼心情不好,她也别朝着伤口上撞了,免得被误伤。
就在江九思转头欲遁走之际,忽听得后面传来男子的声音。
“你還想去哪儿。”
江九思的步子微微一顿,脸上立即挂着标准的礼仪微笑,转過身。
“你這不是有公事忙嘛,我就回去了呗……”
玉镜楼将目光从地圖上移开,看向一旁的女子。
“今夜,你哪儿也不许去。”
如此霸道的口气,江九思還是第一次从玉镜楼那裡听到。
這使得她一愣,回過神来后,她立即竖起眉头!
“凭啥啊!我连回自己的营帐都不行了嗎?你這是想软禁我!”
玉镜楼眸子微眯,瞬间起身,瞬移到了江九思面前。
男子的速度太快,江九思沒有任何反应他就到了自己面前,看着突然靠近的男子,江九思丝毫沒有退缩抬头直视玉镜楼。
“你凭什么要软禁我的自由!”
女子眸子全是狠厉之色,沒有一丝的其他色彩,玉镜楼看着她的目光微微一深。
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玉镜楼步步紧逼,江九思步步后退。
“凭什么,那你說……凭什么。”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次次的身入险境!谁又会做到置之不理!对我来說,你的自由远远比不得你的性命来的重要!你明白嗎!”
男子越說越激动!身子也愈加朝着江九思這边靠近,直到两人退到了床边,這才沒有了动作。
可是江九思此时已经是懵了。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心爱的女人。
已经忽视了玉镜楼后面的话,江九思已经被這五個字给怔住了。
心爱……的女人……
玉镜楼是說她嗎?
两人心中对彼此的那一点小心思其实互相都是知道的,可是都沒有拿到台面上来讲,蓦地听他這样一說……
不知道为什么,江九思突然有点想逃。逃离這裡!逃离男子此时炽热的目光!
她抬手想推开男子,可是奈何使了全力,玉镜楼丝毫沒有动,江九思双手捏成拳,重重的锤在了玉镜楼的胸口。
“身处乱世当中!人人都要自保!你以为我想這样做嗎?可如果你让我见得那些无辜的人要因此丧命,我做不得!也做不来!你知道嗎!”
女子的声音渐渐地带了一些哭腔,多日以来的奋战,坚强如她也有累的一天,江九思的泪水从来不会轻易地流出来,可是這一刻,在這個男人面前,她再也忍不住了,她甚至想继续发泄出自己藏在心底内的怒火和怨恨!
“你那夜,怎么不早点来啊……”
玉镜楼本来還有些染了怒色的眸中突然褪去了暗淡的颜色,带了一丝丝的心疼。
他立即伸手环抱住江九思,环住她因为哭泣而微微发颤的身体,恨不得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风挡雨。
“乖,别哭。”
江九思說的那夜,正是她只身一人去救战北烈的那夜。玉镜楼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其实那夜,玉镜楼已经让清风派好了人手,打算深夜去幽州城救人,只是江九思耐不住性子,早出发了而已。
不過,這些事,玉镜楼并沒有对江九思明說。
待江九思的情绪渐渐平稳,她這才抬起头。
看着女子红了一圈的眼眶,玉镜楼心中再多的责备之话也烂于肚中,无法言說。
男子轻轻叹了口气。
“還是我败了。”
江九思疑惑的看着玉镜楼,因为這一动作,她還微微嘟着嘴,显得十分俏皮。
“什么败了。”
玉镜楼轻咳,掩饰了自己看到江九思嘟嘴时的尴尬之色。
“沒什么。”
江九思撇撇嘴,低声哼哼。
“别以为我不知道君沐那小子给你說了什么,那小子可最会告密了!”
玉镜楼挑眉,“這么說,你是承认了你原本的计划?”
玉镜楼說這话时,眉毛轻扬,嘴角微微勾起,明显是心情還不错。
江九思看了他半晌,這才道。
“若我說,這事我本是来找你商量的,你会信嗎?”
