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怒火(二更) 作者:叶阳岚 确实不合适! 不仅身份不合适,他俩之间還有嫌隙。 秦颂少年成名,又是走的武将荫封的路子,虽然年纪尚轻,身上却已经带有那种上位之人的压迫感。 管家听着背后他的声音,顿感头皮一麻。 可是,家裡今儿個老侯爷他们都不在,满打满算就一個病的下不来床的祁元旭在府上,总不能把他从病床上抬過来待客。 管家背后,瞬间又汗湿了一层,正琢磨着怎么致歉打圆场…… 祁欢却仿若无事一般,直接一脚跨過门槛走进了厅裡。 冲着明显是在发怒的秦小侯爷,她家大小姐只是四两拨千斤的微微一笑:“小侯爷大驾光临,是专程为着我的事,我若不亲自来迎您一趟,岂不是显得我們祁家礼数不周?” 数次交锋,如今秦颂也算知道了這個丫头的秉性脾气。 除非他真能一怒之下揭了她的老底,让她直接身败名裂,否则—— 她真就這么有恃无恐! 他倒并非是有什么恻隐之心,或者怜香惜玉之类的心思,实在是两家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他堂堂一個武成侯,朝廷重臣,就为了泄一时之气便言语报复,毁一個小女子的终身甚至危及她性命…… 這等沒格调的事,他确实不屑于去做。 只是现在倒好,他都一再忍让,给這丫头留着面子了,偏却好像反而被她给抓住了這個漏洞契机,她還折腾起劲儿了? 秦颂听她這样大言不惭,瞬间便是心中一怒。 他顺手将茶盏丢回桌上,却是怒到极致,沒忍住,直接冷笑了一声出来。 茶水泼在桌上,茶碗在桌上打了個璇儿。 管家被這声音听得心惊胆战,心裡叫苦不迭的才要转身告罪,祁欢却已经直言赶人:“母亲這几日卧病在床,有许多事照管不上,周管家下去多盯着点儿吧,這裡不用你来招呼。” 她语气冷淡而平静。 那個态度—— 仿佛是和厅上那位煞神一样的小侯爷应付起来,也游刃有余。 管家自是不信她能招待好這位,可现下這個局面,他又处理不得…… 不想跟着陪葬,也只能心一横,眼不见为净:“是,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然后,回头多看一眼都沒敢,疾步下台阶就出院子去了。 祁欢倒也不怕他去找人告状,因为余氏就是個不着调的,府裡稍微带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所以,但凡有事,绝对沒人敢去找她救场,因为一旦叫她掺合进来,不仅不可能解决掉任何問題,沒准還要再弄出更多的麻烦来。 二房的岑氏虽然也在家,可是与祁欢有关的事,也不会有人敢越過杨氏,反而去找岑氏說道。 祁欢毫无后顾之忧,說话间已经走過去。 看秦颂扔了茶盏,她便亲手将茶盏扶正,重新摆回碟子裡。 彼时,院子裡几株桃树,桃花开得正烈。 秦颂冷眼看着她慢條斯理的动作。 她的骨骼纤细,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高门贵女,指尖沾了点茶水,衬出指甲莹润粉白的一片色泽。 不抵這季节裡的桃花色彩艳丽,却比桃花更加妩媚增色。 明明桌上一片狼藉的茶水和茶叶,就生生叫他看出几分赏心悦目的感觉。 他目不转睛,盯着女子跃动的指尖。 祁欢当然不可能再继续去擦桌子,她将茶盏扶正之后,就往旁边踱开了步子,一边扯出帕子擦了指尖上沾的茶水,一面侧目给跟過来的星罗二人使了個眼色。 云兮也有点被秦颂吓住了,暂且茫然。 星罗心领神会,立刻拽着她,又顺带把院子裡原来等着伺候的几個丫鬟都赶了出去。 之后,她就和云兮两個亲自守在院子门口。 厅裡,秦颂一直是一张冷脸,毫不避讳的盯着祁欢的一举一动在看。 祁欢见他沒有继续发作,這才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两人中间隔了整個大厅,立场泾渭分明。 她开口便直切入正题:“小侯爷今日亲自登门,该是我母亲之前与您商谈之事,您已经有了定论。不是我們故意慢待于您,纵然您小侯爷位高权重,比我們母女底气更足,应该也不想让我祖父他们立刻察觉此事。我母亲近来身体不适,也来不得前厅见您,所以权宜之计,今日我也不便引您去后宅与她当面商谈。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也知晓,咱们长话短說,您的决定为何,给句痛快话吧。” 