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千载尸
但是,他却从未见過這种仙气夹着诡气的墓室。
在平台上看到的是一片片缩小无数倍的仙居胜景,踏入其中时,那些景色就变成了无数萦绕身前的云烟雾气,景色仍旧清晰,却仿佛隔着咫尺天涯,如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摸不着。行走其间,如同步入一幅水墨山水画。
而最为诡异的是,紧随自己一行三人跳下平台的另外两组人明明距离很远,却时不时突然就变为眼前水墨山水的一部分。
“我們脚下這种物质有很多特殊功能,不仅能混乱人的五感,若是通過某种方式激出隐藏其中的能量时,還会产生一种匪夷所思的变化。”云兮解释着,随后促狭一笑:“具体的变化,我想你刚才已经体会過了。”
這突然一笑仿佛在眼前盛开的一朵牡丹,凌云眼睛有些发直,云兮眼睛微眯,收起笑容,淡淡地道:“你是不是還想进那卦道裡回味一下?”
凌云倏然回神,只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忙不迭挪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也……也就是說,這些只是那种物质影响视线的结果,实际上它们并不存在?”
云兮转头,淡淡地道:“不,這些景色并非虚幻,它是通過這种物质产生类似于投影的功能,将某些存储介质的东西转变为肉眼可见的虚景,比如……九丘堪舆图。”
凌云吃了一惊。
說实话,将投影技术与远古遗留下来的典籍联系一起让凌云感觉有些惊世骇俗,不過,卦道中的经历让凌云不再如往常一般一惊一乍,只是若有所思地道:“所以,九丘很可能是史前文明留下来的东西?”
云兮闻言微微一怔,下意识瞥了凌云一眼。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感觉眼前少年有些不对,但是,這段時間事情太多,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出哪裡不对。
直到此刻,她终于发现哪裡不对了。
這和自己年岁仿佛的少年往常心性总会带着未经世事的天真与暴烈,现在,那些东西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沉着,冷静,甚至還带着些坚韧。
凌云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怎么?”
云兮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变了不少。”
凌云闻言先是一怔,随后苦笑一声。
任谁经历過我這段時間的事后,都会有所转变的吧。
李立秋走得不紧不慢。
按他的說法,這墓室裡已经沒有危机,但是,有玄机。
脚下這些类似切割成片的石头物质会让人产生幻觉,加上镂在其上的云纹烟雾,再配上一些小手段就足以布出一個七真三假的幻阵,這种因势而出的阵最难应对,足以让玄道子和吴老头焦头烂额。
至于冷云飞,他压根就沒上来,双手抱在胸前一边冷眼旁观,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天上光球。
時間足够了!
這便是李立秋的自信,加上那一身仙气,行走在這如梦似幻的地方還颇有出尘之概。
可惜,那破锣嗓子实在有些大煞风景。
坦白說,這几天接触下来,凌云压根沒有发现這李老头怕事。他感觉云兮当初给他的那句‘怕事’的评语多少有些名不符实。
抛却那让人不太舒服的破锣嗓音之外,李老头的性子不温不火,和和气气,說话更是不紧不慢,說出去恐怕都沒人相信這是個把自己关在精神病院近一辈子的狠人。
前方李立秋倏然顿住步子,静静地看着前方烟云。
仿佛错觉一般,他的眸子中闪過无数波澜,那其中定然有无数酸甜苦辣,更有刻骨铭心的往事,以至于那双眸子间逸出一分很淡的沧桑,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萧索。
“到了。”
到了?候生长眠之所就在這?
凌云左右打量這一片与其它空间任何一处都沒有异常的方位,有些不敢相信。
這裡就是一手弄出這等神鬼莫测的候生长眠之所?
凌云本以为不說金砖碧瓦,好歹得像蓬莱鬼市的那栋殿宇一般气派才不至于辱沒了這等人物。
云兮眼角余光瞥了李立秋一眼,眉尖微挑,低声道:“李老好像对這裡很熟?”
