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西星城轶事(中)
当然罗松溪不会料到,多年以后,当位面战争胜利之后,一群欢庆的塔尔塔大妈,在首都圣约翰堡的共和广场上翩然起舞,她们的舞姿轰动一时,引起无数人竞相模仿,从而诞生了一种载入史册的舞种——广场舞。
比起泡夜店,领着联邦失业金,整天无所事事的塔尔塔人,更喜歡靠打牌来打发他们大把大把的時間。
所以塔尔塔镇最多的娱乐场所,叫做棋牌室。生于安乐,死于牌桌在塔尔塔不是說說的。只要棋牌室能开门,塔尔塔人就会觉得自己是快乐的。
后来即使在罗松溪走遍了位面上大多数的地方以后,他也一直在想,像塔尔塔這样物资匮乏,但低欲望、生活平均的地方,与那些高度发达,但贫富差距极大的大城市,到底哪一种代表着文明进化的方向?
……
……
“第一次来嗎?”
一個甜美的声音将罗松溪拉回到西星城奢靡的现实中来,那是一位长相可人的服务生看出了罗松溪的不适,试图用自己的声音来为他化解這种不适,“随便坐吧,請问想要些什么?”
场子裡很吵,为了让罗松溪的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女服务生的双唇几乎凑到了罗松溪的耳边,于是她說话呼出的气息自然而然地喷吐到他的耳朵上,让他一阵心悸,脸上泛起潮红。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显得镇定一点,罗松溪用力握紧双拳,用一种他自认为非常平静的声音用力答道,“我想找一位叫莉莉的姑娘。”
女服务生退后了一步,心中充满了对眼前這名土包子的鄙夷。
弥撒亚是一個讲情调的地方,年轻的姑娘们如蝴蝶般在舞池裡穿梭,虽然也都是明码标价的,但都要你拿出金钱和魅力,将姑娘吸引到你身边来。
哪有一上来就直接指名道姓要姑娘的?把弥赛亚当什么地方了?
但良好的职业素养仍然令她保持着礼貌,只是显著降低了自己声音中的感情色彩,“对不起,莉莉小姐已经离开這裡了。”
“啊,”罗松溪追问道,“那你知道她去了哪裡嗎?”
女服务生终于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不软不硬地說,“对不起先生,我們這裡提供美酒与音乐,但不提供寻人服务。”
罗松溪低头想了下,在荒原上要打听什么消息,只要塞出足够分量的钞票,便永远沒有秘密可言。他不知道這一招在這裡有沒有用,但他只会荒原上的那一套。
于是他决定试一试,他从空间盒裡搜罗起身上剩下的大面额现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想塞到女服务生手裡,一边塞一边說,“姑娘,行個方便……”
可女服务生看见罗松溪霍然站起身来,吃不准他要做什么,又看到他伸手過来,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两步。
可她背后,邻座的一名瘦高青年,正好端了杯酒从舞池那边回来,女服务生退后的那两步,正好撞在他端酒那只手的手肘上,一杯酒劈头盖脑地全部泼在了他的脸上。
瘦高青年勃然大怒,一把揪住女服务生的衣领,怒斥道,“贱货,干什么呢?”
女服务生看清那名瘦高青年的脸,认识他叫朴英男,是依附于弥赛亚背后的老板而生的一伙混混的头目。她知道朴英男是個狠人,和弥赛亚老板的公子又有些关系,這时她不会恼恨朴英男扯她骂她,只会恼恨土包子罗松溪害她出丑。
她嘴一抿,马上便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指着罗松溪对朴英男說,“英男哥,他到场子裡来捣乱,他……对我动手动脚。”
朴英男把目光投向罗松溪。
西星城是個讲规矩的社会,混混们要生存下去,捧高踩低是最基本的本领。瘦高青年一眼就认定罗松溪是個初来西星城见世面的乡巴佬,可以往死裡踩的那种。于是放开了手裡的女服务生,朝罗松溪露出了一個很残忍的表情。
朴英男不是负责给弥赛亚看场子的。弥赛亚裡看场子的事情,连同场子裡处于灰色地带的生意,都是交给绿狮子帮的绿皮地精在打理。這是联邦商人惯用的操作手法,這样场子裡即使出了什么事情,也能把自己摘干净。
他其实只是弥赛亚老板家某一位少爷的跟班。今天晚上少爷据說有高大上的事情要忙,不想他跟着,他便得空来弥赛亚愉快地喝個酒,沒想到竟然被一杯酒泼在脸上丢了面子。
他寻思着现在看场子的绿皮地精越来越不给力了,连這种土包子都敢来弥赛亚捣乱,看来是时候扬一扬他英男哥的威风了。
他提起一個热水瓶放到桌上,身边立刻有三個手下站了起来。
“敢到弥赛亚撒野……還害我被泼了一脸的酒水,你们去把這瓶开水泼到他脸上,一滴也不能洒了,然后把他给我丢出去。”
旁边真正负责看场子的两名绿皮地精這时听到动静,将目光投過来。
朴英男做了一個很嚣张的制止手势,“放心,打坏了东西,我照单全赔。有人受伤,我绝不会少一分钱医药费。不会跟你们店裡有半毛钱关系。”
朴英男本来就是熟人,夜店裡打架也是寻常事,况且绿皮地精也清楚朴英男选的那瓶水是白天就放在那儿的,顶多還有点温热。
就凭朴英男那尿性,也不敢在弥赛亚搞出什么真正出格的事情,不過是踩踩外地人摆摆威风罢了,于是便不去管他。
只是旁边還有不明就裡的看客,开始为這個還一脸稚气的娃娃脸少年叹了口气,唉,還未成年吧,這一瓶开水泼上去,這么嫩的一张脸就要被毁容了,就算赔再多医药费有什么用?
