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命运的剧本
车子直达星海音乐厅停车场。
有了前车之鉴,這次李安下车第一時間给陈璇去了條信息。
随后的一個小时裡,在调琴技师的帮助下,他把明天的舞台用琴调至最佳状态,顺便還学了一手。
晚饭前他观看美岛大姐走了一遍,大姐一如既往地稳定。
晚饭何鹏设宴請众人小吃了一顿,饭后李安回音乐厅与乐队過了几個片段。
之所以沒有和大姐一样完整過一遍,主要是再完整過一遍是大姐提出得到要求。
作为這场演出的票房顶梁柱,大姐說什么自然是什么。
按照方永波的個人习惯,他是不习惯在演出前的三十六小时内再完整地過一遍曲目。
就比如协奏曲,需要独奏家,乐队,指挥,三方人马通力合作。
每一遍力求完美的音乐都需要三方拿出200%的精力。
如果有一方沒有尽全力,就可能导致這一遍音乐不能够达到预期效果。
很显然在正式演出之前,所有人都需要更充足的信心。
可若是大家齐心合力奏出一遍完美的,身体或多或少会进入一阵“疲惫期”。
因人而异,有的人可能睡一觉就能调整過来,可有的人大概需要几天的時間。
所以方永波在正式演出前的三十六小时内不希望演员和乐手让自己透支身体和情绪。
把最后的一遍留给舞台不是赌博,而是一种有把握的智慧。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指挥,方永波清楚最棒的现场只可能出现在有观众的现场。
演奏家甚至音乐本身都会因为台下坐着观众而变得与以往不一样。
這就是属于古典音乐会的别样魅力。
恰巧李安也是這么想的。
留一点点不确定给明天,留一点点紧迫感给明天,留一点点可能性给明天。
听起来像是有一点点冒险,可从上往下看看。
一個籍籍无名的青年钢琴演奏家将在星海音乐厅勃拉姆斯190周年诞辰音乐会上演奏勃拉姆斯第二钢琴协奏曲,還有什么是比這本身更让人觉得冒险的事情。
李安希望明天他能完成一点什么,他不想在今天思考明天他能完成什么,如果他陷入了這样的思考,那大概率他明天只能完整地把曲目弹一遍。
而這绝不是他所期望的结果。
所以晚上他也只選擇与乐队合几個小片段,更多的也是为了感受一下调過的钢琴。
结束了所有准备工作,李安回到酒店冲了個澡。
从卫生间出来他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就好像才刚刚理過发。
而早晨从阿布的理发店出来他直接去了魏老师家,上完课和老师聊了一会,蹭了個上午饭回来林清风就来接他,到现在已经過去将近十個小时了。
“洗完澡了。”
住在酒店十五楼的李安老师给小米老师去了條语音。
住在酒店十三楼的小米老师在收到這條语音的时候差点冲动了。
還好她忍住了。
“晚上還出去嗎?”小米老师发语音回问。
“应该不出去了吧。”李安按着语音按钮思索片刻,“也有可能和波哥去楼下坐坐。”
好的吧,小米老师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万一李安說不出去却出去了呢,憋在酒店房间一天沒出门的小米老师此刻有点后悔早晨为什么沒有去转一圈。
“紧张嗎?”小米老师笑问。
“紧张得要死。”李安老师笑答。
“要打语音嗎?”小米老师继续笑问。
李安接着就拨去语音。
陈璇接起语音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不打视频。”
李安:“汗,你不是說等明天晚上,那咱们打视频。”
陈璇忙說算了,“今晚就不占用你那么多精力了,十五分钟,我們就打十五分钟电话。”
李安笑:“好。”
一時間陈璇竟不知道该說点什么,就在這时,李安接着說道:“今天在车上聊天,姚大哥就问我你短笛吹得怎么样。”
陈璇:“啊?怎么会忽然提起我。”
李安:“不是波哥给你发了條语音嘛,就說到你過年不回来了,他们问我你在那边忙什么。”
陈璇:“哦哦。”
李安:“我說你有巡演,就說到乐团了嘛,他就问我,我說你短笛吹得特别好。”
陈璇:“哈哈哈,你别那么直白啊。”
李安:“我都很委婉饿了,我什么性格你還不知道,你要吹得不行我都不好意思接茬。”
陈璇:“然后呢?”
