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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片瓜

作者:鹤云间
柳妃去送鸠酒、白绫和匕首的时候,不由得心叹:贵妃真是個妙人。

  先前查案查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贵妃完全不带出现的,问就是要睡觉,问就是天气太热不想出门。现在立秋都快過去又一個立秋了,還热!借口都不编個合理点的。

  祥妃之前阴阳怪气過,问這怎么還热,莫不是发胖了所以才觉得热吧。然后……贵妃說,是的,她胖了,不想出门,你们請便。

  柳妃那时候心裡是窃喜的,她和皇后约定了柳家和李家的交易合作,柳家原先可以日入斗金,现在可以日入两斗金。贵妃不掺和,更方便她。

  然而她估算好了利益,却沒估算好心意。皇上似乎因为对皇后留有情谊,不想闹大,所以她被裁了,换了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在苏宝珠的帮助下干净利落地把皇后废了,在皇上以为事情已经了结后又利落背刺,把皇后的事都抖落出来。柳妃這才意识到,皇上归根到底是怕闹大了他沒面子——百官骂他,书生骂他,未来的史书也是骂他。

  但已经来不及了,皇后将死,李家沒落在即,柳家的生意沒了着落。甚至承乾宫還记住了她,這次送皇后走,让她去。

  投资大失败,如果柳家沒能搭上龙城兵,那柳家看样子還是只能日进斗金了。柳妃无奈叹气。带着侍奉和验尸的公公侍女一起往仁明宫的偏殿去。

  庶人沒资格住主殿,而偏殿窄小破旧,柳妃见着就忍不住皱眉,不禁怀念起她那光亮明丽的玉莹宫。

  废后跪坐在偏殿的地上,正一下一下地数着佛豆。见到她,只笑了笑,就继续低头数佛豆。

  该怎么形容废后的笑呢?柳妃想了想,就像是听到出海的船都沉了,一根木头都沒留下,那一瞬的感觉吧。

  柳妃回忆起自己误以为柳家倾颓的恐惧,叹一口气,终究是把利益纠葛一类的东西分开,居高临下地看着废后,话语毫无波澜:“本宫来送你一程。”

  废后捡起佛豆的手顿了顿,问道:“太子呢?”

  废后之前把唯一追随她的绘笔杀了,于是废后的消息闭塞到了极点。柳妃沒犹豫一秒钟,就道:“他也已经是庶人了。”

  废后听着,凉凉笑了两声,道:“這样,那我只能死了。”她收拢着面前的佛豆,感慨一句,“终究還是沒能数完九十九次,回归轮回。”

  一旁的公公想催促,柳妃抬了抬手止住,问她:“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废后思索了片刻,张了张嘴,最后只问道:“太子有什么话留给我嗎?”

  废太子啊,住在前康王府裡,昨天要了一箱新衣服和新首饰,說是要给侍候他的侍女穿。柳妃想到這裡不免撇嘴,這废太子适应新环境倒是很快。

  然而柳妃就要开口,只是几個呼吸的時間,废后就有些颓然地开口:“算了,你不必說了……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既然信佛,就该信宜妃怀裡的胎儿有大命数,为何要与命数抗衡呢?”

  柳妃直觉皇后话裡的意思有些奇怪——所以其他沒佛祖庇佑的人就该死嗎?但和废后争竞也沒意思,吵起来又沒财宝得,于是她只是听着。

  废后沉浸在她的情绪中:“于是她的命数沒了,我的命数也沒了。我原本能旺太子的,原本能做皇太后的……再也不能了。我不想死,但是我必须要死了。說来,为什么会是你来?我以为皇上会来,好歹见我最后一面。”

  柳妃道:“因为近日之事,皇上颇受非议,精神头不太好,身子也有些恍惚,怕是沒心见你。”

  废后笑了笑:“他啊,自小就是任性的。当太子时被压抑得久了,当皇上后,前朝的事還好,有那些大臣拦着不做坏事。但后宫的事,就都随他开心了,什么宫女公子嫔妃,都只是他的消遣。我现在要死了,按他的心,不管是骂我打我,還是哭我,都该来一次的。他如果来不了,只有一种可能——”

  柳妃忽然有一种自己不能再听下去的直觉,连忙打断她道:“闲话不多說了,你选一個吧,酒,布,匕首,选一個吧。”

  废后定定看着眼前的三样东西,叹了一口气:“我不想死,死過一次的我,更不想死……韦公子如果上一次直接把我杀掉就好了,可惜他自己也是混沌的。”

  一旁的公公不能忍受废后的喋喋不休,冷笑道:“你要是不想死,要我們帮忙也是可以的,就是场面可能沒那么好看了。”

  “我知道我要死,”废后摇了摇头,“我只是想,怎么死会沒有那么痛苦……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濒死了。”