可他们都不知道,這個一脸稚嫩的少年,十岁的时候就杀過人,现在更是旷野上凶名赫赫的“收割者”,两只酒窝一张娃娃脸的伪装下,藏着一颗比同龄人强大不知多少倍的心脏。
看着缓缓逼近提着热水瓶的大汉,罗松溪自然被朴英男的嚣张所激怒,但心中却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弥赛亚的氛围令他感到陌生而不适,但這才是他最最熟悉的路数啊。
朴英男下巴仰起,示意手下一起扑上,他仿佛已经听到了开水浇在人脸上的惨叫声。三個混混恶狠狠向罗松溪围過来,他们還在防备罗松溪会趁他们不备夺路而逃。
但形势的翻转只在一瞬间。
却看到罗松溪一弯腰,已经把面前的一两百斤重的大理石圆桌掀了起来。
一两百斤的圆桌在他手裡却轻得像個酒瓶。他就是像抡酒瓶一样把大理石桌抡动了一下,桌沿带着巨大的势能与冲在最前的混混迎头相遇,混混脑袋上顿时肉眼可见地凹进去一道凹痕。
于是一條比罗松溪要高一個头,刚刚還嚣张跋扈的大汉,哼都沒哼一声,就昏了過去,头上這才缓缓开出一朵鲜花。
第二個混混還沒来得及倒吸一口冷气,罗松溪已经一头扎到他怀裡,左臂将他的一條胳膊夹在肋下,右手一推一甩,他的那條胳膊立刻如面條般软了下来,臂骨起码断成了三四截。
他那只手裡拿着的,本来要用来泼罗松溪一脸开水的热水瓶,就落到了罗松溪手裡。罗松溪手舞热水瓶,向第三個混混挥去。
混混一弯腰,倒是躲過了這一热水瓶,但他身后的朴英男,却被热水瓶迎面撞上。
热水瓶胆哐啷粉碎,一整瓶开水泼在了朴英男的脸上,一滴也沒有洒。
舞池裡的音乐停了下来,众人吃惊地看着刚刚還不可一世的朴英男抱着脸蹲下,发出杀猪般的喊声。
朴英男此时已经完全起不了反抗的心思,心裡想的只有,我明明拿的是一瓶已经放凉了的水,怎么他妈的還這么烫啊。
罗松溪扔掉手裡的热水瓶,摊开原本紧握的左手,裡面是一沓大面额的纸币,约摸有一两万的样子。
“我沒有来捣乱,也沒有要对她动手动脚,”少年指着那名正在往角落缩的女服务生,“我只是想让她行個方便,告诉我一名叫莉莉的姑娘到底在哪儿,我找她真的有要紧事。”
他把纸币往朴英男身边一扔,抓住他的手臂反剪過来,“现在正好,你看上去和這家店很熟的,你知不知道莉莉在哪儿?”
朴英男又是一通惨呼,边嚎边說,“我不知道……啊啊啊……我只是听人說,弥赛亚前两天跑了個姑娘,跟一個外地来的小子私奔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讲的那個莉莉……”
罗松溪還待继续问些什么,却听到侧上方传来一声低喝。
“够了,放开他。无论如何,弥赛亚還是個讲规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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