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包袱
执澜真正意识到自己造成的影响力,是在楚江研究所的新闻發佈会上。
执澜受邱争博士的邀請,参与紫蓝氏的“后备成员”公开,尽管米莲娜再三阻止這位“顶流小爱豆”太快公布恋情,执澜仍坚持带着颂一起出席。
米莲娜见劝阻无效,干脆不挣扎了,還贴心地一路随行,帮他们打理出席正式场合的服饰。在审美這方面,還真沒有几個物种能和雌性飞禽属类人相比,毕竟华丽的羽毛是她们天生的信仰。
两套西装,码数一大一小,款式与版型不同,但细节之处的纽扣、暗纹和走线又一一吻合,在低调处契合是情侣装的最高境界。
颂那套有一点燕尾设计,米莲娜的私心是将他打扮成护花使者,微微外扩的下摆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更显修长,领结端庄正派,长发后梳,能看出点贵族执事的味道。
至于执澜,米莲娜的私心更加毫不遮掩,在他衬衫的前襟打上了华丽的风琴褶,颈间戴着和他发色相符的蝴蝶型领结,额发被发胶固定成精致的偏分,妥妥一枚蓝发小王子。
执澜被挺括的西装限制了动作幅度,有些拘束:“姐姐,我是去参加新闻發佈会,不是去出道的。”
米莲娜展开一條湛蓝的手巾,在手中折叠翻弄片刻,放进执澜胸前的口袋裡,哈哈笑道:“你還用出道?宝贝儿,你已经是巨星了。”
颂一個卖酒的糙汉,头一次被捣腾得這么衣冠楚楚,满身不自在,本想怼米莲娜几句,却在看到执澜的造型后沉默了。
执澜一脸新奇地凑過来帮他整理领结,颂垂下眼盯着他,执澜薄薄的嘴唇轻抿着,神色专注地像是在解一道二元四次方程,细而长的手指勾在他颈间,微凉的指尖不时擦過连诀的喉结,动作很轻,带得他皮肤有点痒。
omega温柔的杏眼一眨一眨,小巧的鼻尖轻轻翕动,這身华丽的装扮在他身上意外融洽,比颂预想得還要赏心悦目,仿佛他天生就该如此精致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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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想,這是自己的omega。
像蓝宝石般闪耀夺目的小王子。
颂不合时宜地产生了阴暗的想法,是不是只有将执澜藏起来,才能心安理得地拥有他。
颂知道自己不能這样做,执澜会一天比一天成熟,一天比一天优秀,像他所期待那般,在广阔的天地裡实现他“活着”的价值。
捧在掌心裡的小鸟,终于有了自由飞翔的能力。
颂躬身将手臂递给执澜,嘴角扬起笑意:“小王子,我們走吧。”
颂得到了他考虑许久的那個答案,他们的配偶关系并不是抚育供养或单方面提供保护,执澜也许并不需要這些,他需要的是更加平等与尊重的爱。
轿车缓缓驶入發佈会场所在场馆内,执澜听见车窗外记者们按下相机快门的咔嚓声,不断有闪光灯亮起,让他倍觉新奇,脸上的笑意收也收不住。
颂捏捏他的指尖,轻声问:“這么开心?”
“好热闹,”执澜坐不住了,额头抵在车窗上兴奋道:“他们都是来看我們家蛋的嗎?”
“对,”颂笑了笑:“待会克制一点,话不要太多。”
执澜摆正脸色,认真道:“我知道的,米莲娜姐姐教我了,要有偶像包袱,对了,我的包袱在哪?”
颂无奈地摇摇头,执澜若是偶像,肯定是最亲民的那一派。
偶像包袱?不可能有的。
前方的光越来越亮,当他们的车子停稳后,车身被记者手中的“长枪短炮”层层包围。
执澜果然沒找到自己的偶像包袱在哪裡,主动推开车门,笑眯眯地和大家打招呼。
“你们好啊,来得挺早,辛苦了。”
“穿這么少会不会冷?早点进去吧,裡面有空调。”
“可以不要对着我的眼睛闪光嗎?有点睁不开。”
“你们一起說话我听不清,一個一個来可以嗎?”