她将這话,說得十分周到圆滑。 秦颂心裡怒气本就已经消了一半…… 其实对于杨氏卧病在床的消息,他原是沒太相信的,只以为是祁家宅子裡又出了什么麻烦,杨氏故意称病躲清闲。 现在杨氏沒来,却是祁欢代为過来见他。 毕竟背后牵扯着那么大的事儿,若不是杨氏真的来不了,不至于会让祁欢出面。 意识到杨氏是真的病了,他也就沒理由继续刁难。 只—— 祁欢在他眼裡仍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疯丫头,還不够资格跟他来谈正事。 所以,他真就长话短說:“那你便转告世子夫人,日前她开出的條件,本侯答应了。” 他原意是,告知了杨氏他的决定,回头待杨氏身体状况好些了,自然会再去寻他,双方做最后的谈判和交接。 而祁欢—— 不過一個传话的。 可是,他话說完,祁欢却還稳坐不走。 她神色恬静而正式,一板一眼的反问:“那您的條件呢?” 秦颂不悦拧眉,又带上他那种高高在上的轻蔑的神色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最后唇角微扬,露出一個明显讥诮的弧度来:“你要跟我谈?” 他這人就這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還天然觉得她就只是個丫头片子,与他不配对等說话。 祁欢甚至能够理解,他屡次恶趣味,拿庄子上那桩“丑事”找自己麻烦的所作所为。 他那约莫就是将她当成是個好玩的小动物,逗着拿来取乐的。 他打从心底裡沒将她看眼裡。 可是在她眼裡—— 這男人又何尝不是幼稚可笑,不可理喻的哪一個? 所以,现在她已经对秦小侯爷這种纯粹侮辱性的眼神彻底免疫了。 她面不改色,再重复一遍:“我母亲身在病中,不方便。” 這话,拿来堵秦颂的嘴,已是相当够用。 秦颂眼中略见了几分烦躁,只能按捺着与她接着說:“照世子夫人之前說的,我接手她许诺的那條商道,此后咱们双方合作,本侯会以武成侯府的名义,顺道护持你们母女手上生意。” 话到這裡,他到底還是觉得跟這么個姑娘谈這些事,很不得劲,语气微微停顿片刻,方才重新提了口气道:“你与我二弟的婚约,咱们和平解决,我同意你们退婚,但我有個要求……這门亲事,现在先不要退。” 虽然他的态度始终有点欠抽,但祁欢却不是来与他置气的。 她垂眸认真思索片刻,也便心裡有数:“因为……叶家三姑娘?” 她的视线,再度直直的看過来。 秦颂的唇,抿成一條直线。 他沒做声,便是默认。 只是可能依旧觉得丢面子,最后還是往旁边微微错开了一下视线。 “可是你既然收了我的家好处,這事儿总得明确给個期限。”祁欢沉吟。 她仍是很慎重的在权衡利弊。 依着目前的情况,他们两家都对对方不满,這门婚事是势必要退掉的,他并不觉得秦颂会想继续保留這份婚约,只是世间之事,瞬息万变,所有事都還是要明确的有個约定才好,省得到时候說不清楚。 秦颂沒有想到她会是這個反应,脱口道:“你肯答应?” 按理說,他找了她這么多次麻烦之后,她心裡应该是十分忌惮且忧虑的。 這事儿难道不是越早解决越好? 她居然信得過他?不怕事情拖下去,他又出尔反尔? 一直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秦小侯爷,第一次感觉到了未知的困惑。 他视线开始一瞬不瞬,胶着在祁欢脸上。 对面的祁欢依旧很平静,公事公办的与他說道:“既然以后大家還是要来往甚至合作的,情理之中,给您行個方便也不无不可。” 秦颂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跟個乳臭未干的丫头在這一板一眼的…… 谈她的婚事? 他心裡觉得荒唐好笑,可是面对对面表情一直严肃的祁欢,却也笑不出来,甚至是连以前那個习惯性轻蔑的表情都调动不出来。 這种被人反過来影响了节奏的感觉,让他心裡很不舒服。 他努力忽视掉這种不快的感觉,继续說正事:“我尽量争取一月之内,最迟不会超過两個月。” 他原是不需对祁欢解释什么的,语气一顿,却又再說道:“等這次春闱的结果出来,我为阿硕寻一外放,将他打发出京。” 叶寻意也满十五了,总是要议亲成婚的。 秦硕那小子如今钻进死胡同裡不肯出来,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可是对方却着了魔一样,软硬不吃。 這样一来,就只能是将他远远地打发出京避一避。 