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面首论(二更) 作者:叶阳岚 一瞬间,心中百感交集,祁欢表情来回变了好几次。 终于从她脸上看到了冷静之外的表情,秦颂对此无比满意—— 看来這個丫头也不是铁板一块,对所有事都无所谓的? 名声丢了不要紧,但是动她的银子不行? 庸俗至此,在這世上也算绝无仅有了! 秦颂好整以暇看着她的笑话。 “所以,你還是沒答应她?”祁欢冷静下来之后,再次抬眸看向他,“是這样的條件還不合你心意?還是……這條所谓的商道有什么問題?” 秦颂看她郑重其事,一副认真探讨,虚心求教的表情,立刻又再度陷入迷茫…… 看她這個反应,又不像是舍命不舍财的样子。 所以,她刚才那個变化精彩的表情,仅仅是因为她无知,压根沒弄明白他所說的商道的价值与作用? 杨氏那么精明干练的女人,竟是生生养出了個傻天真的女儿? “商道的资料你母亲一并带来予我過目了,起码明面上看是沒有任何問題,并且由此可见她的确是诚意满满。”暂且抛开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秦颂依旧维持着他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可是……本侯還是决定回绝她了。” 凡是有可能和女主叶寻意扯上关系的事,祁欢都无比重视。 尤其—— 這次還有可能直接牵扯到杨氏的命运安危。 她不再掉以轻心,表情凝重:“为什么?” 她认真起来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反而每次都有一种处变不惊的从容。 秦颂越发看不懂,這究竟是怎样的一個怪胎。 但他并不认为這区区一個养在深闺的小女子,她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因为你!” “我?”祁欢這次是真听不懂了。 秦颂就又幸灾乐祸的笑了:“這才第一轮谈判,世子夫人就给出如此宽厚的條件,由此可见,你這個女儿在她心目中的真实分量……绝对不止這些。” “你想趁火打劫?”祁欢突然冷下脸来。 秦颂此时的心思莫名有些恶劣。 就因为无论他拿什么事威胁,祁欢在他面前就沒乱過,這反而激起了他的胜负欲,他就想试试這丫头的破绽在哪裡。 “为什么不呢?”他說,“所谓财帛动人心,本侯依旧也不過一個俗人。现在你的把柄在我手上,本侯倒想赌一赌,你祁大小姐的身价到底值多少。” 不管他是真的下作至此,還是闲着无聊耍自己的玩的,祁欢都沒心情跟他玩這种小儿科的拉锯战。 “的确是财帛动人心,但我也送秦小侯爷一句话,叫……错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既然谈不拢,那就两败俱伤好了。 祁欢突然也无所谓起。 她拍拍肩膀上残存的砖灰,表情也变成看人笑话的轻蔑与挑衅:“谢谢小侯爷您特意告诉我,我值這么多。我也不妨把话给您放在這,你秦家的這门亲,我退定了,管你们愿意不愿意。您抓着我的把柄不是?愿意說,那就现在立刻拿去祁家說好了。” “你以为你做出此等有辱门楣的丑事,单凭一個杨氏能保得住你?”秦颂认定她這只是色厉内荏,依旧咄咄逼人。 贞洁名声对一個女子有多重要,她难道真的不懂嗎? 說得严重些,那并非单纯只是脸面名声,更是她的命脉。 “为什么不能呢?”祁欢脸上笑容惬意,她也变得恶劣起来,以牙還牙:“如果我所料不错,我娘手上的大部分生意,包括你刚才提到的两條商道都是她的嫁妆吧?這些东西裡头,一個子儿都不属于祁家,這些年她养祁家只是因为她愿意施舍。就這么一尊财神娘娘摆在這,祁家那些人哪個還真敢弄死我不成?” 秦颂闻言,微微怔愣。 他知道她說的都是事实,可是对一個女子而言,名声尽毁的活着,难道不会生不如死嗎? 可是祁欢脸上表情甚至愉悦的有点招摇了…… 這又叫他完全判断不出她究竟只是为了迷惑自己装出来的不在意,還是真的就破罐破摔至此了。 而事实上—— 祁欢的愉悦和表情的确都是装的,但她此刻破罐破摔的决心却是半分不掺假。 于是,暴走中的祁大小姐无所畏惧的又冲黑脸小侯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哦对了,您不是還好奇我那個相好的哪儿去了嗎?玩腻了,已经踹了。我要是哪天名声毁了嫁不出去,就养一院子的面首。逍遥快活嘛,不比守着规矩做哪個男人的门面招牌管家婆强?” 来啊,互相伤害啊! 老娘都拿上躺赢剧本了,還怕你威胁不成? 