颂在执澜之后下车,忽略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一言不发护住执澜的肩膀往会场裡走,像個尽职尽责的保镖,记者们很快看出颂的身份,只怪他那头长发的辨识度太高——
前不久的新闻裡,那位拐带国宝的不知名先生。
记者们瞬间炸锅:
“小蓝毛,他是谁?能介绍一下嗎?”
“你上次去游乐场,也是和他一起嗎?”
“误会了误会了,原来是保镖大叔,不是坏人。”
“我就說呢,怎么会有人敢拐带紫蓝氏。”
记者们大声呼喊执澜的名字,像情绪高涨的粉丝一般,颂护住执澜的耳廓,肘部夹住他的身侧往上拎,目空一切般加快步伐,逮小鸡似地半抱着执澜往前走。
执澜双脚都快悬空了,還不忘回過头向大家解释:
“你们弄错了,他沒有拐带我,是我自己想去游乐园玩。”
“還有,他不是保镖,他是我叔叔。”
“对了,他不是人,他是雕……”
颂忍无可忍捂住执澜的嘴,贴在他耳畔說:“說好的话不要太多呢?”
执澜羞赧地眨眨眼,嘴唇嗫喏:“他们太热情了,我忍不住嘛。”
颂摇摇头,鹦鹉就是鹦鹉,人一逗,就說個沒停。
离开场還有十分钟时,两人被工作人员引导着落座,颂被請到嘉宾席,执澜却被带到了主宾席上,和邱争博士、林茂博士坐在一起。
记者们也陆续入场,整個会场坐得满满当当,大家却不约而同保持安静,维持官方發佈会庄严肃穆的氛围。
除了执澜。
执澜被上百道目光注视着,居然一点也沒怯场,還忍不住跟身边的两位研究员讲小话,他用手掩着嘴巴低声问:
“嫂子,我哥哥是明天被送回来嗎?”
“我們家的蛋已经孵化了嗎,有沒有照片给我看一下。”
“茂爷爷,听說您要退休了,要不要跟我回巴洲玩?”
邱争和林茂差点被他逗得笑场,努力维持面部表情,敲敲面前的坐式话筒,示意他發佈会要正式开始了,执澜才堪堪收住兴奋的情绪。
邱争打开立式话筒,向记者席点头示意,一片掌声過后,全球直播的楚江所官方新闻發佈会正式开始。
记者们拿出录音笔,屏息凝神,邱争落落大方且客套地致完开场词,便直奔主题,将记者们的视线引向身后的大屏幕。
色彩绚丽的led屏上,切进一段画面,是楚江研究所的某间幼崽护理室,一只皱巴巴的幼崽被包裹在柔软的棉褥裡,看起来刚出生不久,眼睛還沒睁开。
记者们纷纷抽气,小声议论着:“什么物种的幼崽?”“值得开這么大阵仗的新闻發佈会嗎?”“看不到瞳色和发色,暂时猜不到。”
镜头切远,在這個房间裡,不止一只幼崽,裹着小宝宝的襁褓像一只只圆滚滚的烧麦,整齐摆放在护理台上,周围有七八位护理员有條不紊地忙活着,喂奶、换尿布、给嗷嗷哭泣的小崽子拍背。
记者们再度讨论起来:“怎么這么多?是珍稀物种嗎?”“什么物种這么能生?看起来有十几只呢,大喜事啊。”“是不是楚江所试行了某种生殖辅助技术,取得了重大突破?”
镜头再次一转,从房间裡退出来,用无间断的拍摄手法,在另一個房间门口扫過,其中的景象差不多,有十几只幼崽和七八位护理员,直到镜头循過第四個房间,记者们终于忍不住沸腾了起来:
“天呐,有這么多珍稀幼崽嗎?”“他们好可爱,很有活力的样子!”“快公布他们的身份吧,這将是珍稀物种保护史上的壮举!”
