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汇款单,有啊,月月都有的。”
邮递员一說,顾文兰看向洛爷爷的眼神就更加鄙夷了。
洛爷爷老泪都快下来了,颤颤微微的道:“同志啊,你可不能胡說。我什么时候拿過汇款单?”
邮递员也是微怔:“不是,汇款单不是给洛老同志的,都是顾有粮同志拿的。”
顾有粮是谁?顾勇的亲大伯。也是红星大队的大队长,同样也是抢了七七工作的堂姐,顾文苑的亲爹。
這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
顾勇更是面有寒色,“小同志,你是說,這么多年,我寄回来的汇款单,全都是顾有粮同志拿了?”
“对啊。”邮递员对他们這边的记忆太深刻了,還特别加了一句:“每次去邮局取钱的也是顾有粮同志,我记得清清楚楚。”
洛爷爷腰板一下就直了,随即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這都叫什么事?
顾勇则继续问:“我记得,我寄回来的汇款单上写的是我妈的名字,怎么会让顾有粮拿了?”
邮递员摇头,“這我不知道,我才当邮递员三年呢,以前的事情,我哪知道。”顿了一下,又道:“我当初接這工作的时候,邮局就特别提醒了,說汇款单要交给顾有粮同志。”
顾勇到底曾做過师长的人,立刻就想到,這件事怕是不简单。问這個邮递员,怕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只是心裡难受,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洛家那边到现在還住那三间破草房,女儿对他這個父亲,又這么疏离了。在她的心裡,他這個父亲十几年裡,对她都是不闻不问,自己在外面過好日子。她能亲近他,才奇怪了!
等邮递员一走,顾勇再一次让顾文希和顾文兰拿钱。房子总是要修的……
“家裡的情况现在就是這样,房子肯定得修,家适也得置办,還有粮食,锅碗瓢盆,都得添置。你们一人有两百,一人拿一百了来先应应急,等以后有了,再给你们补上。”顾勇虽然是严父,但对两個孩子,一直都很民主。有事情跟他们有商有量的来,他想着两個孩子還小,一人身上留一百,就已经是大钱了。一般人家家底都沒這么多……
顾文希沒說什么,直接将钱拿了出来。等到顾文兰的时候,她一推再推,直到实在推不過去了,才小声道:“我、我钱都花沒了。”
顾勇愣了:“全花完了?”从他们决定回来,到這会儿统共不到半月的時間,两百块钱就花沒了?她干什么了?也沒见她添什么大件啊!
顾文希到是对這個双胞胎妹妹十分了解,只一琢磨,立刻就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你把钱给季放歌了?”
“沒有。”顾文兰急道:“沒给他钱。”
顾勇则不解的看顾文兰和顾文希,季放歌是谁?
顾文希沒看到顾勇的神情,继续道:“你买了东西送他?”
顾文兰這下不說话了。
可见,這就是事实。顾文希长长的吸气,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沒破口大骂。只恨恨的道:“你不知道咱家现在什么情况嘛?对着季放歌到是大放。我到要看看,你能得什么好!”一家三口這会儿都說不出来话来,顾文兰是心虚的,顾文希是气的,顾勇這会儿心情非常复杂,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季放歌是谁呢。洛爷爷则尴尬的不知說什么……明明四個人,结果一室沉寂。
就在這时,顾大伯带着家裡的劳动力過来了,准备帮忙给顾勇修房子。
顾勇虽然退了下来,顾家上下到沒人趁机埋汰他们。毕竟曾经当過师长的人,不說他的能力,就是背后的人脉,那也是普通老百姓不敢想的。他们以为人家瘫了,沒工作了,一封信写出去,就能找到人来,把他们全都按死。
因此,說要来帮他修房子,来得人是真不少。
结果還沒来得及干活,心虚的顾文兰先闹起来了。
這一闹,事情就闹大了。
本来這事情沒什么好說的,汇款单邮局有存根,谁拿了钱一笔笔都能查得到。顾有粮当初贪這笔钱,是想着顾勇都做到师长了,這辈子可能都不会回来。洛家老两口年纪大了,還能活几年?等老两口一死,把洛七七一嫁,這些钱顾勇难道還好意思提起?
