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 第21节
学校文理分班,她和前男友分到一起。
喔,对了,那时他们還只是稍微熟悉一点的同学。
唯一长時間的交际,也是暑假裡,送被砖头砸破头的对方去医院。
第一堂课,班主任在台上讲话,她在台下心不在焉地抄写英语作文模版句子,听到旁边這位新同桌开口:“你是于胜楠吧?”
她吓了一跳,转脸看,看到這位新同桌正仔细看着她。
于锦芒终于在记忆中完整地看到前男友的脸。
是她已经熟悉的一张脸。
四目相对,他露出温和的笑,主动开口:“我叫路世安,還记得嗎?咱俩上同一個初中,中考时,我就在你前面。”
第19章回顾她和她同桌
于胜楠和新同桌路世安的相处算不上太和睦。
于胜楠是社恐,一天八节正课一节早读三节晚自习,中间穿插两個跑操大课间外加n多小课间,食堂打饭,接水若干次,如果不是上课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問題,一天下来,她和人說的话不超過十句。
“你好,我要一個包子和一杯豆浆。”
“谢谢。”
“同学,借過。”
“谢谢。”
“阿姨,我想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谢谢。”
“让一下。”
“谢谢。”
“不好意思。”
“谢谢。”
……
直到新同学介绍了自己名字,于胜楠才有点怯怯地說出今天超出语言能力的第十一句话:“啊,是不是初三时候因为逃课被全校通报的那個路世安?”
路世安笑了:“沒想到我這么出名。”
他很友好,不過也算不上绅士,对于胜楠說:“你也不差,中考数学不带直尺、让数学老师退休后想到也会气得拍轮椅的于胜楠。”
于胜楠窘迫地低头,垂得很低:“……喔。”
和社恐的于胜楠相比,路世安虽然還沒有到达“社交恐惧症”的地步,但也是人缘极好。于胜楠都不知道,他怎么能在短短两天内,就能和班级上的每一個同学认识并且维持住了良好的“朋友关系”。
于胜楠只认得暂时的代理班长,其他的一概不熟悉。
因而,两人的沟通也不多。
路世安不多话,于胜楠不好意思說话,两個同桌相敬如宾,中间的距离比梁山伯和马文才還要大。
偏偏,正式的班干部和课代表都要等到周六再选,现在都還是空缺,有意者先写演讲稿,届时再上台竞争。
于胜楠想要竞选数学课代表。
一:她的初中数学基础稍稍薄弱,成绩并不怎么突出;
二:她是那种不逼自己一把绝不会使全力的人;
三:她想要提高数学成绩。
综合以上三点,于胜楠写了长长长的演讲稿,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上台,磕磕绊绊念完,桌子下面的两條腿抖得都能去跳踢踏舞了。
她自认为已经充分地展现出自己今生最大的真诚,但显而易见,大家還是纷纷将票投给另一位竞争者路世安——
他甚至只說了简单的一句话。
“我数学成绩第一。”
几乎每一個中国的高中生都慕强,就连不学无术的混子学生都知道要去后排拉帮结派,绝不会干擾学霸们的苦学。大家可乐不犯矿泉水,彼此泾渭分明到堪比楚河汉界。
在绝对的成绩压制面前,于胜楠的真诚就像太监的俊美一样,沒有半点吸引力。
所以路世安一句话就打败了她那勾勾画画写了好久的演讲稿。
于胜楠惆怅了许久,又暗暗下定决心,宽慰自己,就算当不上数学课代表,至少同桌就是数学课代表嘛,還是数学第一,不管怎么說,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今后她问問題也要方便好多哎。
她是一個自卑、又善于安慰自己的好孩子,想清楚這点后,很快不再为這件事而困扰,請教路世安的次数也多了许多。路世安耐心不错,总能一一为她解释清楚。
在学校第一次月考时,于胜楠的数学成绩拿到了第一。
這個成绩令于胜楠又开心又忐忑,一边开心自己的苦学刷题果然沒有白费,一边又忐忑,难道這真叫“学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這样一来,于胜楠追着路世安问問題的次数少了很多,這种莫名的愧疚心理,好比电视剧中——将军爱上了未婚妻救助的小丫鬟。
于胜楠的矛盾心理就是那個被将军看重的小丫鬟。
她有种太過道德的负罪感。
這种诡异的负罪感,在一同远赴邻市参加数学竞赛时达到顶峰。
按照数学老师的想法,他本想在教的几個班裡,一個班挑一個尖子生去,在于胜楠這個班裡,他原本中意的是路世安,但這次月考中,于胜楠的成绩又极为突出。
纠结再三后,数学老师给两個人都报了名。
一开始定的是大巴票,但突然多了一個人,便坐不开。商议之后,数学老师给他们两個人订了火车票,坐票沒票了,就订了两张卧铺,数学老师自掏腰包。
两個人都是下铺,正好面对面。
车上人不多,又是中午的车程。路世安上车后便躺下,只剩下沒怎么出過远门的于胜楠,坐在硬邦邦的卧铺上。
路世安规劝:“睡吧,睡一觉就到了那边,明天就考试,你先养足精神,晚上老师還要集训。”
于胜楠摇头:“我睡不着。”
路世安說:“先眯一会也行。”
于胜楠又摇头,她小小声:“我怕不干净。”
路世安睁开眼睛,火车上温度拉的低,他展开被子,盖在身上,看她:“嗯?”
