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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老金头和他的孙女儿

作者:不语楼主
二十七寸的液晶电视摆在墙边的电视柜上,电视机下摆着的是银灰色的DVD机,DVD机上的指示灯亮着,电视机屏幕上一個头戴冠巾,手执羽扇,颌下挂着几络黑须的老者正在咿咿呀呀地哼唱着,电视前十来尺远的沙发上坐着一個六七十岁的胖老头儿,头发掉得差不多了,油光锃亮,好似大号的白炽灯泡,招风耳,红鼻头,粗粗的脖子,宽宽的肩膀,坐在那裡手扶着凸起的肚子上,真好象弥勒佛一般,左手端着一個酒杯,杯中有半杯白酒,酒香扑鼻,价钱估计不会便宜,右手拿着一把折扇,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合上,搞不清楚在這样的寒冬腊月玩扇子有什么意思,反正老头儿摇头晃脑玩的很得意,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一来是马谡无能少才能,二来是将帅不和才失街亭。你连得三城多侥幸,贪而无厌又夺我的西城。诸葛亮在敌楼把驾等,等候了司马到此谈、谈谈心......” 字正腔圆,有滋有味儿,老头的京戏唱得還真不错。 门外钥匙声响,随后房门打开,两個年轻女孩儿一前一后从外边走了进来,前边的穿着紫色的薄大衣,后边的则是红色的羽绒服。 “爷爷,您怎么又在喝酒!”前边的紫衣女孩儿摘下帽子,一边脱大衣一边向老头儿抱怨着,老头儿有点儿心虚,象個做了错事儿被大人抓到现行的孩子,尴尬地笑着,手裡的酒杯也不知放下還是倒回酒瓶裡好。 “呵,金爷爷,兴致不错呀,在门外就听见您唱戏呢,您现在的嗓子越来越好,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還以为是电视台直播呢。”穿红色羽绒服的女孩儿也一边脱着外套,一边笑着和老头儿打招呼,态度亲昵,此时的样子,谁敢說不是一個可亲可爱贴心暖肺的小姑娘? 有旁人搭腔,老头儿算是借坡下驴,找到了台阶,“呵呵,還是见雪這個小丫头会說话,哪儿象有的人,就会欺负自已的亲爷爷。” “爷爷,有您這么說自已的亲孙女儿的嗎?不让您喝酒也是为您好,您怎么就這么不听话呀!”紫衣女孩儿脱下处套,裡面是一件嫩绿色的毛衣,毛衣很合身,把苗條的身材完美勾勒出来,来到老头儿跟前,从他手裡把酒杯拿過来,将其中的一半倒回酒瓶,“呶,看好了,别說您亲孙女儿不向着您。”酒杯重又递回在老头儿的手中,看着酒杯裡浅浅的只能将将盖住杯底的酒液,老头儿向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孩儿摇了摇头,无奈的做了個鬼脸儿。 老头儿姓金,名叫金福全,别看被孙女儿管得死死的,其实他却是乐在其中,本人原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厨师大师傅,曾经在全国性的厨艺比赛中拿過名次,退休以后在家养老,每天過着喝喝小酒,唱唱京戏,玩玩儿围棋的生活,后被小区不远的酒楼金玉坊請去坐镇厨房,并和金玉坊的老板赵得志混得很熟,赵得志改金玉坊为棋胜楼,放着效益很好的餐饮行业不做非要经营利润有限的棋社,他从中起到的作用那是相当之大,故此棋胜楼成立之时,他也摇身一变,成为棋楼的后勤主管,每日裡转转看看,玩玩乐乐,過得倒也是逍遥自在。 那個穿紫色薄大衣的女孩儿叫金钰莹,是老金头儿的孙女儿,金钰莹的父母都是有色金属研究院的专家,因为工作关系,常年出差在外搞项目研究,一年到头,难得有回来的机会。 金钰莹今年二十三岁,很小的时候就在围棋上表现出相当的天赋,那时老金头還是鸿宾楼的厨,因为级别很高,所以并不是天天都要坐班,做一天休一天,時間宽松的很,因此常常到公园和一帮老朋友玩棋,侃山吹牛皮。他的棋力虽然不高,但也要分跟什么人比,在那此老对手中,马马虎虎也算個高棋。小钰莹的父母工作很忙,沒有多少時間照顾小孩儿,于是陪着小钰莹玩儿的任务便理所当然落在老金头身上。小姑娘小的时候胆子很小,又怕生,和老金头出去的时候是寸步不离,老金头也沒有办法,只好自已下棋的时候也把她放在桌边看着。說来也怪,看到爷爷下棋,小钰莹也不哭了也不闹了,乖乖的趴在桌子上一看有时就是一下午,時間久了,她和那些人渐渐也熟了,爷爷,爷爷地叫着,让老金头的那些朋友也非常开心,這個教一招,那個教一招,不知不觉中,小钰莹就学会了下棋,五六岁的年纪,大家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只当是個乐趣。 几個月后的一天,老金头正和一位老对手下棋,下着下着,棋局的一角出现对杀,老金头挠着脑袋算了半天怎么也算不清楚,算来算去,总是要差一气被杀,为显风度,于是投子认负打算再摆下盘,却不成想旁边观战的金钰莹拉住了他的胳膊,趴在他的耳边支了一招。