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峭
叶以琛赶到的时候,陈灵正在和警方交涉,见到他时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個男人真的会为了叶紫凝亲自跑来巴黎。那副俊秀的面容上布着疲惫,应该是不眠不休一路赶過来的,他正处于本该好好休息的状态,此时却上前一步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亲自了解了经過并拜托警方抓紧寻找,時間越长不可控的因素越大。
警方走后,他看着陈灵,声音裡有着掩盖不住无力和倦意:“凝凝的U盘一般是做什么用的?”
“裡面都是她的调查资料,這次带過来也是为了方便整理采访稿然后分发给各大新闻社,我见過,裡面除了這些沒什么别的秘密,”陈灵皱了皱眉头。
“犯人有头绪了嗎?”叶以琛看向叶紫凝所在的房间,继而问道。
“她的房间极不巧的在拐角处,正好处于摄像头盲区,所以目前還沒发现,跟着凝凝同一批下来的有一群人,也无法从电梯的摄像头裡找到线索,”陈灵叹了口气,想了想還是将自己的疑问說了出来:“這其实沒都什么問題,只是最让我怀疑的是其他人与她的房间中间隔了好几個号码,去前台问的时候,她說是负责住宿的一個女生点名让她单独给凝凝找一個僻静的地方,這样方便她整理稿件不被人打扰,前台沒多想就订了。”
“是预谋犯罪了,”叶以琛捏了捏鼻梁让自己保持清醒,眼眸裡暗到仿佛可以吞噬一切,“毕竟凝凝坐到這個位置,无论是出身,身份,与她们做对比任何一点都会让人觉得不甘心。”
陈灵点点头:“我也這么想的,所以我去警局探過那個负责住宿的女孩子的口风,她嘴巴很紧,什么也问不出来,但是越紧越可疑啊.....”
“能带我去看看她么?”叶以琛抬眸,眼裡的暗芒让陈灵不禁打了個寒战,她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只觉得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抿嘴沉思了一下,她点头,然后缓慢开口:“但是你得先保证你不会失控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你觉得我会嗎?”叶以琛轻笑,率先抬步向前走去,只剩陈灵神色复杂在身后跟着他,用他听不到的音量嗫嚅:“我觉得百分百......”
警局离酒店不远,两人選擇步行前去,陈灵紧赶几步向前和他并排,用余光看向身边的男人,不得不說叶以琛是真的有迷人的资本,這個观点从身边经過的陆陆续续侧目的法国女孩子就能得到驗證,想到這儿她忽然笑了出来,惹得叶以琛看了看她,开口问道:“怎么了?”
“沒事,就觉得你们兄妹两個就是两個妖孽,妹妹到哪裡都是焦点,哥哥也是,”陈灵叹了口气,便听见叶以琛声音极轻地问她:“你知道我們两個人的事以后,有沒有觉得這两個人就是疯子。”
或许有吧,陈灵眼尾带笑,望着巴黎的夜空:“后来只是有些心疼你们,谈不上理解,毕竟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但是两年前的除夕夜那天,以及今天,我有些明白了,”她顿了顿:“你们是真的将对方爱到了骨子裡,无关世俗无关伦理,你们只是单纯爱上了一個爱着自己的人,只不過彼此的身份是亲兄妹而已,而我做不到去嘲笑這段在這個世界上难得纯洁真挚的感情。”
话语忽停,陈灵看向前面的警局:“到了,”她向前走了几步出示证明签了字,朝他耸了耸肩:“所以我選擇祝福。”
陈灵不知道叶以琛究竟对那個女生說了什么,她只知道,叶紫凝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被顺利带回,救出来的时候上衣被撕成了布條,头发凌乱衣衫褴褛,是被叶以琛用外衣裹住抱着,带着极其怜惜的情绪将昏迷着的她送上救护车,而那名女生以故意伤害罪和教唆罪,连带着另外在现场想要完成猥亵未遂的男生一并从巴政开除并送去了国内监狱。
后来她回国去监狱探监时,沒忍住问那個女生原因以及叶以琛到底說了什么,而对方只是摇摇头,自嘲道:“這個女生真的過于可怕,被两個大男人压着還想要保持清白,挣扎到警察赶過去,不知道到底是装的,還是真就顶着這张脸表现得這么纯情,而她哥哥.....”她回想起那個男人对她說的话,语气晦涩:“他就是一個Satan。”
人总会下意识地嫉妒拥有美好事物的人,然后用尽一切解数想要抢夺過来,這是人性的劣根所在,而這棵长久扎根在内心的树木衍伸而出的虬枝,终有一天会长出黑暗的果实。
叶紫凝出事的事情還是沒能瞒過秦媛和叶铭,两人得知消息时脸色苍白,秦媛更是差点昏厥,被叶铭及时扶到旁边休息,两人向单位請了假匆匆买了机票,在第二天凌晨到达了巴黎。
赶到医院的时候陈灵正在向医生再度确定叶紫凝无大碍,见到他们,她愣了愣,开口確認:“伯父伯母?”
