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夜马蹄声声
那人摘下了斗笠,并无掩饰,眉清目秀,神色镇定,竟果真是秦逍。
“鲁捕头。”秦逍竟然還很客气地向鲁宏行了一礼,随即指着乔乐山道:“此人想要在押送途中加害官犯,捕头,咱们绝不能让這些逆贼得手。”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怔。
鲁宏脸色有些难看,问道:“那把火是你放的?”
“是!”秦逍并不否认:“這帮人要加害官犯,我沒有办法,只能偷偷在柴房放了把火,将他们引出屋子,如此才好将官犯救出来。”
乔乐山看了鲁宏一眼,冷笑道:“這就是那個姓秦的?”
“秦逍,你怎么跟到這裡来?”鲁宏神情凛然:“這些事情与你无干,你为何要自己卷进来?”
秦逍竟然摘下酒葫芦,很悠闲地饮了一口,這才道:“刑曹发下调令之后,我也很奇怪,已经判定的案子怎么說变就变?這几天我私下裡查了查,才发现這背后是乔老板在作祟。”
乔乐山冷笑一声,淡淡道:“你当我不知道嗎?你想从胡老三口中套话,我一清二楚,只不過连韩雨农都不敢干涉刑曹办案,你小小一個狱卒,又能翻什么风浪?”
“我就一直奇怪,如果真的能将温大叔定成死罪,你当初在龟城买通刑曹就是,为何沒有這样做?”秦逍平静道:“原因只能是温大叔的案子确实无法定成死罪,所以我就想,你在龟城都沒能让刑曹定他死罪,到了奉甘府,凭什么能做到?”
温不道虽然被包围,却是淡定自若,沒有丝毫慌乱,含笑道:“他做不到。”
“确实做不到。”秦逍也笑道:“所以今天温大叔被带离甲字监,我就想你们会怎样对大叔下手?后来有人提醒到我,在龟城和奉甘府都不能动手,可是从龟城到奉甘府有好几天的路途,這中间要做些什么,那可比城中容易的多。”
乔乐山心知局面已定,双臂横抱胸前,悠然道:“所以你就一路跟随過来?秦逍,我還真是有些奇怪,這温不道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竟然非要淌這趟回水?”
“温大叔是個好人,至少和你相比,他真的是個好人。”秦逍叹道:“我明知道這样一個好人会遇上凶险,当然不能视而不见。”看向鲁宏道:“我沒有想到鲁捕头也会卷进這裡面来,早上跟随出城,其实只是想向鲁捕头提醒一声,途中很可能会遇到麻烦,可是刚一出城,我却瞧见你带人尾随在鲁捕头后面,所以就想看看你们到底要搞什么鬼。”
乔乐山摊开手,笑道:“你现在已经知道我們要做什么了,又能如何?”
秦逍直视鲁宏,道:“捕头,你真要和他们一起?”
鲁宏眼角抽动,盯着秦逍,脸色渐渐变冷,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冷声道:“秦逍,早就和你說過,出头鸟并不好做。”转身向边上的一名壮汉伸手道:“刀给我!”
那壮汉只以为鲁宏是要亲自出手,看向乔乐山,见乔乐山微微点头,這才将大刀递给鲁宏。
鲁宏接過刀,却是丢向秦逍,落在秦逍脚下,乔乐山眉头一紧,只听鲁宏已经沉声道:“秦逍,别說我沒给你机会,你拿起刀,亲手斩杀了温不道,我們便不会与你为难。”
乔乐山立时明白,鲁宏這样做,固然是为了拉秦逍一起下水,却也是给秦逍一條活路。
秦逍若真的亲手杀了温不道,那么今晚之事,秦逍当然不可能再泄露出去。
温不道嘴角泛起一丝浅笑,看向秦逍,道:“好孩子,你对我已经是仁至义尽,我心中感激。”抬起手,枷锁未除:“我這幅模样,自身难保,更是护不住你,你若是亲手杀了我,他们应该就不会为难你。我死了,都尉府未必会一查到底,可是你若有個闪失,韩雨农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最后一句话,显然是提醒乔乐山,最好不要轻易对都尉府的人下死手。
秦逍眉头一紧,向鲁宏道:“鲁捕头,你是都尉府的老人,我還沒进都尉府,你就已经是步快的捕头,都尉大人对你器重有加,你做错了事,若是能够幡然悔悟,都尉大人或许還能从轻处理,可是......!”抬手指着乔乐山道:“你若和這帮人为非作歹,真的害了温大叔,再想回头可就来不及了。”
“秦逍,我给你活路,是你自己不要,可莫怪我不念兄弟之义。”鲁宏握拳道。
乔乐山单手背负身后,盯着温不道眼睛道:“大哥,我问你最后一次,银子的下落,你到底說是不說?”
温不道淡然一笑,并不說话。
乔乐山冷哼一声,挥手便要让手下人冲上去,鲁宏却已经抬手道:“且慢!”