玉镜楼眯眼,看着江九思,似乎想从她的面部表情中找出点什么。随即他眸中微闪。
“我信。”
江九思勾唇一笑,“君沐是不是找你說我要去漠北一事。”
玉镜楼不置可否,静默着沒有說话。
江九思又笑。
“以你的聪明,应该知道我去漠北不单单是为了弥补耶律楚吧。”
当江九思进入营帐后,心中就在打鼓。依照之前的形式来看,君沐的确是对着玉镜楼說了些什么,可是以玉镜楼的聪睿,他肯定不会就此发怒,而是以此事为原点,朝着另外的事想。
江九思不是什么义气用事的人,之前救战北烈只是因为战北烈的确是身处险境。
可是這去漠北之事。是大事。
漠北如此朝政混乱,到处都是玄罗的眼线,可以說,漠北已经沦为玄罗手中的一只有力的箭,而這個箭尖直指南越。
江九思却是要冒险去敌军的主心骨,這不禁让玉镜楼深思。
他当即就想到了江九思可能另有其因,果然,当玉镜楼露出一幕含笑神情时,江九思向他眨眨眼。
“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呀?”
看着江九思的得意的小脸,玉镜楼眼中都是柔情。伸手摸了摸江九思的头。
江九思脸浮起了一丝的红晕,小脑袋有些害羞的低了低。
玉镜楼启唇,“你這個小坏蛋。”
一听,江九思掩唇偷笑,伸出小粉拳锤着玉镜楼。
“既然都知道了,那你方才還凶我。”
玉镜楼叹了口气,“哎,你想去漠北,救漠北皇室的人,然后把皇权给耶律祁,对嗎。然后。将玄罗的這只臂膀打断,沦为已用。”
江九思沒想到,玉镜楼真的把這件事想得如此透彻,她抿了抿唇,终究沒有說什么。
看着江九思這样,玉镜楼眸子异色一闪,然后放开了江九思,一只手牵着江九思来到了桌前。
桌上摆放着一张地圖,似乎是手绘,绘制的時間已久,烛火昏黄的這般照着。地圖上图标的颜色都有些褪色。
玉镜楼指着地圖上的一处红点,“你看,這是哪裡。”
江九思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圖,随即眯眼。
“這是幽州城。”
玉镜楼不置可否,接着指着幽州城下方,“那這呢。”
江九思眉头皱起,不知道玉镜楼這是为何。
“這应该是我們所在的边防处。”
玉镜楼勾唇,“沒错,這正是南越边防,這的对面就是漠北,可是如果你仔细看,你觉得你发现了什么?”
江九思思忖着玉镜楼的话,用手撑着下巴,仔细的端详着地圖。
江九思看得太认真,以至于玉镜楼都不忍开口打断她的沉思,自己退到了一旁,到了一杯茶,慢慢细品。
時間就這样一分一秒的過去,当玉镜楼把一杯茶饮尽后,江九思突然打了一個响指。
“就是這了!”
语罢,她還伸出手在地圖上比划着什么。
又過了半晌,她這才拍了拍手,斜眼看着一旁的玉镜楼,脸上满是得意。
“我看出来了。”
看着江九思這副求表扬求赞赏的模样,玉镜楼心中暗笑,只是面上沒有一丝的表情。
也沒指望這個男人真能說点什么赞扬她的话,江九思撇撇嘴,指着地圖上。
“方才我看了這么久,发现了一丝端倪,南越边防离漠北虽然很近,可是两者之间也是隔了一片平原,這片平原不归两国中谁的所有,若要从這片冲破這片平原去漠北,也得花不少時間。且不說這個平原,令我感兴趣的是另一個点。”
說着,江九思又指了指着幽州城。
“从地圖表面上,幽州城是在南越境内,可是我撇开了地圖上多余的地方后,独独看着這幽州城和漠北之间,倒是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說到這裡,江九思抬眸看了看玉镜楼,见他依旧沒有過多的反应,江九思這又接着說。
“幽州城表面是在南越境内,可是我這样一看。却觉得幽州城的距离相比南越边防而言,似乎离漠北比较近。”
当江九思发现這一要点的时候,心中也极为震惊,但是她却沒有第一時間就告知了玉镜楼,而是继续看這地圖。
听了江九思的话,玉镜楼掩藏在面具下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的变化,他指尖轻叩着一旁桌面。
“以前我发现這個时,也是拿到地圖的半個时辰后,你只是看了一盏茶功夫,就发现了其中端倪。”
江九思挑了挑眉,“我可以理解你這是在夸我嗎?”