邱争顿了顿,扶着话筒看向在座的记者,用低沉的嗓音解释道:“抱歉,各位,這不是壮举,而是赎罪。”
在记者们惊诧的目光中,邱争娓娓道来,向他们坦白了执垣辛卉夫妇曾经遭受的苦难,以及這六十多只幼崽的真实身世。
所有嘉宾和记者都沉默了,与此同时,通過直播画面看到這一幕的亿万观众们也沉默了,世界仿佛在這一瞬间安静下来。
世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但是身而为人,大家有基本的同理心,有那种看到别人受苦而从心底生出的怜悯和善良。
這种善良,可以是安慰,也可以是沉默,远隔千裡的人们只能通過網络来见证這场“赎罪”,他们无法发声,无法交流,无法回应,能做的只有沉默。
整個会场静得针落可闻,像是酝酿着浓浓的愧疚,邱争的话打破了這份宁静:
“我代表楚江研究所向紫蓝氏道歉,同时也向曾遭受過‘基因筛选’的其他珍稀物种表示沉重的歉意,不求宽恕,只是想通過這场發佈会让大家了解,我們曾违背了物种保护的初衷,我所說的赎罪,是正视原生人类曾有的恶行,将真正的自由和平等還给他们。”
执澜有些受不住周围压抑低沉的氛围,在话筒上摸索了一阵,打开开关,轻咳了一声,将大家的视线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执澜朝邱争点点头,语调平和,甚至露出個微笑:“我代表紫蓝氏,接受楚江研究所的道歉。”
嘉宾席的颂眉毛一跳,指尖不自觉捏紧西裤的裤缝,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出五秒,他的预感被执澜驗證了。
不要给猫科类人买布艺沙发,也千万不要让鹦鹉拿到话筒——出自某位社会学家的著作《类人观察散记》。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蓝毛坐直身子,发现了话筒的妙处:可以将他的声音放大很多倍,让所有人都听到他的话,這种美妙的诱惑简直……无法抗拒。
“你们别内疚了,我的爸爸妈妈现在過得很好,现在居住在城市裡,身体也很健康,研究所已经将自由還给了他们,所以我不怪研究所。”
“用你们的话来說……這就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大家都笑一笑嘛,你们看看我家的小宝宝,多可爱啊,有這么多小蓝毛,你们不开心嗎?”
“呀,差点忘了,他们现在還沒长出头发……沒关系,過不了多久,他们就都是小蓝毛了。”
“我還得拜托研究所帮我照顾弟弟妹妹呢,我們一家人真的沒有能力抚养這么多只幼崽,所以研究所真的很伟大,护理员们辛苦了。”
“最伟大的是我嫂……是邱争博士,他居然把冷冻了好多年的蛋蛋都孵出来了。”
“对了,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吧?据說飞禽属类人的出生時間是从出壳那一刻开始算,所以……我应该算是哥哥吧?”
………
新闻發佈会的后半程,在执澜的单口相声中结束了。
不得不說执澜有与生俱来的谐星体质,成功将心情沉重的记者们都哄得乐弯了腰,直播的氛围也彻底欢脱起来,甚至有不少转播媒体开通了弹幕功能,给全球观众们一個交流空间。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請问這裡是小蓝毛主持的聊天节目嗎?】
【宝宝一個人說得好累啊,我在现场就好了,我一定陪他唠】
【我也想,那些记者都太拘谨了,都沒有人敢答话】
【有一說一,小蓝毛需要一個捧哏】
【我有点期待两年后了,楚江所裡的蓝毛幼崽都长大后……】
【别紧张,他们可以互相說话,這么多小鹦鹉,一定不会孤单的】
【小蓝毛說過他可能会做视频博主,大家快去留言,教他怎么开直播】
【直播可以有,咱们可以陪他聊天】
…………
新闻發佈会圆满结束后,执澜在后场拦住邱争博士:“嫂子,我有一個疑问。”
邱争耳朵有点麻,像是起了茧子,條件反射般后退了半步,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执澜歪着脑袋,表情认真:“刚刚我在视频裡数了,一共是65只幼崽,還差一只。”
還沒等邱争开口,林茂笑起来,接過话道:“有一只蛋和你一样,是個小笨蛋,比较迟钝,所有兄弟姐妹都出壳了,他還赖在壳裡,太懒了。”
执澜有些害臊:“那他一定很像我……”
林茂和邱争对视一眼,確認了先前达成一致的意见,视线再次落在执澜脸上,目光裡饱含慈爱:“小蓝,你想要蛋嗎?”
执澜倏地愣住,不懂他這個問題裡的含义。
邱争和林茂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告诉他:“小蓝,我們决定把這颗蛋留给你。”
作者有话說:
小蓝可以孵蛋了√
小蓝: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嗎?
邱争:我很佩服小蓝的老公
颂爹:别忘了你老婆也是鹦鹉
邱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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