李安:“然后我就讲了讲你在学校苦练短笛考团的事情,他们一致认为你很鸡贼。”
陈璇:“鸡贼?!”
李安笑:“都夸你聪明,就說到考团了嘛,波哥让我告诉你,這几年在外面好好磨砺磨砺。”
陈璇:“真的假的?”
李安:“你要是不信的话——”
陈璇:“别别,我信了,波哥什么意思,不会是暗示我什么吧哈哈哈。”
李安:“何止是暗示,我觉得都是明示了,原话是這样的,姚哥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說最少得三年。”
“接着波哥就說让你别着急,好好锻炼一下,我說我急啊。”
陈璇:“啧啧。”
李安:“波哥就呵呵一笑,說,李安啊,你的這种想法就是阻碍蓉城交响乐的发展。”
陈璇:“妈呀”
李安:“怎么說呢,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会轻易說這种话的人,這话說出来给谁都不能不多想。”
陈璇:“是啊,我现在已经浮想联翩了!”
李安:“我先听我說,我觉得他能這么說,就是他确实有這样的想法,這点我可以肯定。”
陈璇:“那還不是因为你们现在关系好。”
李安:“你這么想就错了,或多或少可能有那么一点点我的关系,但首先他也得能认可你的水平啊,如果你的水平不行,他這不是给他自己找事嗎。”
“你参加比赛那会他就对你的现场表现力给出了很高的评价,這是事实吧。”
陈璇:“可我短期之内根本不可能回去,就算是近一两年有考团的机会我的時間也不允许。”
李安:“那還真不一定。”
陈璇:“你不是想让我辍学吧?”李安:“辍学干嘛,波哥不都說了让你不要着急好好磨砺一下。”
陈璇:“那就是等我回去有机会再說呗?”
李安:“你還记得我给你讲過蓉爱内部斗争的事情嗎,這次演出结束之后,波哥八成是要动手肃清队伍了。”
片刻。
陈璇:“你是說长笛声部?”
李安:“长笛声部不是波哥的人,但是他也不可能上来就搞個大动作,這种事肯定是一点一点来的。”
陈璇:“确实,乐团裡的各种关系很复杂。”
李安:“我估计啊,短期内动不到长笛声部,我分析波哥今天的话也是有意通過我传达给你,看看你的态度。”
“他应该是在蓉爱下一個发展阶段做筹备。”
“你想想蓉爱之夏音乐季的后半程主题是什么,不就是在推蓉城本土的青年音乐家嗎。”
“網络人才为己所用,我這么說可能有点不合适,但事实上难道不是這样嗎?”
“一個乐团就那么几個关键位置,培养一個声部首席可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事情,這一点你肯定比我清楚。”
陈璇:“是。”
李安:“我在想有沒有這么一种可能,因为长笛声部注定是他要换掉的,除非他下去了,目前来看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他就得考虑寻找声部的接班人了,上次他還和我聊到了蓉爱未来的发展問題,他是以两個五年为下一阶段的发展周期。”
“那我合理分析,他的第一個五年周期的工作重点就是乐团内部的人事调动,他要重新打造一支全新的队伍,有生命力的队伍。”
“波哥希望在他任职期间能把蓉爱带到国内一流的梯队,那他手裡就必须有這样一支具有竞争力的队伍。”
“所以在第一阶段,他会重点挖掘有潜力的新人进行培养,有可能他已经在心裡列出了一份名单。”
“那我分析得再大胆一点,他让我转告你這几年在外面好好磨砺一番,是不是已经把你列入了這样一份名单。”
“当然,也可能他只是那么一說,但是无论如何,如果你真的有意愿,那么咱们是不是得提前规划一下了,三年很快的,這不已经過去四個月了,回到一开始,一個乐团就那么几個位置,一個萝卜一個坑。”
陈璇起身靠坐在床头:“被你說得我都有压力了。”
李安這边也翻了個身:“你不就是喜歡挑战嗎,怎么样,想想未来某一天你要是成为蓉爱的长笛首席,什么感觉,每周开车去音乐厅排排练,演出期间会有些忙碌,可能到处飞,也可能为音乐季忙的半個月都不能在家吃一口晚饭,平时再带上几個学生,什么感觉?”