  柳妃道:“那毒酒吧,毒酒穿肠,痛苦也只是几息的時間。”

  废后近乎是惊恐地摇了摇头。她问道:“可不可以让我在睡梦中死去?在梦裡,我不会感受到任何痛苦。”

  公公在旁冷笑一声,柳妃也叹了口气。

  废后還在說着:“我不想醒着去死。那样我会想起绘笔,想起那么多的嫔妃,那么多的孩子,還有那么多的下人。我還会想起皇上带着两個侍妾回来的场景,想起我的爹娘……我不想再回忆一遍了……”

  公公冷酷地看向柳妃:“废后已经疯了,直接杀了吧。”

  這個公公是代表皇上来赐废后自裁的。他這般发话,柳妃心裡有些奇异的感觉,但想了想——也沒什么意见。

  偏殿通风不好,待久了有些闷,柳妃想赶紧处理完,回她自己的玉莹宫歇着去。

  于是柳妃点了点头,公公就挑起白绫,带着另外几個公公,朝废后走去。

  “动作干净点。”柳妃嘱咐道。

  仁明宫传出废后的惊呼声,瞬及只剩下闷闷的挣扎声。到了最后,挣扎声都沒有了。

  废后死了。

  這就是曾经灵巧過、曾经母仪天下過、曾经癫狂過、最终被妄念扯下深渊的皇后,最后的结局。

  說来,在這深宫裡,谁又不会生妄念呢?只是她的安乐身子不太好,志向也不在宫中罢了。

  柳妃离开后,情绪只是平常。但祥妃知道后,开心地大笑三声,把半個宫裡的瓷器都摔了,要一個碎碎平安。

  那天,宫裡的气氛似乎都更活泼了些。

  柳妃终究是不由自主地看向承乾宫,她有些好奇。废后死了,之后呢?

  废太子安心与婢女为伴,做又一個康王。皇后之位空悬,大家似乎都有些机会。

  高兴之后,恐怕是更彻底的争斗,连面上情都不会遮掩。皇后之位,是比那些金银珠宝更巨大的诱惑。

  安平公主会怎么样?和安平公主在一块的那個苏二姑娘会怎么样?面对着权利最重要的诱惑,她们会怎么做?她可十分好奇。

  ……另外,最重要的是要守好她的玉莹宫,裡面可很多宝贝呢。

  周雯鹊名下的京郊庄子,苏宝珠跟着周雯鹊去一处新盖的地方后,眼睛几乎要瞪到地上了。

  她自认自己在现代也见過不少網图,虽然经過照片的改动有些失真,但也算是见過大场面的。她就算是走进由金银堆砌的屋子裡,也不会太過震惊。

  结果——這是什么!

  偌大的大棚屋裡全是机杼声,一眼望去,二三十台纺织机前都有妇人在纺纱。织好的纱装在大篮子裡,另有妇人把装满的篮子抬到滚轮车上,送到一旁的仓库去。

  聚在一起纺纱也就罢了,偏偏這机器還是眼熟的,她在初中歷史书上看過……這是珍妮机?

  苏宝珠愣了半晌,等周雯鹊见過管家,带着她回主屋喝茶,才终于找回语言,问道:“這……娘,怎么忽然带我来看這個?”

  周雯鹊笑着点了点她的头,道:“就知道你是個满不在乎的,自己說了什么都忘了,亏我记到现在!”

  苏宝珠开始惊恐地回想她,她這個大学四年被荒废的脑子,难道還记得珍妮机是怎么做的?

  她左思右想,只想起来两個,一個,珍妮机是寻常纺织机竖起来的版本,還有一個,纺织机升级了還要有织布机配,能加快织布速度的飞梭需要弹簧。

  她可能是随口讲過,但這和真正出实物,有着考童生到考状元的区别吧!

  周雯鹊见苏宝珠难得傻乎乎的样子,哼笑一声:“之前你五六岁的时候,你爹带兵去江南巡盐。你非要去看大街上的热闹,還闯到织坊裡去,指着纺织机說這机器可以竖起来不要让人這么累,差点被当成捣乱的乱棍打出去。”

  系统:【我去,宿主之前這么熊啊!】

  苏宝珠:【严谨地說,五六岁的时候,我的脑袋瓜還沒发育完整,并不足以完全承载一個大四学生的灵魂。】

  系统:【好的,宿主小时候就是熊孩子。】

  苏宝珠:【……】

  系统:【之前是不是還干過拿猪肉扣在老太太衣服上的事?并且之后就开始养成了出门必带八個仆从四個婆子的习惯,现在還沒改。】

  苏宝珠:【……】

  系统:【噢对,宿主现在的身体是不是還只有十二岁,也還不能完整容纳下二十二岁的宿主吧?不对,宿主现在显然已经适应很清楚了啊。】

  苏宝珠:【你可闭嘴吧!】

  苏宝珠把脑子裡兴高采烈吃宿主熊孩子瓜的系统屏蔽了,只看向自己的娘亲。她還是有着无法形容的震惊:“這……然后娘就真的让纺织机竖起来了?”

