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明儿再腌蕨菜,然后将两样放在一块,味道会更香。
林晓从屋裡出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太阳缓缓落下山,可她爹一直沒回来,不由担忧道,“娘,爹怎么還沒回来啊不就是去集市买個东西嗎需要這么久嗎”
李秀琴细想了下,“兴许他有事耽搁了吧。他那几個好兄弟就在集上收摊位费,兴许又碰上了。”
林晓想想也是。以她爹那性子,那几人帮他们家省了這么多钱,她爹肯定要有所表示的。
翻完蒜苔,李秀琴拿出自己的账本,在上面写写划划,打算明天再腌别的咸菜。
林晓看着她娘记的账,“娘,咱们一個冬天光吃咸菜啦”
李秀琴也很无奈,腌菜裡面有亚硝酸盐,容易致癌,对身体很不好的,可是她也沒办法,“這边冬天的菜也就菘菜和萝卜。咱们要是不多准备些咸菜,我担心吃腻了。”
林晓叹气,這边其实也可以搞大棚蔬菜,但是上次去县城,他们去书画店问過,那种透明油纸价格不低,不是他们這种人家能负担得起的。
林晓撑着下巴,想了会儿,“娘,還可以吃豆芽。”
李秀琴笑了,“是,還可以吃豆芽。”又在账本上记了一笔。幸好他们家的黄豆沒卖,到了冬天可以泡豆子吃豆芽,给家裡加個菜。有黄豆芽,她自然而然想到绿豆芽和花生芽。一下子添了三個菜,她脸上笑容也多了。
林晓又问,“那平菇,金针菇呢這些是在室内长的,咱们能种嗎”
李秀琴摊了摊手,“咱们沒有菌种,种不了啊。”
這话倒也在理,林晓绞尽脑汁想别的菜。
就在這时,外面有人敲门,听声音是林满堂。
林晓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跑過去开门。
林满堂提着一個篮子和背篓进来,刚进院门,他立刻反手把门插上。
林晓围着他转,勾头往篮子裡看,“爹我的冰糖葫芦呢”
林满堂摇头,“我去的时候,冰糖葫芦已经卖完了。”
林
晓失望地哦了一声。
林满堂牵着女儿进了堂屋,将篮子和背篓放在桌上,拨开篮子上面盖着的稻草示意两人快看,“媳妇,晓晓,快来瞧瞧,這是什么”
两人闻声看去,裡面居然是半篮子鸡蛋。
林晓馋得流口水。她早就想吃鸡蛋了,白水煮蛋,炒鸡蛋,茶叶蛋,卤蛋,她都爱吃。
林满堂看着媳妇,“秀琴,你說的对,咱们不能亏着女儿。你每天早上给晓晓煮两個鸡蛋,這個又沒什么味儿。吃完鸡蛋把蛋壳扔灶膛裡就完事了。”
他赶集时想到女儿头发枯黄,不能亏了女儿,买了半篮子鸡蛋。
村裡有不少人家养鸡,却很少自己吃,大多都是攒起来,拿到集市卖钱。
像他這一买就是半篮子,要是被别人看到,又该說他奢侈了。
一直等到天黑,等村口的闲人都回家了,林满堂才进村。
李秀琴笑着赞道,“這才有個当爹的样儿。”
林满堂笑得很满足,又揭开另一篮子,从裡面提溜出一只公鸡,“我還能更好呢。咱们今晚炖公鸡吃。”
天已经黑了,這公鸡倒也沒有乱叫唤,乖巧得不像话。
李秀琴突然想起前世,那一年她刚到队裡,全队抢收粮食,从未干過重活的她,身体根本受不住。是他大半夜偷偷杀了自家的鸡炖了汤送给她补身体。
林满堂似乎也想到了从前,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媳妇。那时候他媳妇就像天女下凡一样美,可是身娇体弱,又受别人排挤,干不了那么重的活就病倒了。他不忍心,动了恻隐之心,从此两人苦命人纠缠在一起,最后结成了夫妻。
林晓根本沒感受到父母甜蜜的氛围,她现在全部心神都放在荷叶包裹的笔芯上了。
她爹故意躲着村民在外面逗留,以至于公鸡憋不住在背篓裡拉了几泡屎,有一泡正好拉在荷叶上。
林晓扔掉脏兮兮的荷叶,观察裡面的笔芯。
许是被鸡踩過,已经有好些個笔芯断了。