眼见着秦颂脸在变绿,祁欢更是火上浇油的再捅一刀:“就是我与令弟之前定過亲,到时候小侯爷出门也尽量避着点人,被人从背后指指点点的感觉应该——确实不会太好?” 言罢,功成身退。 也不等秦颂再放狠话,她已经挥挥手,转身扬长而去。 秦小侯爷岑贵无比的活了二十余年,见多了虚伪的大小官员,也不是沒接触過惯会逢场作戏的风月女子,但他们這些人,即便再虚伪,再落魄…… 人活一张脸,也沒哪個是真的全不在意的。 祁欢這样,着实是太刷下限了。 秦颂看着她悠然前行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的变了数次。 最后—— 却是怒极反笑。 “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他暗骂一声。 回头想想也觉得自己有够无聊,跟這么個被宠坏了的乖张小女子有何气好置? 但是,心裡就是莫名的不爽快,甚至是觉得有些添堵。 秦颂重新冷下脸来,也沿原路往巷子外面走。 他故意走得很慢,以避开祁欢。 且走且注意那丫头的举动,却见她一路脚步轻快,踏青赏景似的。 始终,一次也沒有再回头。 秦颂独自从后巷拐出来时,前面那條街上已经人来人往,更加热闹了。 阳光普照大地,空气裡是各色早点的香味。 這是好一副人间烟火的热闹气息。 简星海大概是后知后觉发现他独自出府,追出来,正在街上逆着人流左右张望寻找。 骤然看他出现,连忙快跑几步迎上来。 “侯爷,您……一個人到后巷去做什么?”他探头往秦颂身后看。 依着他对自家主子的了解,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结果看那巷子裡却什么异样都沒有。 “沒什么,随便走走。”秦颂轻描淡写的一语带過。 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破天荒又莫名心虚了一下。 他下意识捏了捏手指,后知后觉不太对劲,抬手一看…… 简星海又是被他弄的一愣:“您這手……” 秦颂面不改色:“后墙上有些砖石不太结实了,有点风化,你去看看,回头叫几個匠人過来补一补。” 简星海不疑有他,立刻领命沿途进去查看。 秦颂于是从怀裡掏出一方汗巾,不紧不慢将手上砖灰擦掉。 与此同时,他视线一直盯着街对面。 那裡,祁欢从巷子裡出来居然也沒有马上回大门口去,而是站在不远处的摊子前面买早点。 那是個简陋的小摊子,一对儿老夫妻经营。 老汉麻利的捏着包子,替换进蒸笼;老妇人则是乐呵呵给客人盛豆花,拿包子,或者一早烙好的烧饼。 旁边简易的架了個凉棚,裡面坐了满满当当的人,却多是住在附近的平民百姓,或是偶然经過的路人。 祁欢穿的那件披风,是粉白色的,质料上乘。 她站在那裡,显得格格不入。 所以,哪怕只是個背影,秦颂也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为了熟得快,摊主捏的包子都是小小的,一笼屉十個几乎眨眼工夫就能捏好。 她先要了三屉肉馅的,摊主婆麻利的拿处理過的干荷叶给包了:“那個素馅的马上就好,姑娘再稍等等。” 這时的祁欢已经一改方才在巷子裡剑拔弩张的戾气,和气的判若两人。 她指了指旁边最大的海碗:“豆花给我盛大半碗就行,再拿两個勺。這個海碗和勺子我都买下来,算算一共多少钱。” 摊主看她穿的讲究体面,就知道她不是那种能坐在路边摊吃东西的主顾,所以她說连碗一块买,对方也识趣的一個字沒多问,只算了個大概的价格报给她。 然后秦颂就惊讶的发现—— 這丫头的荷包居然不是装饰用的,她還带着散碎银子和零钱,当场数了三十五個铜板付账。 之后,就一手拎着两包包子,一手端着個大海碗,依旧不徐不缓,慢條斯理的往回走。 秦颂抬脚跟上,却依旧是隔着一段距离,沒再上去招惹她。 這时候,秦家大门口,杨氏主仆已经出来了。 她身体有宿疾,不太受得住早上的冷风,所以早就坐回马车上了。 秦颂看過,也觉得有些意外—— 祁欢一個人跟着自己走了,她居然也放心,都沒叫人四下裡去找。 而祁欢远远地看见守在马车旁边的云娘子,就知道這是有惊无险,杨氏已经出来了,由衷的松了口气。 星罗和桂月看她手裡拿着东西出现在街口,连忙快跑着迎上来。 大家都是清早跟着主子们出来,府裡沒到开饭的时辰,全都饿着肚子的。 “小姐您還真去买早点了啊?”星罗闻到肉包子的香气,就忍不住咽了两口口水。 祁欢把那包肉包子和那碗豆花给了她俩,忍不住笑道:“母亲在车上吧?把豆花拿過去,肉包子你们分了吃了吧。” 两個丫头一声雀跃,拿着东西就高高兴兴往回跑。 