  “沒啊,我哪裡有空钻研這個?”周雯鹊理直气壮地說,“雇了几個工匠,让工匠们在庄子裡呆着琢磨纺织机,问他们怎么想办法让纺织机竖起来,并且效率是原先的10倍——奖励是给他们一個工部的吏官,并且孩子能进国子监。”

  苏宝珠完全听傻了:“……万一我只是熊孩子乱讲呢?”

  周雯鹊呵呵笑道:“你還记得什么?”

  苏宝珠懵逼回望。她說過那么多话,闹出那么多乱子,堪称苏家最横,她要记得什么?

  周雯鹊一個個数:“三岁的时候,你四妹妹要生,你拦着稳婆和侍女說都要换干净衣服洗干净手,還要把剪子等东西都重新磨過并且過火……消毒,我按你說的做,结果四妹妹和之后的孩子出生都很顺利。你当为什么那些姨娘和婆子都很老实?她们自己和家裡的媳妇都用這個方法,都承你的情。

  “四岁的时候,老太太罚你抄女德,你嫌弃抄女德太累,暗地裡刻了個板子拿刷子刷墨,你管這叫雕版印刷,结果那墨、木板和纸不搭配,纸张都糊了一起,你就直接交给老太太,差点被她罚出去跪。還是玉青拦住了。

  “五岁的时候,去江南,那时候海寇還严重,你嚷嚷着說地球是圆的。海的那边有其他国家,那裡已经可以用热的空气催动力量,說一定要過去……”

  周雯鹊說着還叹气:“可惜后来你回来后,渐渐不爱說這些了。我一直觉得你說這些的时候怪好玩的。”

  苏宝珠:“……”

  她真的不记得了!有些人能清楚地记得自己小时候发生的事,但她不一样,她就是那种八岁能把六岁事忘得干干净净的那种。

  她小时候怎么能這么熊啊!

  苏宝珠几乎要震撼了,她对基建的知识早就随着高中毕业還老师了,就這点东西,還是看基建文看来的……就這么点,也足够周雯鹊挨個记住嗎?

  系统:【宿主低估了九年义务教育和三年高中教育的知识量。】

  苏宝珠:【系统严重低估了大学四年对人知识储备的破坏力。】

  周雯鹊笑道:“其实也沒什么,左右就是雇几個工匠的功夫。嗯,不過效果确实很好,今年的庄子的收益,一半都是靠這個大棚来的。”

  苏宝珠后知后觉,灿姐姐帮娘亲算账时,那一脸震撼的表情,所为何故。

  周雯鹊又道:“你說的弹簧和飞梭,也弄好了,刚好要過冬了,织布的速度快了之后,大概会有更多的人在冬天能好好生活下去吧。苏宝珠。”

  苏宝珠下意识一激灵:“诶。”

  周雯鹊定定地看着她,道:“娘的想法是,刚好你闹出這么一场乱子,你就不要留在京城了,去江南,或者去西南,四处逛逛。娘知道你和你灿姐姐不一样,是不爱相夫教子的,于是给你挑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你做什么事也都好說。只是娘也沒想到,他们居然都……”

  苏宝珠听懂了,笑问道:“我是在冬天前要走嗎?”

  周雯鹊:“……安平公主,毕竟太显眼了。你在她身边,也太显眼了。”

  苏宝珠想了想,点头,她是沒意见。虽然有些对安平公主不起,也有些浪费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桃花诗社的架子。她到现在都不清楚若城郡主和宋徵昕是怎么筛出那些愿意帮忙的姑娘的。

  但也沒办法。

  她虽然有吃瓜系统,但并不是全知全能。皇上下了罪己诏,還是皇上,而她這种直接薅逆鳞的行为,虽然仗着在理且姓苏,并不会有什么后果,但五年,十年?万一皇上忽然翻旧账呢?

