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不容他
你是艺术家老前辈,东亚画家界的泰山北斗不假,可你也不能這么欺负人吧?
“我问诸位一個問題,你们熟悉国画嗎?”
曹老爷子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台下的众人。
“曹老,学生四岁起开始学工笔。若說经验,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山水楼台,人物佛陀,我沒有沒画過的。若论技法,无论是双钩、平涂、水线、烘染還是立粉、冲彩、丝毛、写意……我每一样都下過苦功。如果這還不算熟悉,那我不知道您的熟悉标准是什么?“
人群中有人說到。
虽然沒有人帮腔,但四周所有的画家都下意识的点头。
這個人口中所說的就是在场绝大多数的心声。
要是他们這些人還不算熟悉国画,世界上就沒有熟悉国画的人了。
若是曹老想要通過不熟悉国画指责他们,或许他们表面上迫于曹老的威望不敢吭声,内心還是不服气的。
“东夏的古代的诗圣有一句词,叫做——十日画一水,五日画一石。用来形容画国耗费心力的程度。”
曹轩說道:“你說的不错,我相信你在国画上下過苦工,我也相信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为了一幅画无论是五日還是十日,都有這份耐心。但要是這個時間拉长到十五年,二十年,甚至是五十年呢。我想請问诸位還有勇气提笔嗎?”
大家纷纷摇头。
开玩笑,要是一幅画画半辈子,他们吃什么呀。
曹老指着身后佛龛与壁画上的彩绘。
“我們的身后就有這样的一群人,画工。”
“在封建王朝,画家贵,画工贱。士大夫贵,匠人贱。无论是东方,還是西方,无论是绘画、雕塑、瓷器、木匠甚至是建筑法式,都是如此。画家只需要抬笔在纸张上绘制出自己的作品,但是画工需要用炭條,需要金粉,需要有毒的油烟,朱砂,银朱和硫黄一点点的将纸面上的作品绘制在寺庙、宫殿、亭台楼阁之上。”
“曾经在各地都发现出土過画工的遗骸。一盏油灯,一支画箱,一面墙壁,就是他们很多人一生的写照。很多大型的壁画群前前后后历经上百年,哥哥去世了,把颜料秘方和底稿粉本交给弟弟顶上,父亲去世了,则又儿子顶上继承自己的手艺和工作。”
“兄弟父子,一代人来,一代人又走。”
曹老轻声說到:“沒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很多的技法,颜料配置的比例,早就在時間的流逝中失传了。但就是因为有他们,我們才能看到如今這些繁复美丽,历经千年依然不褪色的壁画。”
“在壁画修复的领域,我們不仅是画家,我們更是精益求精的匠人。你们很多人已经做惯了受人吹捧的大师,却沒有匠人的精神,所以我才說你们是不合格的。”
“我這個人,喜歡把不好听的话說在前面。”
曹轩用拐杖跺了跺地面,嘶吼的說道。
“有些人想要表现可以,想要上进自然更好。我這個人很喜歡提携后辈,更喜歡努力认真的晚辈。我這把年纪的老骨头,一辈子该拿的都拿了,该有的也都有了。這种年纪就应该趴在黄土让年轻人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
“有些人,想来這裡镀金混個资历,說实话……也可以。我不挡你的道,只是滚远一点。”
“诸位請记住,這裡不是让你们放飞自我,肆意创作的画展。我們面前的壁画是无数前人无名画工一辈子的心血。”
“谁在這裡拿了画笔敷衍了事,肆意妄为。那么……我不容他。”
老头子的声音斩钉截铁。
众人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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