“捕头是想放過這小畜生?”乔乐山冷笑道。
鲁宏脸色一沉,道:“乔乐山,咱们之前可是說的明白,我帮你把這事儿办了,五万两银子不能少我一文,你现在杀了他,银子从何而来?”
“捕头多虑了。”乔乐山道:“他死了,赌坊還在,我就算砸锅卖铁,许诺你的银子,一文钱也不会少你。”
对乔乐山而言,能够从温不道口中逼问出银子的下落自然是再好不過,可是若温不道拒不交代,那也定然不能让他活下去。
鲁宏向秦逍看過去,见秦逍神色冷峻,也正望着自己,一咬牙,背過身,不再看秦逍。
秦逍看在眼裡,心知鲁宏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再也无法挽回。
乔乐山一挥手,手下人正待上前,猛见鲁宏再次抬起手臂,乔乐山露出恼色,還沒說话,却听鲁宏已经沉声道:“你们听,是.....什么声音?”
乔乐山一怔,皱起眉头,侧耳聆听。
“马蹄声!”
一人立刻道。
旁边立刻有人道:“对,是马蹄声,从......从北边過来的,咦,不错,是从驿站那边過来的。”
乔乐山脸色微变。
秦逍這时候自然也听到,夜色之中,果然从北边传来阵阵马蹄声,蹄声交错,显然来骑還不少。
“小心了!”乔乐山低喝一声,握起拳头,全神戒备,手底下四名壮汉也都握紧了刀。
西陵這些年虽然沒有再生出刀兵之祸,但這块土地也从沒有真正太平過。
座落在西陵大地的诸多城池虽然秩序井然,可是城池之外,往往是另一個世界,经常会有匪类出沒。
早些年,西陵门阀为了自身的利益,确保西陵走廊能够畅通,曾联手以西陵都护府的名义大肆剿匪,却也是剿灭了几股实力颇强的盗寇,一度让西陵盗寇缩头不出。
如今的西陵大地上,虽然几乎沒有可以威胁到门阀的大股匪患,但零零散散打家劫舍的盗寇却也還是不在少数。
這种时候,突然有数骑往這边過来,乔乐山等人只以为是有盗寇出沒。
夜色之中,来骑如风,只是眨眼间,竟然有七八骑如同幽灵一般冒出来,距离乔乐山不過几步之遥,当先一骑勒住马缰绳,座下那匹高头骏马长嘶一声,一個人立,停在当地。
其他数骑一字排开,几乎是同时勒住了马,只比第一骑落后半個身位,整整齐齐。
夜风吹過,秦逍看得清楚,来骑总共有九骑,清一色都是黑色的骏马,這九匹马俱都是膘肥腿长,马上的骑士竟然都穿着黑色的皮胄,背负长弓,腰挎马刀,披着黑色的披风。
更让人骇然的是,這九人都戴着极为诡异的面具,狰狞可怖,如同暗夜中的厉鬼一般。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乔乐山见得对方威风凛凛之中透着诡异,背脊生寒。
当先一骑戴着獠牙面具,面具下那一双眼睛犀利非常,抬头望见乔乐山身后不远的温不道,翻身下马,一手按着腰间佩刀刀柄,竟然对乔乐山等人视若无睹,直往温不道走了過去。
对方来势凶猛,人多势众,乔乐山等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那面具人走到温不道面前,“呛”的一声,却已经拔出腰间佩刀,夜色下,那马刀泛着乌黝黝的暗光,在马刀出鞘那一刹那,甚至让人感觉一阵寒气袭来。
温不道脸上竟然带着浅浅的笑容,抬起双臂,将那枷锁送到面具人眼前,面具人二话不說,马刀挥起,手起刀落,速度快极,只听“咔嚓”一声响,枷锁已经断成两截子。
鲁宏等人赫然变色,便是秦逍也轻“啊”了一声,心想這人的马刀不但锋利异常,便是刀法也极其了得。
“来得晚了一点,好在沒有太耽搁事情。”面具人轻声道:“五哥莫要怪我!”
温不道却是哈哈一笑,拍了拍面具人的肩头,指着边上的秦逍道:“這是我的小兄弟,义薄云天,如果不是他,我未必能等到你们過来。”
面具人并不在意秦逍尚年轻,竟然向秦逍深深一礼,带着一丝敬意道:“這份恩情,兄弟们都不会忘记,也一定会找机会报答。”
秦逍终于回過神来,向温不道问道:“赌神.....赌神叔,他们......?”
“秦兄弟,不要害怕,這都是自家兄弟。”温不道柔声道:“你对我有恩,就是对他们有恩。”
乔乐山身边一名壮汉只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是什......?”
還沒說完,“嗖”的一声响,一支羽箭撕裂空气,“噗”的一声,已经从壮汉的脖子沒入,瞬间贯穿了壮汉的脖子,壮汉后面的话根本发不出声响,身体晃了晃,往前栽倒在地。
兀自骑在马上的八名骑士中,一人正在收弓,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训练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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