“就是……火车上的卧铺,都是公共用品,”于胜楠小小声,“听說過嗎?有人在卧铺上睡觉,结果那個被子中被人故意放了蚂蝗,蚂蝗就隔着被子吸他的血。等火车到站,乘务员掀开被子一看,都成人干了。”
路世安條件反射丢开被子:“……你从哪裡听說的?”
于胜楠呆呆:“《故事会》啊。”
“那都是假的,”路世安重新躺平,說,“躺下,睡觉。”
于胜楠喔一声,犹豫再三,還是小心翼翼地躺下。
笔直笔直的,庄重肃穆到下一秒就可以被送花圈的僵硬笔直。
于胜楠又說:“那這被子干净嗎?会不会有寄生虫或者——”
路世安打断她:“蚂蝗不会隔着被子吸血,被褥也有乘务员更换,一客一换。”
于胜楠老实:“喔。”
還沒闭上眼睛,只听路世安低声吸一口气,于胜楠條件反射,侧身半起:“怎么了?”
“沒什么,”路世安說,“枕头边缘有点硬,好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啊,”于胜楠短促惊叫,她不安地說,“我看過新闻,有性格扭曲的病人,会故意用针刺穿自己的血液,然后放在可以扎人的地方,比如火车——”
“于胜楠,”路世安叹气,他转脸看她,语重心长,“是不是我不死,你睡不着啊?”
第20章酒店不用再担心
于胜楠默默躺平,她還是不碰被乘务员叠整齐的被子,好像碰一下就会立刻死掉。
于胜楠之前沒有睡過火车卧铺,只觉得被子有点发凉,被褥也是凉的。這些不习惯而陌生的东西让她感觉到危险和恐慌。
空调温度低,她自己默默躺了一阵,路世安看不下去了,打开书包,抽出一件衣服,隔空抛给她。
“先盖這個吧,”路世安转過身,背对于胜楠,“我沒往上放蚂蝗,也沒有针,喔,我也沒有传染性疾病,不想报复社会。”
于胜楠不知所措地碰着這件外套好久,才盖在肩膀上。路世安個子高,這又是一件长款的冲锋衣,挺干净的,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儿。她就這样趴在外套下面,两條腿侧着蜷缩,刚好盖住膝盖,再努努力,還能把脚也藏进去,但于胜楠不好意思,只让外套盖住小腿肚。她目不转睛看了路世安好久,才說:“谢谢你啊。”
路世安說:“不用谢,這是我罪有应得。”
于胜楠:“……”
尽管于胜楠刻苦努力,但這一個月的努力补习,的的确确還是赶不上其他人扎实、实打实几年累计下来的知识。更何况,這场竞赛本身就是尖子生之间的竞争,百裡挑一的学生坐在同一個考场中拼搏厮杀。
也正因此,于胜楠拼尽全力,最终也只拿到一個三等奖。
但這個奖项仍旧让于胜楠的数学老师喜笑颜开,他自己推薦了三個班、四個学生去,一個一等奖,一個二等奖,两個三等奖,收获颇丰,总好過颗粒无收。
這场数学竞赛的获奖,也狠狠激发起于胜楠刻苦学习数学的劲头儿。事实上,她小学时候的数学成绩一直拿第一,几乎沒有考下過几次第二——初中时,教她们那個班级的数学老师基本上就是照本宣科,教学能力不行,外加寒假中,亲戚见面,提到于胜楠学习成绩,得知她如今不再考第一,摇头叹息。
“就是這样啊,”亲戚說,“小学时候女孩能静得下心学,男孩聪明,但是调皮,不爱学习,就显得女孩成绩好了。”
“我家xx就是,他学习不好?那是他不爱学,”亲戚說,“信不信?他可聪明了,就是不喜歡学习,不然早就拿第一了。”
“小学时候数学好沒用,到了初中,女孩子心事一多,就跟不上趟了,”他言之凿凿,“還是男孩,别看男孩小学时候学习不突出,等再大大,他就知道学了,哎,要我說,理科還是男孩的强项……”
于胜楠听得心有戚戚然,她不知這话对還是错,但她的数学成绩的确不那么拔尖了,也不再遥遥领先。越急,越跟不上功课,她反复想,难道亲戚說得都是对的?难道女孩子的确不适合学习数学?可是……
直到后来换了数学老师,她才知道這话错得不能再错。新的数学老师就是女性,還是刚毕业的师范生,无论是讲课還是安排教学进程,都要比之前那位年纪大、资历高的数学男老师好很多。
只可惜新的数学老师来教她们时,已经是临近中考了,于胜楠這才落了一点点基础,沒能跟上。
在這個并不算富裕的山东城市中,送孩子去学奥数、从小培养竞赛的家长自然有,但也不会太多,毕竟更有钱的会想办法把孩子送去济南或者青岛念高中,或者读国际中学。
就像于胜楠的父母,纠结很久,也是宁可送她去学费更高的一中,而不是退而求其次選擇其他高中。
等到高二的第一個学期结束时,于胜楠的数学成绩已经基本上稳居班级前三名了——数学和其他学科不同,尖子生的成绩能甩出其他人一大截,而尖子生之间的竞争又格外激烈,一两分就是好几個名次,稍微粗心大意,就又被甩出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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