林晓心疼得不行,“爹啊你不是有篮子嗎为什么不把笔芯放在鸡蛋裡呢”
林满堂被惊醒,收回视线,這才注意到他女儿手裡那包笔芯有好些已经断了。
他摸摸鼻子,一脸心虚,“爹是
先拿的笔芯,后买的鸡,完了再买的鸡蛋。我忘了把笔芯放进鸡蛋這篮了。”
林晓拿他沒办法,李秀琴拿起一根笔芯,左右看了看,“怎么样這些笔芯成功了嗎”
林晓从中挑出几根最坚硬的,“這個硬度沒問題,就是不知道写起来怎么样。”
她找出镰刀将其中一根笔芯削成尖,在纸上写了几個字,跟前世的铅笔沒什么区别。
“就是這個了。”
她看笔芯顶端的字号,找出配比,喜滋滋道,“以后我制作笔芯都按照這個配比来。”
林满堂点头,“明天我去找郝木匠,让他帮你制两根半圆形的木头,然后将笔芯塞进去,用鱼鳔胶粘上,這样就能当铅笔用了。”
林晓有些迟疑,“可這样一来,成本就上来了。”
现代铅笔是用大型机器压制而成,古代沒有這個技术,只能用人工,這样制作下来,铅笔比毛笔還要贵。
林满堂笑道,“這有什么。一根铅笔可以用很久呢。”
林晓想想也是,“谢谢爹。”
李秀琴纳闷,“你们就沒想過制造弹簧写字笔嗎”
如果能制造出這种笔,以后只要换芯子就行了。不比用木头省钱嗎
林满堂眼睛一亮,摸着下巴考虑可行性。
却听林晓摇头,正色道,“螺旋拉伸弹簧需要卷制、去应力退火和两端面磨削,然后再抛丸、校整、去应力退火,最后立定或强压处理、检验、表面防腐处理和包装。且不說所需的大型机器,就說這些工艺当中所需的化学剂這裡根本制不出来。所以”
她摊了摊手,意思不言而喻。
林满堂和李秀琴对视一眼,這就是学理跟学文的区别。人家說的话,咱根本听不懂,反正两人明白女儿的意思了,别看弹簧很小,但是它很不简单,這古代制不成。
林满堂挥了挥手,“制不成就算了,還是按照刚刚說的来吧。”
李秀琴要去灶房炖鸡,林满堂和林晓也跟着一块去。
关上灶房门,反手挂上插销。
一家三口谁也沒闲着。
林晓负责烧水,林满堂负责杀鸡,担心吵醒街坊四邻,他不是割脖子滴血,而是直接一刀切断脖子,又快又狠。公鸡连叫唤一声都沒来得及。
李秀琴不敢看杀鸡,舀了两勺黄豆用温水泡上,再泡二两干蘑菇。
热水烧开,烫鸡拔毛,再将鸡块剁成方块,锅裡舀了一瓢水,水开倒黄酒,将鸡块在开水中氽過,漂净血水,捞出沥水。
姜切成片,大蒜切成片,大葱切成段;
油锅下老油,油热后放入姜片、蒜片、葱段、红糖、桂皮、八角、香叶炒出香味。倒入焯過水的鸡块,炒至鸡肉微黄,油亮。
倒入酱油翻炒上色,倒入开水,水沒過鸡块。
水开后,将洗干净的干蘑菇和泡好的黄豆倒入锅中,小火慢炖。
因为现在离深夜還早着呢,三人慢慢吸着灶房裡香气逼人的鸡肉香。林满堂肚裡翻腾得厉害,却還叮嘱道,“咱们多炖一会儿,炖好了,我给我娘送去一碗。”
李秀琴点了点头,又在锅裡加了一舀水。炖太久,可不能烧干了。
灶膛裡忽闪忽闪着火苗,像是在跳舞,映得女儿小脸红亮亮的。
李秀琴叹了口气,“整天防防防,女儿小小年纪,连吃根冰糖葫芦都想那么多。哎,都是咱们当父母的失职。”
林晓就受不了這個。村裡多少人羡慕她能得父母如此疼爱,要是不跟前世比,毫不夸张地說,全村上下沒一個比她幸福。要是還不知足,那才该天打雷劈呢。
她忙道,“爹,娘,哪能怪你们呢你们对我已经够好了。咱们现在這样也只是暂时的。”
李秀琴叹气,“怎么可能只是暂时呢”她看向林满堂,“等咱们有钱了,你问问你爹,他会明目张胆天天在家吃好的嗎”
林满堂被她问住了,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在乡下怎么生存了。
一旦富贵,周围就会聚满一堆眼红的人,上门借钱都是小事,更多的人可能打着均富贵的念头。你要是不借钱,他们会责怪你有了钱就开始翻脸不认人。這是人性的弱点,古往今来都不可避免。