经此一說,凌云這才发现,一路行来波平浪静,就算有异象出现,却也影响不到自己一行三人,李立秋所說的七真三假幻阵,那是半点都沒有感受到。
李立秋瞳孔陡然微缩,深处迸出一缕寒芒。
這缕寒芒来得快,去得更快,他微微一笑,用特有的破锣嗓子道:“天下奇阵万变不离其宗,只要窥得奥妙,自然如履平地。”
他指着四方:“此地地面云纹聚集,同时也是這方空间的纳气养源之所,若换成是我,我也会把长眠之所安在此地。”
說罢,李立秋缓缓抬手,绽出缕缕清光,横竖切了数道纵横清光,结出一枚巽震结合一起的奇形卦印。
“散!”
随着一声低喝,奇形卦印猛地绽出一圈太极虚影消失无踪,云烟尽散,露出其中景像。
眼前一栋比普通农家土木结构房子相似的石屋,呈半圆形,门口洞开,石槛位置堆积了一层厚厚的腐朽木屑。這应该是原本封住路口的大门,可惜,年代過于久远,這扇木门已经彻底腐朽。
石屋底部无数云纹呈放射状自四面方八齐聚此地,云纹深处隐有光芒流动,散出阵阵异光。
不用李立秋多做解释,不论从哪個角度看,這石屋内部都不同寻常。
但是……凌云還是不太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实在是太简单了,就好像有人指着一栋破旧不堪,随时都可能散架房子告诉你,這裡是曹操的真正草地一般
而李立秋在看见石屋瞬间,眼睛就眯了起来,深处掠過一丝嘲弄之色。抬脚走向石屋,嘴中却嘟囔着一种奇怪的腔调。
若是此刻旁边有位古炎黄语专家在的话,立时就能听出,李立秋此时所說的话正是古代汉语的发音。
“候生啊候生,算计一辈子,沒想到结局是這样的吧?借星宿之力,褪去凡躯,永生不死,沒想到你聪明一世,竟然会相信這种无稽之淡,如今一切已是成空,如此早知,当初何必?”
凌云一头雾水地看着李立秋。
他也发现了,自李立秋踏足這方空间时,他就变得有些古怪,神神叨叨的,现在又說些谁都听不懂的语言,忍不住问道:“李老,您說什么?”
李立秋笑了笑,摇头道:“沒什么。”
說话间,他的视线下意识转到云兮身上。
但见這丫头仿佛什么都沒听到一般,只是自顾自地打量着石屋,见自己看向她时,她转头看来,那双眸子如同一汪深潭,平静得让人根本看不透她心裡在想什么。
“李老,這石屋沒什么古怪吧?”
“沒人会在自己长眠之所安排歹毒的东西。”
“沒什么歹毒东西的意思就是沒有乱七八糟的机关玄阵了?”云兮微眯双眼,身影微动,径直闪进石屋,凌云心中一紧,几乎條件反射一般紧随其后。
进得石屋内部,四壁陡然绽出柔和冷光将這片空间照得一片光明,抬眼处,凌云不禁啊地轻叫一声,后退半步,下意识摆出防备状态。
但见石房中央竟然端端正正地跪坐一人。
這人十分诡异,身披玉缕衣,手捧一册玉简,头发胡须极长,垂落地面,将方圆三米范围遮得严严实实,大眼看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身前摆着一张石案,石案上方摆着一张玉牒。
云兮眯着眼定定地盯着眼前人半晌,转头瞥了李立秋一眼,淡淡地道:“這是死人。”
死人?
凌云回神,這才发现這人身上、头发上都堆积着起码半尺厚的灰尘,以至于看起来越发诡异。不過,多少可以确定一件事。
沒有任何一個活着的东西能够容忍灰尘堆积身上,這人可能真的是死人。
可是……這裡至少已数千年不见人踪,怎么可能会有人?更遑论此地神鬼莫测,盗墓贼就算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进得来!
那這個人是……
凌云倏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能出现在此地的死人,除了墓主還能有谁?
候生?這人就是候生?
怎么可能!死了近两千年,尸首竟然完好无损?
凌云下意识看向云兮与李立秋,见那两人压根理都沒理跪坐在石案边的候生尸体,自顾自地观察着石屋两边墙壁。
若候生泉下有知,怕是得气得三尸爆跳,二佛升天。
這裡好歹是我的地盘吧?好歹我這么一具两千年的尸体完好无损地坐在這裡好嗎?這要放出风声,足够轰动世界了,這两個家伙居然当我不存在?
凌云也觉得十分怪异,于是凑到云兮旁边,這才发现,两边墙壁上都刻满了栩栩如生的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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