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驱逐(二更) 作者:叶阳岚 别看祁文姮在余氏面前肆无忌惮,什么话都敢說,也什么事都敢撺掇,可是到了祁正钰面前,却像老鼠见了猫,半分不敢放肆。 她转身的瞬间,就整個冻住了一般,动也不动。 脸色肉眼可见的慢慢变白。 凌妙妙和凌娇娇两個则更为惧怕這個不苟言笑,也不怎么喜歡她们的外祖父。 這一刻,尤其是凌妙妙…… 意识到自己刚才說的话可能全被外祖父听了去,脑中一片空白,更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发蒙。 一边吓得仿佛随时要晕倒,又一边身体筛糠似的抖個不停。 祁文姮的婢女更是直接伏在地上,把自己摆成一只蠕动蛆虫的造型,以头触地,嗫嚅一声:“侯爷。” 而這一声,也彻底惊醒了祁文姮。 她踉跄爬起来,快走两步到门前,对着杨氏尖声指责:“父亲,您不要上這对儿贼母女的当,是她们母女设的局。妙妙和娇娇,年纪小,心思又单纯,被她们利用,然后……然后她们又变本加厉,来算计我。” 面对這样严厉的指控,杨氏却是事不关己,冷眼旁观。 祁正钰不是余氏,可以捂着眼睛捂着耳朵,只为了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无论祁文姮再如何狡辩,她们母女方才密谋所說的那些话都无从抵赖。 祁正钰脸色铁青,表情与其說是冷静不如說冷酷,开口就一语中的:“方才那個丫头說的,和你說的,也是你大嫂为了构陷你,故而一句一句教给你们說的?” 别說祁文姮和凌妙妙都不是傻子,不可能会拿着别人给他们的剧本台词,一字一句的给自己栽赃,她们就算真是俩傻子…… 那就更不可能有理有据把一整套龌龊的心思和计划都倒背如流了。 祁文姮无言以对,嘴裡绕的都几乎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這会儿院子裡除了方才开门的俩婆子,就再沒有其他外人了。 祁文姮举目四望,院门虽然开着,她带過来的那十来個人却连個鬼影子都找不见了。 這肯定是杨氏干的! 趁着她在屋子裡跟孩子们說话,這女人居然悄无声息就把十几個人全都绑走控制起来了。 愤怒自然是愤怒的,但同时,她内心深处更是生出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她从来都看不起杨氏,此时却不禁隐隐后怕—— 看来杨氏以前不是奈何不得她,只是因为沒有直接的利益冲突,那女人也压根就沒把她当碟子菜而已。 实在人赃并获,无从狡辩,祁文姮终于一咬牙,跪在了祁正钰面前:“父亲,妙姐儿才多大,她不懂事,而且她想的也沒错啊,她若能搭上秦家的婚事,对咱们府上来說也是一件光耀门楣的好事。您不要听了大嫂的挑拨,误会女儿,她就是因为她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刻意夸大,想要报复……” 杨氏依旧一句分辨也沒有。 祁正钰也终于忍无可忍。 他仰面朝天,缓缓的深吸一口气。 祁欢站在他侧后方,他這一仰头,额角克制绷起的青筋十分明显。 可见—— 這老爷子已经将怒气值蓄到满格。 重新再睁开眼的时候,他也沒冲着祁文姮,直接扬声道:“来人!” 祁文姮還沒反应過来,院子外面就有五六個婆子拿着粗麻绳冲了进来。 祁正钰道:“把他们母女绑了,這就给我送回凌家去。” 几個人手脚麻利,祁文姮都沒挣扎几下—— 包括她那個贴身丫鬟在内,四個人就都被捆了。 两個小姑娘吓得直哭。 