祁欢忍不住冲着她们背影喊:“桂月你慢点,端着碗底和碗口,小心别烫着。” 她自己则是拎着一小包素馅的包子,依旧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 等她走回马车前面,星罗两個已经吃上了。 也把包子分给老井和云娘子他们,但這裡就她们两個小丫头,其他人都只略吃了一两個,尝了個味道。 星罗嘴巴裡塞得鼓鼓的,這时候倒還记得祁欢:“小姐,這個肉包子可香了,要不您也来两個尝尝?” 祁欢還沒說话,云娘子已经笑道:“夫人的肠胃不好,早上吃不得這么油腻的,给你们吃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两個小丫头乐呵呵的继续分着包子吃。 杨氏听见动静,掀开窗帘。 看见祁欢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两人默契的互相交换了一個眼神,彼此都彻头彻尾的松了口气。 随后,杨氏似是发现了从远处正慢慢走回来的秦颂,表情凝滞了一瞬。 但是随后,她就又重新挂上了温婉的笑容,对云娘子道:“回去就从那边街上走吧,你再去多买点,索性叫大家都吃饱了回去。” “云姑姑,我去……我和桂月去买。”星罗两個立刻来了精神,齐齐奔到云娘子面前,就差从她手裡直接抢荷包了。 云娘子嗔她们一眼,也沒吝啬,直接掏了一角碎银给她们。 小姑娘们是吃不了多少,這趟跟车的還有四個护卫,這种小包子,一個還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星罗俩人拿了银子,居然连冷面神的秦小侯爷都不怕了,逆着秦颂過来的方向去了。 边走边吃,還一边兴致勃勃的商量: “都买肉馅的吧,太香了。” “对对对,都买肉馅的。” 只是,到底還是有些忌惮秦颂的身份,是贴着右边墙壁和秦颂错开的。 祁欢這时候也看见秦颂主仆俩一前一后从巷子外面過来了,她只拿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就若无事情登上马车。 杨氏這趟来秦家的和谈未成功,云娘子也不惯着他们,挥挥手指挥众人打道回府。 马车自秦颂主仆身边走過。 简星海想着秦氏为退亲开出来的天价條件,多少觉得自家主子有点不识好歹,忍不住唏嘘:“长宁侯府的世子夫人是真的很疼爱她這個女儿啊,她說的事,侯爷您确实還要考虑嗎?” “话是說给她听的。”出乎意料,秦颂居然和面对祁欢时是两套說辞,冷冷的道:“那個败家子這会儿都還沒把我的话听进去,我若這么轻易就给他把祁家的婚事退了,后面他岂不是還要变本加厉,蹬鼻子上脸。” 杨氏跟秦颂說话的时候,简星海就守在门口。 当时听着自家侯爷把送上门的金山银山往外推,心裡便开始滴血。 “就算您为了教训二公子,這会不会弄巧成拙?”简星海依旧觉得自家小侯爷有些太儿戏,“万一杨氏再去找别的门路了,那怎么办?” “她本来是可以找别的门路。”秦颂却是势在必得,抬脚继续往府门方向走,“杨氏手上握着這样大把的产业做诱饵,只要她能豁出去,那么她那個女儿想跟谁结亲都轻而易举。她今日来寻本侯,這步棋本身就是先让自己处于劣势了。她太在乎她那個女儿了,只要她還想叫那個丫头全身而退,那么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我武成侯府一條路!” 但凡杨氏沒那么在乎祁欢,那么直接单方面宣布与秦家退婚,然后拿着她手上那些筹码,就算祁欢私下不检点的丑事传出去,也依旧有大把的显赫人家会为利益折腰。 只可惜,杨氏投鼠忌器,她就是想完好无损的保下祁欢来。 事实上,大家族的儿女,哪個不是拿来当棋子的? 只有杨氏舍不得! “可惜了,這個杨氏终究是個女人,太過妇人之仁。”大约是意犹未尽,秦颂又再有感而发。 “那侯爷您呢?”简星海想到他前面說要教训秦硕的事,偷偷侧目看他,“如果易地而处,您是杨氏,遇到這种情况,又会怎么做?” 秦颂脚步猛地顿住。 简星海一個沒刹住,差点与他撞到一起,连忙狼狈往旁边退了两步。 秦颂转头看他,表情倒是一切如常,就是看他的那個眼神,莫名幽深。 简星海浑身僵硬,刚想告罪…… 他却已经再度抬脚走了。 吓出简星海一身冷汗。 ------题外话------ 祁大小姐:摆烂之后,无所畏惧,嚯嚯嚯! 嗯,我祁大小姐是全能型选手,可盐可甜,上一秒能撒泼摔碗,下一秒就能岁月静好……卷死這些自以为是的古代人╭(╯╰)╮ 无弹窗相关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