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 第7节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她怎么忽然间“附身”于胜楠,這难道是传說中的夺舍,還是单纯的进了路世安记忆中的壳子……
于锦芒分不清了,她现在头痛到要炸开。
就像一台运载過量的计算机,cpu都要烧起来了,嗡嗡地响。
小华果然不理解,皱眉,有些孩子气地向朋友表达着疑惑:“啥呀?”
于锦芒猛然站起,脑袋一团乱麻,无头苍蝇地转了几圈,问小华:“今天是几月几号?”
小华呆呆:“七月二十一,你怎么了呀?”
于锦芒问:“几几年?”
小华机械:“2010年。”
于锦芒又问:“咱俩上几年级?”
“开学读高一啊……你咋了?”小华忧心忡忡,“你摔到头啦?還是怎么了?”
于锦芒掐了自己的手一把,痛得她要掉泪,喃喃:“完犊子。”
她站起身,梦游般往外走。
小华不安:“你去哪儿?”
于锦芒說:“去所裡静静。”
小华不知所措地站起,她完全不知自己朋友怎么了:“……什么所?派出所嗎?”
于锦芒沉痛:“厕所。”
第6章太阳熟悉的父母
于锦芒在厕所裡小声叫了很久路世安。
沒有人回应她。
那個毒舌到让她恨不得往他嘴巴上贴胶带的“男鬼”就這么看不到了。
于锦芒沮丧极了。
她只低头看着手上的手机。
2010年7月21日。
星期三。
事实上,如果要用一個字来总结于锦芒的中学时代,那就是——穷。
2010年的于锦芒同样刚刚结束中考。
在于锦芒生活的三线开外的小城市中,绝大部分家长還沒有送孩子去上补习班的意识。尤其是如于锦芒這般——她父母开了家小便利店,在小城市中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受街坊邻居关照,生意還算得上红火。
不然当初也不会交得起昂贵罚款来生下弟弟了。
街坊邻居中极少有送孩子去上补习班的,大部分想法都很统一。能学得好就学,上高中考大学,学不好就算了,出去打工,找什么工作都行。
2010年的暑假,于锦芒记得很清楚,她初三這年成绩略微下滑,中考成绩并不理想。想要读一中,必须要多交钱,以三限生的身份进去……
于锦芒父母吵了一整個星期,最终還是决定送她去读。
小城市的女孩子,最简单的、也是最好的改变人生方法,就是多读书。
于锦芒印象中,這個暑假是极为黑暗的。她因为少考了几分,害父母多为她交昂贵的学费,平时在家吃饭,也觉抬不起头。
印象中她去姥姥家住了好久,等到快开学,才重新回家。
乡下蚊子多得能吃人,于锦芒唯一随身携带的电子产品,就是一块儿翻盖手机。
于胜楠的手机,和于锦芒记忆中自己人生中第一块儿手机一模一样。
是步步高音乐手机,在芒果台天天下广告,打开就是达令达令达令达令达~哒哒哒哒哒~
于锦芒的堂姐买了新手机,就将這個旧的送给了她。
2010年,小城市裡的于锦芒压根就沒有听說過苹果,更不要說什么华为和小米,魅族。這样一块儿非智能翻盖手机,下载不了那么多丰富多彩的游戏视频,甚至连短信存储都有上限,還需要额外装一個256mb的内存卡……已经给了她无数的乐趣。
手机上還挂了一個毛茸茸的雪白球球。
于锦芒翻了翻。
无论是手机主题,還是裡面大量周杰伦的歌曲,還有……
都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于胜楠简直就像平行时空的于锦芒。
只是也有差错,比如于锦芒不记得自己有“小华”這個朋友,更沒有来過济南。
“……见鬼了。”于锦芒自言自语,她冷静了好久,才打开厕所门出去。
小华還站在原地,怀裡抱着于胜楠的外套。
于锦芒走過去,镇定地和她打招呼。
沒聊几句,头上缠着绷带的小路世安出来了,他還是不看于锦芒,道谢,谢谢她们送他来医院。
于锦芒說:“其实该我們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們俩這小命早就交代在那儿块了。”
小路世安一僵:“喔。”
惦记着失忆的路世安,于锦芒主动同他攀谈,尝试套出更多线索:“你家哪儿的啊?”