玉镜楼含笑点头。随即起身。
“幽州城表面是在南越,可是城内的漠北人比南越人還多,加上从地圖上看到的這些,我可以粗略猜测,幽州城并不是像表面的那么简单。”
江九思回忆着之前路過幽州城的那一日,她点头,“如你所言,事实的确如此。”
玉镜楼让她看這個地圖的目的,江九思已有些猜得到,“你是在变相的告诉我,漠北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嗎?”
玉镜楼凝眸。“若漠北安排了人手在幽州城内驻扎,而我們根本无从察觉,也察觉不了。”
漠北在南越的势力不明,江九思如果贸然前去,敌暗我明,终究不是好事。
江九思也知道這個理,她沉思了半晌,又道。
“其实我去漠北還为了一事。”
玉镜楼挑眉,“哦?”
“不知道你听說沒,有关漠北王一事。”
玉镜楼才到边境不久,關於最近漠北的事他還不知道多少。
回忆着之前幽州城内那個店小二同自己說的话。江九思继续道。
“战北烈這几场战役败北,不止是三皇子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漠北王。”
屡次听得江九思提及漠北王,玉镜楼不禁好奇,“我记得,漠北王在年前的那场战役中已经死了。”
江九思点头,“的确如此。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還特地问了战北烈,他說最后和漠北一战时,漠北的先锋军不是别人。正是漠北王带领的一批士兵,如果我這样說你還有些不能理解。那也說,漠北王起死回生了,你就应该明白了吧。”
漠北王起死回生,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玉镜楼心中当即就否定了江九思這個說法。
可是战北烈不会认错漠北王,那這突然出现的漠北王又是谁。
看着玉镜楼开始思忖,江九思又开口。
“我当初也很是疑惑,于是再次的询问了战北烈,战北烈对当日的事情记忆犹新,他說都是因为突然出现的漠北王。這才使得军心大乱。而這件事,被人流传成了“阴兵借魂”。”
“阴兵借魂……”
玉镜楼启唇,慢慢读着這两個字。
“玄罗……你還真是有趣啊,竟然還把漠北王都還搬了出来。”
此时已经深夜,江九思和玉镜楼讨论了這么久,又口干又困。
她摆摆手,“行了,和你說了這么多,我都困了。一句话,你到底让不让我去漠北啊?”
玉镜楼轻哼,带着一丝的责怪。“我有权利說不嗎?”
是啊,之前太多的事情,江九思都是当着這位大爷的面去干,還需要征求玉镜楼的意见嗎?
可是江九思這次并不想一個人单独行动,她嘿嘿笑了笑。
靠近玉镜楼,拉着他的袖子,眼尾一挑,似乎是在撒娇。
“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江九思从来沒有对玉镜楼撒娇過,突然见着她這样,玉镜楼差点将刚刚饮下的茶水喷了出来。
看着玉镜楼的反应,江九思双眸一眯。
“你這是什么意思啊!撒個娇而已。你這是什么反应!是激动的想吐嗎?”
江九思抱臂,冷哼。
這男人還真是不解风情……
江九思的小心思玉镜楼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叹了口气,“你想从我這要人手,可以直說,不比如此拐弯抹角。”
江九思斜看他一眼,她就晓得這男人早就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了,還在這装闷,哼!