  离开也挺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切了一個皇后的瓜,换了自己能满燕朝溜达,赚翻了。

  苏宝珠想了想,說道:“既然這样,這纺织机也不用在苏家屯着,苏家不需要更大的荣耀了。可以开工坊卖纺织机,让這個技术扩散开去,工匠继续研究如何再改良……其他的,等我去外头溜达一圈,說不定想起来了,再写信。”

  周雯鹊应了声好,就叹道:“四四方方的院子,对你来說,确实太小了……你且去吧。”

  系统:【啊,忽然有些伤感。】

  苏宝珠:【是啊,并且对未来也很迷茫。說是出去,但是去哪呢?燕朝還是农人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时代,只有城镇有些繁荣——但最繁荣的地方是在京城。】

  系统:【還是去江南吧,江南现在已经安定了,很繁荣的,燕朝一半税收都靠江南。】

  苏宝珠:【好。】

  苏宝珠也和周雯鹊应了声好。

  然而虽然答应了,但苏宝珠内心终究有些不踏实。安平公主是太子的磨刀石,太子沒了,安平公主也要沒了。下一個太子会是谁,皇后会是谁,朝野会有什么样的动荡?

  皇上并不是明君,目前在朝堂上還能听臣子的话,但私事上,太子身边的伴读也敢睡,东宁公府的孙女也敢礼聘,已经有了些晚年荒唐的模样。

  在回府的马车上,苏宝珠渐渐睡着了。她前段時間在承乾宫太累了。

  睡着的她却也并不安稳,周雯鹊给她揉了好几回眉心。

  等到苏府门口的时候,苏宝珠忽然一阵莫名的心悸,一下子被惊醒,把周雯鹊唬了一跳。

  苏宝珠定了定神,掀开帘子看了眼家门口。

  苏宝珠:“……”

  有时候直觉就是這么准,她和皇上身边的佺公公正对了眼。

  佺公公笑眯眯地看着她。

  “苏小姐,皇上有請——就算是病着,也得抬进宫裡,這是陛下的旨意。”

  乾明宫后殿,弥漫着清浅的一股药味,混着龙涎香,奇异的、让人头昏脑涨的感觉。

  皇上略有病容,不過還是很有威仪的做派,苏宝珠不能抬头。

  苏宝珠循礼俯身,起身后,坐到了下首位子上。

  不知是因为紧张,還是因为不能呼吸,苏宝珠的头甚至开始钝疼了。

  系统:【我有一個可怕的猜想……】

  苏宝珠:【不,你沒有。】

  系统:【……皇上会不会想把你收进后宫啊?】

  系统的话在脑海中炸响的时候,皇上也开口了:“苏家是开国的勋贵,有着积年传承,苏家出的女儿,也十分优秀,让朕,都为之侧目。”

  苏宝珠:“不敢当。”

  皇上干硬地笑了声:“废后一事,你帮安平整理证据,挨個人挨個户的整理好,這個能力,左相都自愧不如。”

  這事還是被挖出来了。苏宝珠并不意外,或者說,皇上挖不出来才奇怪。

  不過皇上也太沉不住气了,這才過多久……

  皇上又道:“你有罗甘之才,朕不可忽视。现在潼地叛乱,叛军屠尽潼北,占据潼西高地,在往潼南而去。和苏家有姻亲关系的卢家赫然是潼地世家,此事非同小可。”

  乾明宫后殿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令人感到难受。苏宝珠原本都疑心自己会吐了,可现在,她听着皇上的话,越来越大的惊愕感掩盖了一切身体上的不适。

  皇上道:“你既然有這般的才能,苏家又有家学渊源,你便即刻随韦小将军前往潼地,一起做個监军,督察百军,以免叛军荼毒潼地,生灵涂炭。”

  苏宝珠:【……不是,皇上他在想什么?】

  系统:【可能是觉得你一個姑娘家去潼地不安全?想搞你?】

  苏宝珠:【也不像,监军可以很佛系的,在后方坐坐,什么也不干。去了完全可以沒损失,就是浪费時間。】

  系统:【要的就是你浪费時間在潼地上,而他腾出手搞安平?】

  苏宝珠:【皇上還挺重视我?】

  不過苏宝珠沒法拒绝,监军甚至不用過凤台,皇上直令,她无法直接违抗圣意。

  她深吐一口气,俯身叩谢道:“臣,领旨。”

  皇上见她沒意见,挥了挥手,就让她下去了。

  苏宝珠:【总有一种被迫换地圖的不爽感。】

  出乾明宫的时候已经又是黄昏了,天色秾艳,空气微凉。苏宝珠恍惚想起,過两天就是秋闱。時間過得真慢。

  得到消息的安平公主匆匆赶来,在乾明宫门口堵住她。

  两人对视一眼。

  苏宝珠:“你小心。”

  安平公主握住苏宝珠的手:“你也一路小心,這裡交给我。”

  安平公主的眼神坚定,不同以往,似乎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联想到皇上的病容,苏宝珠似有所感,抽了张卡去驗證。

  r:[說来,還是宿主把整個后宫都犁了一遍,换了不少宫人,這才让安平成功在各個地方都塞了她的人进去,也让她有除了出嫁泯然后,有了另一种選擇——

  [弑君杀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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