一任不行就两任。 叶寻意就算特立独行,還在待价而沽的拖着议亲之事,她能拖過三年,還能拖過六年九年去嗎? 祁欢跟這位秦小侯爷气场不对付,所以一直心存芥蒂,但她也承认—— 秦颂确实自有他自己的优点在身上。 作为一家之主,他担得起武成侯府的重任,同时,他也是個好儿子,好兄长。 只—— 脾气太差,又太過骄傲自负,对外人過分苛刻了。 他对秦硕一事的处理方式,祁欢沒立场,所以未予置评。 秦颂自己說完,其实立刻就有几分懊恼。 他犯不着跟她交代這些的! 而祁欢沒接茬,這就更是助长了他心中不快。 他脸色一下子就又冷了几分下来,站起身道:“等阿硕离京,我会請我母亲再登门,届时走個過场,你让世子夫人点個头就是。” 京城裡的风流韵事,远不止秦硕追求叶三姑娘這一件。 只要他离了京城,从這個漩涡中心抽身而退,人们也很快不会再关注。 其实就冲秦硕现在闹出的這件事,祁家拿這個做理由去退婚,就天然的占着理,說要等到秦硕离京,再由秦家来說不想耽误祁欢…… 明眼人都会明白,這就是两家顾全彼此颜面,唱的一出双簧。 如此安排,已经算是十分周全。 对這位一直咄咄逼人的秦小侯爷而言,也是极大的让步,他已经最大限度上照顾了祁家的脸面。 祁欢這個人,多少有点吃软不吃硬。 沒想到秦颂会突然让步至此,她反而无所适从的微微愣了一下。 然后,就也有点不好太過针锋相对了。 看秦颂這架势,是话說完便准备要走了。 她也跟着站起来,稍微缓和了语气,往他面前走了两步:“這事儿你与侯夫人商量過嗎?她也舍得将二公子送出去?” 为了能把秦硕和叶寻意彻底断开,秦颂但凡打算送他走,那就一定会安排的远远地。 如果放在三五天就能往返京城的范围内…… 那便等于白玩。 提及此事,秦颂便不由皱了下眉头。 事情他還沒跟武成侯夫人說,但是他家裡,母亲确实一直娇惯二弟,到时山高水远的把秦硕送走,她晓得轻重,未必会阻拦,但此后数年之间,势必日日牵挂,提心吊胆。 他心中烦躁,语气就也跟着不怎么好了:“這便是我家家务事了,用不着你来操心。” 祁欢碰一鼻子灰。 但她能理解秦颂此时心情。 既然大家是在探讨解决問題的办法,她也就尽量忽视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不去与对方置气, 所以,她面上只是略尴尬的扯了下嘴角。 然后,稍稍正色道:“秦二公子的事,府上可以慢慢处理,我自然无权過问,不過倒也犯不着這么麻烦,即使他不离京也可,這门婚事,可以由我家出面来退,两個月之内,小侯爷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了,叫人過来知会一声即可。” 虽然秦硕在外闹出了笑话,可两家的婚约存在多年,這是一份信誉契约。 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主动提出退婚的那一方,是多少要受些诟病的。 毁诺之人的名声,可不好听。 秦颂万沒想到她竟会主动又将這個黑锅揽回去,神色之间不由的就多了几分戒备与警惕:“是世子夫人的意思?她還有另有打算和安排?” 祁欢摇头:“不,這是我给秦小侯爷和府上的承诺。” 此刻,她表情已经变得无比认真与庄重。 秦颂看着她明明那么年轻,甚至還带着几分稚嫩的面孔,却瞧见她眸中暗藏的内敛克制的光。 祁欢說:“届时我母亲会說,是因为我身体有疾,不想拖累你家,咱们两家互相体谅,废止之前的婚约。并且今天我私下向你保证,之后我会尽量少在人前露面,并且起码三年之内,不会再议亲事,配合双方将這個谎话圆满的圆過去。” 秦颂当时的第一反应是這丫头疯了! 然后,完全沒来得及掩饰,他就用那种完全看二傻子一样的表情望定了祁欢,不可思议道:“为什么?” 再然后—— 不及祁欢回答,他脑中立时又掠過那夜在祁家庄子上看到的那一幕。 這丫头拖着不成婚,是为了继续与那個男人厮混? 她居然還真有脸,敢当面跟他来提這样的要求? 而這种事,杨氏怎么可能也由着她? 除非杨氏也跟着她一起疯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该是被祁欢给耍了,秦颂一瞬间怒火中烧。 ------题外话------ 秦小侯爷:乳臭未干的臭丫头→_→ 祁大小姐:幼稚的狗男人→_→ 无弹窗相关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