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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自由

作者:半糖果茶
[新]

  挂满雾凇的杉树生得茂密高大,长在无人打理的土路两边,苗伍为颂安排的安全屋就立在土路尽头,杉树林的末尾,白茫茫的雪地上,四周沒有邻居,也沒有人声。

  几天前,颂带着执澜从一個郊区转移到了另一個郊区。

  尽管皮卡的底盘足够高,跨越厚厚的积雪也格外费力,一百多公裡的行程,他们用了三天三夜。

  在研究所向大众公布启用非常规繁育方案前,颂下意识的想要将這类事情跟执澜隔绝开来。

  在這個风口浪尖,颂无法预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研究所又会对濒危物种排名第一的紫蓝氏推行怎样的举措,只能先想办法将执澜藏起来,一秒也不能耽误。

  在颂看来,执澜已经遭受了很多同龄人不该遭受的残酷现实,不能再增添灰暗的色彩了。他在执澜面前把许多严重的事情都淡化下来,用尽量轻松的语调讲给他听,彷如万事胸有成竹。

  颂自知只是個普通人,沒有身份背景,也沒有金钱权势,他只能用自己笨拙的方式,给执澜争取安然无忧的生活。

  有长辈的小家伙不需要为现实烦恼,在這件事上,所有的长辈都是這样想的。

  所以颂想,自己是小蓝鸟的alpha,同时也是他信任依赖的父辈,再困难的事也要尽力试一试,但凡他能扛下的担子,绝不会让它们落在执澜肩上。

  执澜怎么也沒有想到,把脚趾头缝都洗得干干净净之后,等待他的是三天都不能洗澡的日子。

  在所有候鸟都飞去南方享受温暖的阳光时,他的大鸟却带着他往北方逆行。

  m.

  身边的alpha日以继夜开着车,在荒无人烟的雪地裡龟速行进,他们穿過落雪的峡谷,结冰的湖泊,寂静的城镇,冰封的溪谷。

  怀中的肥猫蛋丁是执澜唯一的供热源,猫咪是一种恋家的动物,特别是绝育過的猫咪,蛋丁一直不安地扭动身体,执澜便一遍遍安抚它:

  “喵喵乖,咱们在旅行,等春天的时候,就能回家了。”

  這是颂告诉执澜的原话。

  安全屋裡的家居并不精致,却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尖屋顶能防止积雪压坏房顶,厚墙壁和双层窗隔绝苦寒,门廊上亮起暗黄的暖光灯,屋檐下還有闪动的红色灯光,可以驱赶在野外觅食的猛兽。

  靠简单的热食填饱肚子后,执澜抱着蛋丁挤在狭窄的木板床上小憩,颂吻住他的嘴角,很轻的一下,亲完以后沒有退开,顺势跟他贴着脸,大掌箍着omega的细腰轻轻摩挲。

  “蛋丁,别闹,”执澜迷迷糊糊发出梦呓,颂就拿一條胳膊搂住他,按进怀裡紧紧贴着,另一只手从后脑勺顺到后腰,揉捏他戳着些碎发的后颈,抚過他瘦削的肩背,安抚熟睡的恋人。

  颂保持着這种姿势倚在床边闭目养神,不自觉保持着警惕,耳廓动了动,能听到窗外骇人的风声,却感到一阵奇特的温暖。

  他们暂时安全了,不会有人突然带走他的小鸟,他们還能拥有彼此。

  风声中逐渐掺杂了别的声音,像是机动车的引擎,颂猛地睁开眼,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厚厚的棉服下,肌肉蓄积着巨大的力量,是十足防备的姿态。

  两分钟后,颂卸下警觉,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老萧,开门,是我。”苗伍将越野车熄火后,大步走向安全屋,军靴踏過积雪,发出吱呀的闷响。

  這只一直在为军方效力的猫科类人是颂少数能信任的伙伴之一,也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倚仗。

  颂无奈地摇摇头,将门后的重物和木栓撤掉:“說過多少次了,别這样叫我。”

  苗伍进门后一点也不客气,将手搓热后便点燃一支烟深吸两口:“萧颂,你可真会挑时候,這种大雪天给我添麻烦。”

  “叫单名就行,别带姓,”颂顺手锤他一拳:“我什么时候给你添過麻烦?”

