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义兄弟
“可不是东西,是紫微斗数中的六吉星之一。”牛志颇有些兴奋道:“十月出生,今年年满十七,就有可能是天钺。”
秦逍笑道:“你還懂紫微斗数?听着挺了不得,那又是什么东西?”
“我也說不上来是什么。”牛志也笑道:“堂叔說那紫微斗数是帝王命格,天上有紫薇星,那就是圣人的命格,圣人自然有辅星相助,這六吉星就是六颗辅星,天钺是其中之一,若有天钺辅佐,便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秦逍眨了眨眼睛,奇道:“你是說,朝廷要在西陵找寻天钺?”
“户曹在清点户册,想来那天钺就在西陵甚至是龟城。”牛志遗憾道:“可惜咱们两都不是,若真的是天钺,荣华富贵那可享之不尽了。”
秦逍呵呵笑道:“神神叨叨的玩意,你還真相信?”
“头儿,话可不能這样說,朝廷都在找,那自然不会有假。”牛志道:“堂叔還猜测,朝廷不可能无缘无故找到西陵,很可能是御天台算出来的。”
秦逍听到“御天台”三字,立时想到昨日那斗笠人提及過,立刻问道:“御天台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牛志道:“不過听我堂叔的意思,那是很厉害的地方,据說御天台有位大天师,能看透天机,观测天象,能知過去未来,而且那大天师深得圣人的信任,天钺出现在西陵,应该就是那位大天师算出来的。”
秦逍“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可知道北院是什么地方?”
“北院?”牛志摇摇头,茫然道:“不知道。”
秦逍有些失望,但想到御天台既然是京都的衙门,那北院应该也不是一個简单的地方,自己只不過是西陵一個小小的狱卒,就算知道北院是什么地方,那也沒有什么意义。
“头儿,昨晚那老乞丐又在叫唤,說是沒酒了。”牛志提醒道:“他账上還沒添银子。”
早些时候,甲字监内的账本是由秦逍自己来记账,后来调了牛志過来,這小子识文断字,秦逍就让他管着记账,但凡监牢内谁账上沒了银子,便要禀报過来。
“我知道。”秦逍在班房角落拿了一小坛酒,這是一斤装,监牢内需要比较多的物资,秦逍都会储存一些,随时可以用上,“我给他送一坛過去,银子這两天就能添上。对了,把温不道那份押解令给我。”
牛志忙找到押解令递過来,秦逍扫了一眼,揣入怀中。
进了监牢内,直接来到老乞丐的囚室前,见到老乞丐還躺在床上,咳嗽一声,撕开酒坛上的酒布,一股酒香味顿时弥散开去。
老乞丐赫然坐起身,瞧见秦逍拖着小酒坛站在外面,立马跳下床凑近過来,笑眯眯道:“好小子,好小子。”伸手過来拿酒,秦逍却是拿开,低声道:“沈大爷,你說今晚土地庙可以拿到银子,沒有开玩笑吧?”
老乞丐拉下脸,道:“行走江湖,言出如山,你還不相信?”
“那可說好了,到时候取了一百两银子,二十两银子是我的跑腿费,可不能出尔反尔。”秦逍将小酒坛递過去,老乞丐双手接過,仰首灌了一大口,用满是污渍的衣袖擦拭了一下嘴角,一副极其享受的样子,笑道:“沈大爷說话就沒有不算数的,二十两银子归你,剩下的就是我的酒钱。”左右看了看,凑近低声道:“你可记住了,那人要问起,你一定要說是沈药师让你過去的,否则他可不会给你银子。”
秦逍点头笑道:“放心,只要你沒开玩笑,我知道该怎么做。”上下打量老乞丐几眼,這老家伙一身囚衣都能挤出浆水来,实在难以想象会有人欠他一百两银子。
不過這老家伙還有些日子才能出去,若今晚拿不到银子,眼前這坛酒就是他最后的享受,回来再好好收拾他。
离开老乞丐的囚室,秦逍径自来到赌神温不道囚室前,见到温不道正就着灯火靠在床上看书,那本正是自己昨天送来的【玉团芳】,秦逍打开门进了去,温不道听到声音,顺手拉過毯子,盖住了下身,将书收起,坐起身笑道:“昨儿教你的手艺如何?”
秦逍走到床边坐下,也是笑道:“赌神叔的赌技精湛,随便一招都能让我受益无穷。”瞥见放在角落的那本书,问道:“赌神叔,那本书如何?”
“還行。”温不道面不改色:“来,让我看看你昨天练的那招如何。”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骰子。
秦逍犹豫了一下,终是道:“赌神叔,我有桩事情一直沒和你說,如今也不能再瞒着你了。”
“哦?”温不道见秦逍神色有些凝重,收起笑容:“怎么了?”
秦逍看着温不道,轻声道:“刑曹前几天就送来了调令,要将你押送前往奉甘府,三月初八.....也就是大后天便要启程。”
“押送奉甘府?”温不道一怔,眉头锁起:“案子有了变故?”
秦逍微微点头:“应该是吧,不過我只管着甲字监,不好打听案子,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我也不大清楚。”
温不道盯着秦逍眼睛,猛地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指着秦逍道:“你這小子,說谎眼睛都不眨,我都差点相信了。”
“赌神叔不信?”