老金头原以为是小孩子胡言乱语,并沒有当真,对手也只觉得小孩子天真,想帮爷爷却不知天高地厚,但五六岁的小孩子多是一根筋,见两個大人都不信她,委屈得就要掉眼泪。老金头一看這可不得了,为了哄小孩子高兴,只有照着金钰莹指点的招法走了下去,沒想到摆了几步之后,意外的发现对方因角部的特殊性而无法紧气,结果柳岸花明,反败为胜。 老金头儿当时就是大吃一惊,单看這几步棋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收气手筋,但一個从沒接受過正规培训的五六岁小孩子能发现自已這個玩了几十年围棋的人沒有看到的手筋,不能不說這是很让人惊讶的事情。 发生了這件事以后,老金头儿再也不敢带孙女儿去公园玩了,因为他清楚的很,他也好,公园的那些老朋友也好,下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野路子棋,五六岁的小孩子正是打基础的时候,随便玩玩当個乐是一回事儿,真想在這方面下出点名堂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为什么老金头会這么想呢?這话可就要扯远了,原来老金头儿小时候和陈淞生是邻居,两個人同上一家小学一個班级,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学校裡要办兴趣小组,很多学生都报名参加,他和陈淞生也是一样,刚开始时,大家水平都差不太多,全是胡玩胡闹,但沒過多久,天份上的差距就显现了出来,陈淞生越下越好,很快成为兴趣小组中的第一名,而老金头却始终在队尾的几名晃悠,怎么努力也效果不大,为此,他沒少让陈淞生笑话。再后来,陈淞生进入校队,参加市比赛拿了名次,被市体委看上,加入市少年队,走上了专业围棋选手之路,而老金头空有对围棋的满腔热爱却始终只能在初级班苦熬,不能不說,這是他很不愿提及的一件往事。 知道自已不是下棋的料,并不会影响老金头下棋的热情,因为他知道,老天爷是很公平的,当你在某方面不足的时候,往往会在另一方面给与弥补,比如說,他在厨艺上的造诣,陈淞生苦练一百年也甭想追上(当然,人家也未必想追),但不久前的一次比赛,开幕招待晚宴在鸿宾楼举行,他和陈淞生不期而遇,几十年不见,两個人回忆起当年的情景少不了互相打趣,提到老金头在围棋兴趣小组吊脚尾的事情,陈淞生是非常开心,老金头却是暗自郁闷,后又聊起儿女的事情,這才知道陈淞生也有一個和金钰莹同岁的孙女儿叫做陈见雪,陈淞生已经开始在教孙女儿学下围棋,而且孙女儿的表现還很不错,說到這些时,陈淞生是笑意满面,颇为自豪。 說者无意,听者有心,老金头更加郁闷,心說当爷爷的下棋压自已一头,怎么当孙女的還要继承传统,继续压着自已?人家可以教孙女儿下棋,难道自已教孙女儿炒菜?看来自已這辈子沒法翻身了。 所以,当意识到自已的孙女在围棋上有天分的时候,老金头可是开心的不得了,回去之后和钰莹的父母一商量,他们俩個也觉得小孩子学下棋,有益智力发展,沒什么不好,于是隔天老金头就为金钰莹报了個围棋启蒙班,让孙女儿接受正规的围棋教学。结果沒過几個月,启蒙班的老师就找上门来,說金钰莹在棋上的确有天分,自已的水平有限,再教下去会耽误孩子的成长,并推薦了一位常年从事少儿围棋教学的名师让老金头参考。 名师水平高,学费可也不低,不過钱对老金头而言問題不大,他是北京城裡排得上号的名厨,学费再高,无非是多接几個宴会订单,多加几個班的事儿,为了孙女儿的将来,为了能在陈淞生面前扬眉吐气,這样的付出,值了! 学棋的钱花得的确不少,不過金钰莹却也争气,拜在名师门下后棋力突飞猛进,仅仅一年的時間便在海淀区的幼儿比赛中就拿到了第一名,后上小学,又拿了全市八岁以下女子组的冠军,到了第三年,就连教她的那位老师分先也沒把握赢她,這件事被媒体发现,作了一篇报道,一時間金钰莹也是名声在外。 事有凑巧,陈淞生恰好看到那篇报道,想起那次见面时,老金头曾经說過他的孙女儿好象也叫金钰莹,于是找到老金头家,和金钰莹下了一盘让四子的指导棋,虽然金钰莹输了,但其良好的棋感让陈淞生大为赞叹,得知金钰莹现在的老师已经沒有能力再帮助她提高棋艺,于是主动提出让金钰莹和自已的孙女儿一起学棋。 老金头听了自然是满口答应,于是金钰莹就此和陈见雪认识并成为好友,一起学棋,一起训练,一起玩乐,一起参加比赛,所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所以,不用问也知道,那位穿红色羽绒服的年轻女孩儿就是她的铁杆死党,陈见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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