  “是是是,這么多年,你就给我添了這一次麻烦,鄙人深感荣幸,”苗伍叼着烟蒂四处乱瞟:“你那個稀罕小宝贝儿呢?藏哪了,快给我瞅瞅。”

  颂将卧房的门关紧,岔开腿拦在门前,把這只冒冒失失的花南虎挡在外面:“睡午觉呢,你别吓到他。”

  “我就看看,你這么紧张干嗎?”苗伍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啜起一抹怜悯的笑意:

  “看不出来啊,你也有今天,你们雕鸮都是這個德性,耍光棍的时候酷的要死,有了配偶就变成老婆奴,满脑子都是养老婆孵蛋。”

  颂皱着眉扇扇手,将烟雾挥开,轻笑一声:“我沒蛋可以孵,讨個老婆已经很不容易了,倒是你,别的大猫可不像你這样万年单身。”

  不管大猫小猫,大多数猫科动物都是滥情物种,早些年的时候,猫科类人甚至能凭身份证明享受一夫多妻的婚姻特权。

  可眼前這位发小同他一样,是老光棍一條。

  苗伍咧咧嘴:“你以为我想单身啊?不管公的母的,我們那清一色的alpha,型号配不上啊,等我退伍再說吧。”

  颂也点燃一支烟:“你都干了十几年了,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养老?”

  苗伍手指抵住嘴唇又吸一口,眯眼說:“很快了,要不然我也沒闲工夫来找你们,你也知道外面变天了,像我這种s级的濒危必须要滚回研究所生崽,不能继续浪咯。”

  颂了然:“大猫都会被送回来?”

  苗伍点头:“差不多吧,我手头的任务已经全都交出去了,大猫基本都是珍稀,只剩我手下的那些狗崽子们继续留在营裡,真羡慕他们啊。”

  苗伍在颂肩膀上拍了拍:“說实话,我一直觉得你比我還适合当兵,咱们這种野性难驯的家伙就应该去战场上浪。”

  颂拍开他的手:“我沒兴趣。”

  苗伍讪讪叹了口气:“现在看来,你当初被研究所赶出来,算是走了大运,要不然你也会和我一样身不由己。說实话,我真不想走,呆了十几年的地方,有感情了,我也喜歡现在的生活。”

  被提及旧事,颂沒什么反应,语气平淡:“当年的事不提也罢,是福是祸谁也說不清。”

  苗伍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对你来說肯定是福,不過……你好不容易脱离研究所,活得還挺滋润,何必找個這么稀罕的小宝贝,不是往枪口上撞嗎?”

  颂目光沉沉,有些落寞,却很坚定:“我一直相信,每一种命运都是上天的安排,也许当年我能脱离研究所获得自由,是为了能在今天有能力保护他。”

  苗伍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打趣道:“這不是還有我嗎?放心,只要有我在,不会让别人找到你们的。”

  颂自嘲地笑笑:“对,還有你,毕竟我除了自由,也沒有别的了。”

  苗伍安慰道:“想开一点,咱们已经很幸运了,至少能提前打探消息,做好充足的准备。”

  颂沉默下来,大厦将倾,一木难支,如今所有珍稀物种都是命运共同体,只不過他们两個有心理准备,可以勉强维持体面,可巨浪拍下之时,就是长了能飞的翅膀也于事无补。

  如今颂只愿“曙光”不要照在他们身上,也希望紫蓝氏家的66個蛋能创造奇迹,扭转外界风声鹤唳的现状,给他们留一個小小的缝隙,在远离人类社会的荒野裡相依为命,得片刻安宁。

  作者有话說:

  *小科普:雕鸮和配偶可以终身厮守,形影相随。雕鸮不需要迁徙,拥有十分稳固的配偶关系,它们在寒冬季节交配,赶在早春二月来临时,简单地找一处略有遮挡且背风的岩石或土崖产下2到4枚卵,此后长达近2個月的時間裡,鸮妈安心宅在家中,由鸮爸承担起捕猎和照顾宝宝的任务。

  现实之中的鸮爸都是不挪窝的宅鸟,颂爹的宅男属性和老婆奴属性由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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