“這案子已经定了,都判了我入监一年。”温不道笑道:“哪有入监之后,又开始再起波澜?退一步說,就算案子真的起了变故,這边有刑曹可以重审,又何需前往奉甘府?”摆手笑道:“可莫說這样的笑话,我都被你吓了一跳。”
秦逍叹道:“赌神叔,我沒有开玩笑。”从怀中取了押解令递過去。
温不道笑容顿止,伸手接過,细细看了看,沉默片刻,才将押解令递還秦逍,问道:“這事儿乐山知不知道?”
“還有件事,本不该多嘴,不過......!”秦逍犹豫了一下,才道:“赌神叔,据我所知,金钩赌坊换了许多人,特别是你的许多亲信,都已经被赶出了赌坊。”
温不道身体一震,猛地伸手揪住秦逍衣领,厉声道:“你胡說什么?”
秦逍只是苦笑,沒有說话。
温不道松开手,轻轻抚平秦逍衣领,這才起身走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问道:“多久了?”
秦逍有些不明白,温不道淡淡笑道:“他将我的人都驱逐出赌坊,自然就沒想過让我出去,我在监牢之内的花销,他当然不会给你。”斜睨了秦逍一眼:“从什么时候开始,花销都是你垫付的?”
秦逍心想温不道平日裡看上去虽然有些不正经,但遇事却是冷静异常。
知道自己的亲信被乔乐山赶出赌坊,他立马就能猜到背后的一切,這份精明,也难怪能在龟城占有一席之地。
“从你进入甲字监的第一天开始,這边就沒有拿過他一文铜钱。”秦逍不再隐瞒:“他也沒有過来探视過你。”
“所以甲字监禁止家眷探望的规矩,只是你宽慰我的法子?”温不道叹了口气:“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秦逍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赌神叔,刑曹发令要将你押送去奉甘府,应该是要重审此案,你要早做准备,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如力所能及,自当竭尽全力。”
“好孩子。”温不道微微一笑,道:“這半年让你破费许多,你且记着,我会十倍偿還给你。”想了一下,才道:“有件事儿,你要如实告诉我,不要隐瞒。”
“你說。”
“我那婆娘是否也一直沒有前来探视?”温不道盯着秦逍眼睛问道。
秦逍犹豫了一下,终是点点头。
“好孩子,你帮我办件事儿。”温不道思索了一下才道:“你给我一副笔墨,我要写一封信,若是方便,你帮我悄悄送给我夫人......!”想到什么,摇摇头道:“罢了,从监牢带书信出去,定会牵累于你。”
秦逍道:“赌神叔,如果可以口传的话,你告诉我要带什么话,我找机会去告诉她。”
温不道神色凝重,沒有說话,沉吟片刻,却是淡淡笑道:“既然已经决定要重审,我身陷囹圄,也无力改变。秦逍,你先去忙吧,我自己想想该如何应对。”
秦逍心裡明白,温不道不和自己多說,无非是担心案子会牵累到自己身上。
他其实倒并不害怕事情会牵累自己,只是担心自己若是太過涉及案子,很可能会牵累到韩都尉。
甄侯府陷害孟子墨不成,但两边的矛盾也愈加严峻,甄侯府对韩雨农更是虎视眈眈,如果因为自己而给了甄侯府对付韩雨农的把柄,秦逍那是万难原谅自己。
温不道虽然看似镇定,但秦逍心知他现在心情定然是十分痛苦。
他一直将乔乐山当做生死弟兄,入监之时,将金钩赌坊交给乔乐山打理,本以为后顾无忧。
但秦逍所言,自然能让他立刻猜到,此案背后,乔乐山定然是动了手脚。
被自己最信任的兄弟背叛,温不道内心又如何能够平静?
“赌神叔,你是不是在担心.....你夫人?”秦逍见温不道脸色有些不好,轻声问道。
温不道看了秦逍一眼,见他一脸关切,温和一笑,微微点头:“她一介女流,性情贤惠,乔乐山既然這样待我,她的日子自然也不好過,我只担心.....!”轻叹了一声。
秦逍想了一下,才低声道:“赌神叔,你若实在不放心,告诉我你家的住处,我去看看她现在過得怎样,如有机会,我将你的处境也告诉她。”
温不道显出欢喜之色,立刻上前握住秦逍的手,低声道:“好孩子,這可劳烦你了。你帮我去瞧她一眼,但什么都不要說,只要她一切安好,我心中也就踏实了。”
秦逍点头道:“赌神叔放心,下了差,我就過去。”
温不道当下告知了住处,犹豫一下,才轻声道:“這次案子重审,十分蹊跷。我如果.....我是說万一,我万一有個什么不测,你去找一個人,鸡鸣街有家棺材铺,你见到棺材铺的掌柜,将這個交给他就好。”說话间,从怀裡取出一颗骰子递過来。
這骰子比寻常的骰子大一些,黑色木料所制。
秦逍有些奇怪,想不到温不道随身還携带着一颗骰子,不過他既然被称为赌神,身上带颗骰子倒也不是不可理解的事情。
但古怪的是,這粒骰子每一面都是刻着三点,显然不一般。
“赌神叔.....?”
“不用多问。”温不道肃然道:“若是一切平安无事,這颗骰子就算是送给你的礼物,若是我有不测,你再按照我說的去找他。”
秦逍摇头道:“赌神叔,你放心,你绝不会有什么事。”
温不道只是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轻拍了秦逍肩头,却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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