“是我們,請问我們女儿在哪儿?”秦媛眼眶通红,嗓音沙哑,看样子是哭了很久了,陈灵有些不忍心,先将他们扶到座位上坐好,這才将情况一一解释清楚,末了她看向病房裡,目光柔和:“不過不用担心,凝凝沒事,而且,叶学长也来了,在屋裡陪着她呢。”
“以琛?”秦媛愣在了原地,她是从莫晓娜那裡得知的消息,沒有過多细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仅仅只是再叁確認叶紫凝确实是出了事以后两人就匆忙买了票,因此对于叶以琛来這裡的消息他们完全不知情。
“对,我第一個通知的他,我想,他应该是怕如果凝凝真的出了事你们会承受不住,才沒有通知你们,自己独自一個人来的,直到找到了她,确定她沒有大碍他才放心告诉了你们,這几天他从头到尾都一直在跟进展,忙前忙后,至少我在旁边,从沒见他合過眼。”陈灵点到为止,悄悄离开了原地,留给他们思索的空间,她想,這应该是她能为他们做的为数不多的事了。
秦媛和叶铭隔着玻璃窗看向屋内,叶紫凝静静躺在床上沉睡着,洁白的枕头被褥衬得她的小脸苍白,一只手正在输液,另一只手被坐在她身边的叶以琛紧紧握着,他就這么看着她,一动不动恍若雕塑。那一瞬间两人忽然觉得,叶以琛的背影有些過于孤寂了,就好像忽略了全世界,也被全世界忽略,满心满眼都是床上的人儿。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引以为傲的孩子变得這般沉默了。
他们最后還是沒能推开门,直到叶以琛出门买午餐时才发现坐在走廊上的夫妻二人。对于他们的到来他似乎并不惊讶,敛着眸子走過去,安静地等待着父母发火以及让他远离叶紫凝。只是等了很久,意料之中的训斥并沒有出现,他抬起头看向他们,神色有些讶异,却见秦媛叹了口气:“我們不管了,你们决定了就自己好好把握吧,再怎么阻止,你们還是能找到对方。”
這是松口了。
意料之外的话语让叶以琛第一次露出了许些无措的神情,這句话对他而言,就像一個易碎的梦境,让他被甜言蜜语哄骗着活在幻想裡,再极其残忍地戳破告诉他這都是梦,他该回到现实了。只是当他看向父母的神情,发现他们疲倦与无力之中夹杂了看开的淡然时,才明白這一切并不是梦。
闭上双眸,他喉结滚动,最后只能道出一句:“谢谢爸妈,对不起。”
是啊,他们本就同根而生,說真正放弃离开彼此又谈何容易。
“但是,我們有一個條件,”秦媛又开口,揉了揉眉心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别過头看向病房内,轻声道:“在家不允许做出格的事,至少别在我們面前做。我們還是你们的父母,即使選擇视而不见任你们把控,但還是接受不了你们.......”她斟酌着,最后還是用了最直白的话表达:“做那种事.....”
“我們会的,”叶以琛连忙答应,语气裡有着难以置信的欣喜,他向后退了一步,在两人略微复杂的目光裡深深鞠了一躬:“是儿子不孝。”
這是他的罪孽,他将叶紫凝拉下地狱,又将父母扯进了伦理沼泽的中央,是他对不起他们。
两人叹了口气,叶铭上前将叶以琛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他们将要老去,开始对一些事有心无力。這件事情发生以后,他们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似乎沒有什么比他们两個平安幸福更重要的了,倘若成全能让两個孩子在他们不在的時間裡相互依靠,成为彼此的支柱,那他们的成全也算得上是有意义的,毕竟叶以琛的性子沒有人会比他们更清楚,让凝凝跟着他不失为一种办法。
叶以琛看向面前的父母,眸色有些黯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叶铭的两鬓已微微泛白,连一向爱美的秦媛脸上也有了许些岁月留下的痕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变得比父亲還要高了。
直到這时他真正才感受到时光不饶人的含义,时光无情,它从未善待過任何一個存在于這世界上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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