而不让别人知道家裡有钱的办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不露富。
李秀琴叹气,“到时候为了不让人嫉妒,咱们只能半夜三更偷吃。這是做贼還是享受啊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個头啊我觉得你不该這么干,我們又沒偷人抢人的,有必要這样偷偷摸摸的嗎
我們要想办法让他们连嫉妒都不敢嫉妒。”
如果林家只比其他人有钱那么一点点,其他人会嫉妒,但是如果你高出许多,差距一下子就拉开了,那他们就只能仰望,生不起嫉妒心了。
這道理林满堂懂,就像刘家村族长,家裡有個举人,连裡正都不敢得罪他,村裡人也不敢上他家打秋风。
经了徭役這件事,林满堂确实想往上爬,至少要爬到裡正的位子,让他不敢再伸出爪子盘剥他家。来的路上,他仔细想過,只靠卖猪肉恐怕不能斗倒裡正,毕竟人家是秀才,在周围很有名望,而他只是一個大字不识的白丁。想要把他弄下,他至少得考上秀才。可是科举需要花费很多银钱,而他已经好久沒摸過书本了,考上秀才也不知要何年何月。
林满堂盯着媳妇看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他媳妇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让咱晓晓把水泥制出来”
這不合适吧女儿小小年纪就成名,对女儿来說反而是個负累。他可沒有让女儿早早嫁人的意思。
李秀琴翻了個白眼,对男人的不开窍也是服了,“這事哪用得着晓晓啊。”
林满堂奇了,挠头不解,“那我也沒啥大本事啊。”
他前世只会种地和开超市。他种地倒是会些技巧,也有自信种出来的庄稼比其他人好。但是還真到不了惊世骇俗的地步,因为他知道作物生病用哪些药物,可是這古代也不卖那些药啊。這效果就大打折扣,勉强只能增加一两成而已。
见他明明抱着金砖還懵懵懂懂,李秀琴压低声音道,“你会嫁接啊。你别以为這本事好像沒什么了不起。事实上你错了。要是皇帝选,他保证不选晓晓的水泥而选你的嫁接技术。”
林晓连连点头,“爹,娘說的对。這古代农作物产量都很低。嫁接可以增强果树的抵抗力,至少能让产量翻倍。這水果也是能饱腹的。对皇帝来說,這可是千秋万代的功绩,比硬帮帮的水泥可有用多了。爹,你知道为什么清朝有個康乾盛世嗎就因为他们大力推广了土豆,玉米和番薯,沒让农民饿死。”
她說到這裡,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对啊,娘。這古代有嫁接的呀。齐民要术裡就有。”
李秀琴還沒来得及說话,林满堂惊得不行,“啊我一直以为嫁接是现代人发明的,原来古人就已经会了。”
她爹读书不多,不知道這個不稀奇,林晓笑道,“爹,你一定听說過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這個连理枝其实就是自然形成的嫁接技术。古人根据连理枝的启发,发现了嫁接,在齐民要求中有過记载。”
原来古人会這個,那他這会嫁接也沒什么了不起啊。
李秀琴摇头,“這边歷史跟咱们那儿不一样,从南朝那边就拐了弯,根本就沒齐民要术這本书。”
林晓激动得直搓手,“真的沒有”只是随即又觉得自己高兴太早了,“娘,兴许是咱這個县城书店太小呢。”
李秀琴笑了,“真沒有。我特地问過那個掌柜,那還是個秀才呢。他都沒听說過。”
林晓喜得差点蹦起来,“爹你的机会来了。你知道嗎古代的帝王除了推崇四书五经,最看中的就是齐民要术了。這可是咱们家的机会。”