“我此次带的人不多,若你想要人手,可等三日,尧风带领人来后,我让尧风同你去,而這三日内,你不许离去南越大营半步。”
听男子這么一听,江九思突然有些怔愣,很明显玉镜楼這已经是让出了一大,只是她還有些疑惑。
青天司在南越京都的处境并不是太好,赫连家对玉镜楼步步紧逼,玉镜楼能撇下京都中的事来边境,這已是让江九思大为吃惊,可她想着青天司内還有尧风……但现在听玉镜楼所說,尧风也要来边境。
這令江九思极为惊骇,她立即就问道!
“尧风要来了?那青天司怎么办?”
玉镜楼唇角勾起了一丝冷笑,“青天司而已,留得一個空壳,赫连家還能奈我何,他们想要的不正是我远离京都,然后将我和战北烈一網打尽嗎?這正如了他们的愿。”
江九思知道,玉镜楼来边境一定在京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至于尧风,一定是留在京都善后。
她沉下了眸中神色,“玉镜楼……现在你我之间已经坦白,我知你心有我,我心也有你,那你可否告诉我,你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无论是谢湛亦或是玉镜楼……
江九思觉得這些都是這個男子的掩护,他的身份,根本不仅仅是表面上的這般简单。
既然想着彼此牵手,那就要坦诚相待。
突然听得江九思斗转话题,還问了這么一個問題,玉镜楼有些沒有扭转過来,眸光停滞。
男子微眯双眼,记忆飘忽。似乎回忆到了什么久远的事情,他浑身突然散发出来一股冷彻的气息,玉镜楼的真实身份似乎是他的逆鳞,沒有人可以去探寻,也不敢去。
江九思紧紧盯着玉镜楼,似乎不想放過他眸中一丝的变化。
“难道……不能告诉我嗎?”
等了半晌,男子身上的气息有了一些的收敛,他道。
“這些事,我以后再给你說吧,此时已经很晚了,你快些回去睡吧。”
說着。玉镜楼袍袖一甩,已是背過身,不再看江九思。
而江九思沒有看到的是,男子转過身后时,他袍袖中紧握的手。
无尽的悲伤在整個营帐中蔓延,這一刻,江九思以为自己面前站着的是另一人。
知道玉镜楼不会告诉她,江九思垂下眼帘,轻嗯一声,“嗯”
转身而去……
……
出了营帐,江九思郁闷。沒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朝着南越大营外的河流边而去。
夜裡的边境,只看得清一片一片的沙石,唯有河边的這棵大树醒目异常。
依旧是這個老位置,看着面前的這可棵大树,江九思的记忆回到了玉镜楼才来时的那日。
他的突然出现,還救了自己,当时男子眼中的关心神色,她今生都不会忘,還有两人就在這裡相谈,无尽相思。
可是今夜呢。江九思心中的留有的只有烦乱。
看着平静的河水,江九思越来越烦躁,抬腿一踢,岸边的沙石立即落了河中一片,瞬间惊起数道波澜。
正在江九思還想再踢一脚时。
只听得一句。
“大晚上的,谁這么吵,還让不让人睡觉啊!”
寂静的黑夜中,突然冒出這么一句,江九思当即就懵了,心中烦乱的情绪也瞬间化为乌有。
這声音听着十分耳熟,江九思立即转头。环视周围。
“看什么看,我在這儿呢。”
江九思又转身,看着身后的大树,此时是黑夜,加上树叶茂盛,根本无法看清树上的人,只有一截白布條从树叉中散落下来,随着夜风飘舞。
白布條這么摆啊摆,江九思的小心脏跳啊跳……
看到這白布條的第一瞬间,江九思就知道這人是谁,在玉镜楼那裡惹来的气,她還沒有撒完,一把抓住那白布條,江九思就往下一扯!
只听得一声可以穿破耳膜的男高音袭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扯人家腰带啊!流氓!”
接着,就见到一团白影,扑通一声落到地上。
男子吃痛的睁开眼,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江九思,暗骂了句。
“哎哟我去,怎么還是個女流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