他怎么也沒想到,顾勇会出事,這会儿就回来了,還一回来就提這笔钱。
不承认?由不得他。
可還沒等他承认,顾家那边先闹起来了。
原因却是顾有粮的亲兄弟,也是顾勇的小叔,顾五。顾五這会儿一听這事,抱头蹲下就开始嚎起来。一边嚎一边說。仔细一听,才知道他說得,几段時間,他唯一的儿子上山受了重伤,想送去县裡治。家裡沒钱,就往兄弟邻裡家去借。为了儿子,顾五是见人就跪……就這還是耽误了時間,生生拖到救治不回来。
医生還說了,但凡能早送過来半小时,他那儿子就能活下来。
儿子沒了,顾五心裡再悲恸也沒办法。现在猛不丁知道老大家裡贪了顾勇几千块钱,不免就要想,当时顾大只要伸伸手,让他不费那么多功夫去借钱,第一時間把人送去医院,沒准還能救回来。
可他手裡捏着大把的钱,愣是不开口。
现在想起早逝的儿子,顾五可不
是要嚎上一回。
顾五的嗓门大,一嚎起来动静不小,左邻右舍的都给引了過来。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但凡有空的,都围了過来看热闹。
七七和洛奶奶来的时候,就见顾家门外,院墙上站满了,裡三层外三层的。
還好,他们都认识七七和洛奶奶,自发的让开了位置,把两人放进去。到了裡面才发现,裡面也有不少人。除了顾大伯带来的那些人,還有顾家的族老们。
见到這么多人,洛奶奶有些不自在,她总觉得自己身份尴尬。這年头改嫁的常见,可改嫁的人家這么近,却是少见。這么些年,她是能不跟這边打交道就不打交道,如今一下子撞上,别人還沒說什么,她自己也尴尬了。
看了一眼儿子,又看向老头子,最后扶着七七的手,走到老头子身边。
她也不說话,就站在那裡。看着,听着。等弄明白来拢去脉,她眼泪先下来了。
這么些年,她心裡也是苦的。儿子开始虽然在外面,可月月往家裡寄钱。她也不是图那钱财,就觉得儿子還惦记她,孝顺她。可后来一下子就沒了,正好那时候儿子又娶了新媳妇。她就想着,儿子是娶了媳妇忘了娘?還是怪她改嫁了?时說顾勇本就沒怪過她,這么大了更不可能怪。可架不住她多思多想,心裡委屈自己。如今知道不是,而是有人作怪。她這情绪一上来,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她這一哭,洛爷爷和顾勇就急了。
洛爷爷知道她的心结,连忙安慰。顾勇不懂,可却是個孝顺的,见不得亲娘哭。尤其還是因为這些事情……
“娘,你别哭。”他看向顾有粮:“儿子做事不够妥当,让娘這些年受苦了。”而這些苦,总要有人给個交待的。
顾有粮对上他那狼一般的眼神,直觉得一道寒气,从头顶心直冲到脚板底,整個人都僵了,木了。半晌才道:“勇子,你听我說……”
顾勇阴沉的看着他:“你說。”
贪钱是事实,而且一贪就是十几年。他在外面辛苦拼命,老娘和亲闺女却過苦日子。他要是沒往家寄钱,那是他不孝。他寄了,结果却叫人给贪了,這事跟往他心裡插刀子有什么区别?但凡他贪了钱之后,能照顾下他老娘和孩子,他也能放他一马。可看看老娘家裡的情况,他怕他对他有一点仁慈,都对不起老娘和女儿。
“你說。”
“我……”顾有粮想辩解,却发现什么都說不出来。一辈子的老脸,在這一刻丢得精光,连脸皮子都被撕下来,被摔在地上,让人用脚踩。他心中愤恨,却由不得他。
顾文兰在边上冷嗤一声:“還有什么好辩解的,赶紧還钱。不然就去派出所告你,到时候不但要還钱,大队长的职位也别想干了。還要去劳改,被□□,吃枪子……”
“我還。”這两個字,顾有粮到是接得特别快,“勇子,我還钱。”
另一边,顾五還在拍着大腿嚎:“亲大哥心狠啊,眼看着亲侄子沒命也不伸手救一救啊,狼心狗肺啊……”嚎得声又大,還一波三折。
顾有粮這会儿整個人懵懵的,哪裡還听得了這话,扑上去就给了顾五一巴掌,“你闭嘴。”
顾五被打了個懵,懵完了跳起来就扑了上去,骑在顾有粮身上,一拳一拳的砸,一边砸還一边骂:“叫你狼心狗肺,叫你见死不救,叫你让我沒儿子……”一边打,一边哭,一边嚎。
“好了,都住手。”一直在边上的族老,三叔公终于开口了。手裡的木拐重重的砸在顾有粮身上,狠狠的打了两下,才把两人打停下来。三叔公看向顾勇:“勇子,這事有粮做错了,钱得還回来,還得给你跟你娘赔礼道歉。這件事,能不能就在大队解决,不要闹到外面去,你看行不行?”
這事要是闹出去,顾有粮這大队长的位置是别想坐了。跟顾有粮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是洛家那边的,要是大队长的位置落到洛家那边,顾家在大队裡就要低人一头。
這事是三叔公不想看到的。
顾勇沉思良久,方才道:“听三叔公的。”
“好,好。”說罢又砸了顾有粮两拐杖:“還不快去勇子寄回来的钱送回来?”
顾有粮身也疼心也疼,满腔又怨又恨,却不敢說什么,一個半百老人,怂得跟個孙子似的,狼狈的回家拿钱去了。
這一幕幕,看得七七整個人都是懵的。她哪裡见過這個?一時間,又是好奇,又是心惊。原来,外面的人是這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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