陈璇忽地一笑:“你這张嘴啊,就沒你說不出花的事情,明明听起来就是很辛苦嘛!”
李安跟着乐道:“那你想不想要這样的辛苦生活?”
陈璇怎么能不想呢,只是想想就会被一种充实的幸福所包围:“所以李老师准备什么时候买车。”
李安:“车再說吧,這刚把学校办起来,我還想着年后先看看房子。”
陈璇:“有沒有看好的车。”
李安:“干嘛,不会是要送我一辆新年礼物吧?”
陈璇:“說不定呢。”
李安:“你要這么說的话,等等,我們好像已经超时了。”
陈璇:“過了今天這村就沒這店了哦。”
李安:“你這不是纯纯引诱我嗎,再說過年买车也太上杆子了,這事等你回来再說。”
陈璇:“等我回来再說是什么意思?”
李安:“字面意思啊,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們什么时候再商量這事。”
陈璇:“好吧,那就等见了面再說吧,哎你看到下午的群裡消息了嗎?”
“我今天哪有時間看群裡的消息,”李安打开,满屏的群裡消息,各种群裡消息,“哪個群?”
陈璇:“昱东的工作群。”
“怎么了,”說着李安点开了昱东工作群。
五秒后,“我去,”李安不厚道地笑了笑,“不是吧。”
下午四点多,秦勇在群裡@了所有人,问谁想去看明天晚上的音乐会。
還附带了一小摞门票。
门票上自然是孔超和尼基塔与一众蓉爱乐手的舞台照,【纪念勃拉姆斯诞辰190周年交响音乐会】
连标题都如出一辙。
李安是真沒想到,這么大型的音乐会,竟然在演出前還在干送票的事?
半個月前魏老师就收到赠票了。
也就是說蓉爱明晚的音乐会截至目前還有许多空位。
這多多少少有点让人难为情了。
而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大飞哥的发言:不认识尼基塔,只认安哥
不管怎么說,大飞哥還算是响应了一下秦勇,剩下就沒几個人吭声了。
似乎大家都对這场音乐会丝毫不感兴趣似的,這可是免費的票啊。
陈璇:“要是让你上,我敢說你至少能给音乐厅带来一百张票的收入。”
李安觉得一百张虽說有点夸张,但五十张他還是有信心的,别人不說,就說大飞哥,他相信飞哥会买张票去支持他。
“今天上午去老师家给果果上课,老师還說明天他也不去。”
陈璇笑:“莫非你還希望老师去?”
李安:“嗐,其实這事本来就不是针对我来的,现在搞得像是我被无故顶替了似的。”
陈璇:“你說是不是波哥故意的。”
李安一想,我草。
“你這么一說倒是提醒我了,這事孔超又背锅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次音乐会是孔超策划的,但是具体也沒几個人清楚我的演出合同是怎么签的,我不也才是最后知道的,其间都以为肯定是我传开了,结果最后不是我,虽然我沒什么太大的影响力,可這裡還有老师的面子啊,在蓉城的音乐地界上,谁也不能只把老师当成一個普通的系主任吧。”
陈璇:“孔超算不算把老师得罪了。”
李安:“老师要认为是,那就是,這個锅孔超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陈璇:“那老师”
李安:“老师不是說他不去了嗎。”
陈璇:“啧啧,怎么感觉孔超還有点可怜了呢。”
李安:“沒办法,孔超被扶上来本就是和波哥打擂台的,只能說他自己能力不足,文艺一点的话,那就是命运的剧本早已被写好,你我都是。”
陈璇:“好了好了,别抒文艺了,時間差不多了,不說了,期待你明晚的表现哦。”
李安:“呵呵,女人,明天给我截几张帅气的特写。”
陈璇:“放心吧,晚安李老师,想你。”
李安:“我也想你,要不打個视频吧?”
陈璇迅速将语音挂断:明晚~
明晚,好啊,李安放下手机伸了個大大的懒腰。
關於明晚他有太多的期待。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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