小路世安明显沒有路世安那么厚的脸皮,他皮肤苍白,耳朵尖尖的一点红更明显:“淄博。”
“淄博好啊,咱们老乡,”于锦芒眼前一亮,上前一步,热情极了,“你怎么在济南上辅导班呀?高中在济南上還是回淄博上?哪個学校呀?”
小路世安明显招架不了,之后的寡言,在此刻已经初现端倪,他惜字如金:“老师推薦。在淄博。一中。”
說這些话的时候,他全程沒有看于锦芒的眼睛。于锦芒才不在乎這些呢,她依旧热忱:“呀,那你知道自己分到哪個班嗎?你将来学文還是学理呀?要不我們加個——”
话沒有說完,只听脚步声纷杂,還有急切的叫声:“楠楠!”
于锦芒一哆嗦,抬头,看到自己的父母。
不——或者說,于胜楠的父母。
可他们看起来和于锦芒记忆中一模一样,父亲于家宁個子高大,脾气暴躁,在家中說一不二,曾因說话不好听而和顾客起了争执;母亲庄素梅是化解顾客矛盾的一把好手,白天永远笑眯眯,晚上会因儿子跌破碗而抱怨上一整個星期。
于锦芒握着手机。
她叫:“妈妈。”
去北京工作后的于锦芒很少回家了。
一是失望,二……
還是那难以释怀的矛盾。
于家宁脾气不好,他過来和路世安沟通,又问他住在哪裡,提出开车送他回去。他们家开小商店,为了方便卖东西,自己买了辆二手的面包车。
路世安沒有拒绝。
他现在头上包着绷带,外面又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确不太方便。
上车前,小华還静悄悄拉于锦芒的手,惊讶:“你今天怎么這么活泼?”
于锦芒:“啊?我活泼嗎?”
“活泼啊,”小华低声,“……你以前不這样的。”
于锦芒打着哈哈,将這话揭過。
心裡苦,想,我這還不是为了路世安。
——也不知道這可怜的、失忆的鬼,有沒有上车。
于家宁是典型的山东大男子主义者,先送了小路世安、又送走小华,最后载着于锦芒回家。果不其然,一路上都是对她的责备,父母轮番上阵。
“早就說了,晚上别出去玩,你非得不听,现在好了吧?”
“医院裡交了多少钱?”
“我和你妈赚钱都不容易,知道嗎?赚钱难花钱易,你還有個弟弟。供你上完大学后,我們還得再供他上学,买房子,娶媳妇……”
“有這闲工夫不如在家学习,你要是能把玩的劲头用在学习上,成绩早就提高了。我們也不用花那冤枉钱,還得多交钱送你去读一中。”
……
這些话,于锦芒不是第一次听了。
她双耳都要起茧。
当初也是因为這個,她才灰溜溜地跑去姥姥家躲清净。
只是多年不听,现在再听,還有点熟悉的感觉。
于家宁开车中,還分神从后视镜看于锦芒,看她心不在焉,自觉父亲的威严遭到挑衅,不悦:“于胜楠!”
于锦芒:“在。”
“听到刚才的话沒?”于家宁說,“你好好听,别嫌烦,爸妈也是为了你好……”
“我听到了,”于锦芒真情实意地建议,“现在济南房价還沒涨呢,地段沒那么好的位置,二十几万就能买套房子,你要是为了我好,现在就多拿出钱给我买套房子。我保证,两三年后肯定房价大涨。不光是对我好,对咱家也好。”
于家宁一肚子教育女儿的话压住了。
于锦芒還兴致勃勃地扒着车背,她說:“不信我說的话沒关系,那我再举几個例子吧。再等俩月,手机就得强制实名制啦,你得有身份证才能办电话卡了,爸,你以后再不能买那么多手机卡了。等两年后,2012年,咱们国家第一艘航空母舰’辽宁舰’就能交付海军啦。”
于家宁声音缓和,小心翼翼:“楠楠啊,你刚才摔倒的时候,磕着脑袋沒?”
于锦芒重重往后坐,她嘀咕:“不信就算了。”
……不信就算了。
反正她找到路世安死因后就走了。
庄素梅坐她旁边,抬手摸女儿的额头:“這也沒发烧啊?”
于锦芒說:“……可能我学习背书背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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