祁文姮却是吓得忘了哭,茫然又惊动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 祁正钰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女儿,像是在看想要千刀万剐的仇人。 他咬牙切齿的警告:“以后除了中秋和年节,不准再踏进這道府门半步,否则——” 祁欢以为他会說“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结果老爷子更狠,恶狠狠道:“我就沒你這個女儿!” 這便是动了真格的了。 祁文姮嘴巴张张了又张,纵然游說余氏的时候巧舌如簧,此刻舌头却仿佛成了摆设,好半天才尖叫了一声:“父亲,我可是您的亲女儿,您不能這样对我。母亲……還有母亲,我……” “這個家裡,沒她說话的份儿!”祁正钰何尝不知祁文姮的刁蛮无理都是余氏宠出来的,以前伤及根本,他懒得理会。 如今积怨已深,他便好不容情:“你舍不得她,可以带着她跟你去過,我祁正钰一把年纪,有她這個嫡妻和沒她在,沒什么区别。或者你再回来撺掇她,我也将她一并绑了给你送過去,让你们母女守在一起好好過。” 看在祁文景、祁文昂,和他那個高价了的嫡长女的面子上,他是不可能休妻的,但這些年余氏的所作所为已经叫他忍耐到了极致。 這一次爆发,他算是撂了最狠的话下来。 祁文姮本来也就是因为知道余氏只要是祁文景這個世子的生母,祁正钰就不可能把她怎么着…… 而只要余氏還是长宁侯夫人一天,所有的好处她就都能揽进自己兜裡。 她只想借着亲娘捞好处,可不想当牛做马伺候老太太,做赔本买卖。 知道祁正钰這是发了狠,她這回就识趣闭了嘴。 却不想,祁正钰還沒說完:“凌至诚,下個月任期满,我会叫他再外放,你也跟着去,以后他在哪裡你就在哪裡,少给我干些丢人现眼的事。” 祁家的大姑奶奶当年嫁了個武将家的嫡次子,本来就想图個家族庇荫衣食丰足,结果大女婿的嫡长兄沒了,大女婿也争气,摸爬滚打数年之后顺利子承父业,如今已是官居正二品的骠骑将军了。 這事儿给了祁正钰启发。 综合自家的情况,和這個小女儿的性格,想要让祁文姮高嫁,是不太可能,而且就算勉强找個差不多门第的,以后多少要受人挟制,這不是什么好买卖。 既然大女婿是個潜力股,不妨在小女儿的婚事上也碰碰运气。 祁文姮的夫婿凌至诚,是個寒门出身的进士。 当时也算争气,考了個二甲第九名,只是年龄偏大些。 据說是因为家贫,那年二十有四還沒娶上媳妇。 祁正钰看上他文章写的好,榜下捉婿挑中了他。 而祁文姮,则是专注看脸,一见钟情,這婚事也就成了。 但有时候,人就得信命,祁家這位小姑奶奶就是沒她长姐的运气,凌至诚居然是個绣花枕头,只会纸上谈兵,无论是在京任职,還是去外放历练,始终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 一开始,祁正钰沒少关照他,但多年投资不见回报,渐渐地,也就不管他了。 而祁文姮,一开始新婚燕尔的热闹劲儿過了之后,又看自己的夫婿始终比不得大姐夫风光,让她在自己长姐面前永远低人一等,心裡有了嫌隙,夫妻关系也就淡了。 前面凌至诚连着放了两任外任,這位娇小姐哪啃跟着去穷山恶水受苦,自己稳稳地留在京城,扒着亲娘吃香的喝辣的。 凌至诚回京才刚三年,他這個年纪,其实原是可以准备在京城扎根养老了…… 祁文姮怎么都沒想到,自己女儿的一次冒险博前程的举动居然把她老爹给坑了,更沒想到的,连带着這倒霉闺女把她也给坑了。 祁正钰要将她们全家赶出京城去?這时候走了,两個女儿的婚事怎么办? “父亲!”祁文姮惶恐万分,再次尖叫起来。 杨氏递了眼色過去,拽着她的两個婆子直接把她嘴巴一塞,抗在肩上就弄了出去。 前车之鉴如此明显,凌妙妙二人自然除了憋着声音哭,也话都不敢多說,很快也被带了出去。 