李秀琴也笑盈盈看着林满堂。她的大房子,她的漂亮衣服,她的化妆品,她买买买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這两人說得头头是道,林满堂心裡滚烫得不行。原来他竟是個傻子,明明身怀奇才却不自知
李秀琴沉声道,“所以等明年开春,咱们果园要找個安全可靠的人帮忙看着。不能让人知道咱们会這個。”
林满堂想了想,“明年倒是不用担心。刚嫁接的果树是不开花的。”
李秀琴不赞同,“那也不行。小心驶得万年船。只要你给树木嫁接,根和上面的树干不一样。要是认识的人,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林晓也觉得她娘說得有道理,“对。爹,咱们不是有两亩从山上移栽下来的野果苗嗎先把它嫁接了。然后其他地都种果苗。等后年,果苗长起来了,你再给它全部嫁接,咱们再搞個大阵仗,到时候让咱们家的果园一鸣惊人。让全县百姓都知道你会這個技术。到时候,你不用去請县令,他自己就巴巴跑過来了。”
李秀琴见女儿把自己想說的都一五一十說了,很是高兴,“对,晓晓說得对。”
林满堂点点头,拧眉沉思
,大阵仗一鸣惊人那他可得好好想想。
“好啦”估计着時間到了,李秀琴掀开锅盖,放了盐调味,又洒了些葱叶。
她先盛一碗出来给林老太。
老人家牙口不好,骨头啃不动,她就把两個鸡腿都盛进去了。
要說李秀琴为啥对老太太這么好,皆是因为前世她经過最糟糕的婆媳关系,现在碰到個万事不问,事事不掺和,不争不抢不闹的婆婆,她就觉得這人就是這世上最好的婆婆了。
所以她对老太太也就多了些真情实意,想着对方年纪大了,现在能吃就多吃些吧。
林满堂瞧着满意,李秀琴担心外面风大,菜再凉了,又在碗上扣個盘子,林满堂一手端着碗,一手扣着盘子,摸黑往外走。
林晓瞧着外面的天色,“娘要不要拿個火把啊”
“外面风大,要是火把的火星溅到人家草垛就不好了。還是摸黑去吧。”
林晓撑着下巴叹气,“要是有灯笼就好了。”
李秀琴重新将锅盖上,“那有什么难的。正月十五有元宵节,咱们全家都去县城逛灯会,到时候给你买一個。”
林晓重重恩了一声,有了灯笼,走夜路再也不用担心摔跟头了。
另一边,林满堂敲开了林老太那间屋子的后窗。
“二儿啊你咋還沒睡啊”
林满堂将那碗鸡肉端過去,“娘,您最近都瘦了,我特地上街买了一只公鸡,炖得烂烂的,您快吃吧。”
林老太抹黑下炕,找火折子点亮油灯,二儿子正趴在窗户边上,那碗冒尖的鸡肉就在他面前。
林老太眼睛立时湿润了,“那你吃了沒啊”
“我回去就吃。娘,這裡面還加了蘑菇和黄豆。味道也好着呢。您要是吃不完,明儿還能热了再吃。我先回去了啊。”
林老太点头,“好”。
又嘱咐儿子,“娘這么大年纪了,吃啥不是吃啊。你啊,還是多省些钱,好好過日子要紧。”
林满堂回头冲她笑,“娘,您放心吧。挣钱是要紧,但是也不能耽误尽孝啊。您好好活着,我就高兴。”
這话說得那叫一個软和,林老太的心又滚烫起来。她二儿就是好,有孝心。
“娘,我回去啦。”声音越来越远,林老太拿
起鸡腿,慢慢啃起来,边吃边哭。
林满堂這边回到家,媳妇和女儿都還沒吃。
林满堂坐到凳子上,“晓晓,你不是馋了嗎怎么不先吃啊”
林晓嘟着嘴,“我之前吃過饭了,還不饿。等您回来一起吃呢。”
一家三口,每人捧着一碗黄豆烧公鸡。
鸡块酱色浓郁,肉香中夹杂着蘑菇的清香,再配上黄豆软糯的豆香,勾得林满堂肚裡的蛔虫瞬间蹦出来了,他偷偷咽了口唾沫。
一口下肚,整個人都满足了。
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全是笑意,嘴裡全塞得满满地,谁也顾不上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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