连带着被绑在外面的其他凌家的来人一起,让车马房的人准备了几辆车,全部塞进去,直接打包送回凌家。 甚至都沒给他们時間回福林苑拜别余氏,或者收拾一下行李。 轰走了祁文姮母女,杨氏這才终于开腔,对祁正钰告罪:“媳妇儿确实不知小姑奶奶和那妙姐儿会有如此野心,也是我事先不察,這才叫她们跟出去,闯了大祸。现在事情闹大了,外人议论不說,尤其是武成侯府那边……” 祁正钰目光扫了祁欢一眼,面有倦色的微微叹了口气:“明日你去一趟吧,我們祁家的女儿又不是离了秦家就嫁不出去,何必低三下四看人脸色。” 言下之意—— 竟是让杨氏去退婚的? 這一点,還是大大出乎祁欢意料之外。 這婚事毕竟是当年他亲自定下来的,而且,不出今天的事還好,今天這事一出,祁欢和祁家的名声多少要受影响,退了秦家的亲事,后面绝对不可能再找到比秦家门庭更高,更体面的。 祁欢其实私心裡,并不觉得高嫁是什么好事,低嫁才能在婚姻裡掌握更大的主动权,可—— 這老头子不是她,一個软饭硬吃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当年为了贪图杨氏的嫁妆,宁肯被人戳脊梁骨,也要结了這门不当户不对的一门亲。 现在不管从名从利,他都不太应该想退秦家這门亲。 可是,他居然這么痛快,還亲口吩咐杨氏去做? 反倒是杨氏,略显迟疑了片刻。 但她却沒拍胸脯,而是有所保留,颔首道:“是,明日一早,儿媳会去秦家处理此事的。” “嗯。”老头子应了声,然后便转身走了。 余氏那裡,還有個烂摊子要收拾,但显然,這事儿已经不需要杨氏出面了。 杨青云来了,過几天還要进贡院考试,也有许多东西要准备。 杨氏打发了祁欢先回房歇着,自己又去忙了。 祁欢這個身体,還沒完全养好,白天出去一趟,确实累得慌,就回房睡了一觉。 睡醒,星罗就第一時間禀报了福林苑那边的战况。 听說宝贝女儿和外甥女被轰走了,余氏当场就想闹,结果老头子就還是那句话,再为了這事儿闹,就滚出祁家,到凌家跟着她宝贝女儿過。 想余氏都這么一大把年纪了,又不是沒亲生儿子养…… 就算老头子不休妻,单是把她送去女儿女婿那,她以后也沒脸出去见人了。 一看老头子动了真格的,她哭闹叫骂两声,也便消停了。 杨青云带着祁元辰疯玩了整個下午,一直到天擦黑从拉了一车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 杨青云只是個晚辈,来祁家又是借住做客,用不着太隆重的欢迎他。 杨氏备好了席面,原是准备把他叫来栖霞园,大房這边摆上一桌款待他,结果因为考期临近,太学给学生放假回来准备,祁欢的庶出大哥祁元旭和二房堂兄祁元铭双双回来…… 這样,杨氏就干脆叫人把席面摆到前面二院祁文景的书房,又叫了祁文昂,让他们兄弟二人陪几個孩子一起吃顿酒。 祁欢本来還担心,若是祁文景過来用饭要住在杨氏這,她這就不好办了。 结果這样正好。 前院男人们吃席喝酒,他们母子三人简单吃了個便饭。 祁元辰在外面玩了整個下午,吃完饭就呵欠连天,杨氏早早叫人把他抱去厢房睡了。 祁欢斟酌再三,還是让云兮去煮了一碗定惊茶端過来,摆在杨氏面前。 杨氏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失笑:“怎么了這是?還是为了今天的事?” 祁文姮母女虽然被赶回去了,但是外面闹事的影响還在,加上婚事上也要有变故,杨氏自然而然就以为她在担心這個。 祁欢打了一下午腹稿,還是决定将那晚庄子上的事与杨氏說了。 杨氏明天要去秦家,那個秦颂,特别不可控,如不不叫她知道所有内情,她到时候未必能应付的了那位乖张的秦小侯爷。 无弹窗相关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