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金色华彩?疯了!偷鸡者的逆天发言
温暖明亮的号声如宏大的阿门,仿佛将王小虎带入了一片金色的森林。
王小虎仰望着舞台,就這么站了起来。
“噹-噹-噹-”
就在這时,钢琴前的李安老师动了,接過圆号的引子领奏,钢琴用更深沉的口吻副奏给予回应。
圆号宽广深邃,钢琴深邃空明,待到木管组好弦乐组在方永波的手势中逐一出现,一幅明媚的图画渐渐出现在舞台上空。
丰厚兼具情韵,优雅从容不失庄严。
小车的目光始终在钢琴前的身影上,她颤抖的睫毛似是预示着内心的波澜。
這就是勃拉姆斯钢琴协奏曲的现场嗎?
太壮观了,小车感叹,听十遍完整的CD也不如這短短几小节来到让人着迷沉醉。
老师此刻简直就是钢琴的化身呐,不觉间小车也站了起来。
两個孩子站成一排,彼此沒有說一句话,也沒有相互看一眼,可他们的动作却出奇地一致。
仰着头,神情激动,手裡都拿着乐谱,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们一個看着钢琴前,一個看着指挥台。
他们看得太认真了,以至于都忘记了他们手裡的乐谱。
此刻他们手裡的乐谱像是变成了他们的装饰。
忽地小车目光一凝,只听钢琴一阵紧张密集的上行琶音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强行打破了音乐原本的安详,以澎湃之资让所有乐器沉默。
第一段华彩!
好棒!小车张了张嘴,眼睛不敢再眨一下,生怕错過每一帧画面。
钢琴前,李安面色平静,双手沉稳地控制着速度和力度。
每隔几组音他的右手便在一次凶狠落键后高高抬起,紧接着左手再接過,琴声气韵锋利,动作顿挫有致,再加上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无论从视角還是听觉,都给观众席以极佳的视听享受。
王小虎要被這一幕帅死了,此刻的老师让他觉得实在不能再酷。
所有乐手叔叔阿姨都看着老师,连方伯伯這一刻也看着老师。
仿佛此刻整個音乐厅只有一個中心。
而作为中心的李安越弹越有点放不开手脚,终于和指挥台上的方永波二人相视一笑,李安无奈收手。
随后整個大厅都像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
老师怎么不弹了?
台下二孩互看一眼,皆是一脸疑惑。
更疑惑的马上就来了,他俩也不知道台上方伯伯和老师說了什么,周围的叔叔阿姨都轻笑了起来。
這就让王小虎很难受了啊!
什么情况嘛!
不過這也给了两個孩子喘气時間,他们连忙低头翻开谱,很快便找到老师停下的地方。
想到昨天方伯伯和老师的教诲,王小虎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老师明明弹得沒有問題,可在這裡停下了,這就說明再往下弹就沒有意义了。
排练讲求的是效率,所以引子部分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才迫使老师停下。
乐队听起来也沒有問題啊,冷静冷静冷静,就在這时,一旁传来小车的声音。
“速度。”
速度?王小虎转头开向小车,“谁的速度?”
小车:“我不确定是谁的速度出了問題,但是木管最后出去的速度比进来的时候要快,老师跟着进来的速度又比在家弹的速度要慢一点。”
王小虎皱眉:“可那個接口本来就有一個渐慢的处理啊,你沒看到方伯伯到那裡动作都变缓了嗎?”
小车還真沒注意到:“那可能就是方伯伯出問題了。”
纳尼!方伯伯出問題了?怎么可能?
“别說了。”小车话音還未落下,台上已经安静下来。
一阵玩笑過后,舞台上的气氛明显比一开始的时候松弛几分。
科赫同志举着双手不停笑着摇头,似是在对方永波說你看吧,真的不关我事儿。
方永波乐呵着重新起手式,和李安对视一眼,接着看向圆号首席,指挥棒轻轻一点,音乐再次开始。
這次两個孩子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来到乐谱,同时小车把一部分放在钢琴上的注意力放到了指挥台上。
音乐和刚才一样,按部就班地走着,圆号领奏,钢琴接過,随后木管和弦乐依次加入。
小车拿出一百二十五分的注意力,似是要找到刚才的問題出在了哪。
像是开启了一场推理游戏。
参与這场音乐的自然還有王小虎,王小虎拿出了二百五十分的注意力,听着音乐紧盯着方伯伯,一边时不时低头看一眼谱。
幸好昨晚在车琳的帮助下重新做了功课,不然此时此刻他哪能分出精力去舞台。
可問題是方伯伯這一遍挥得和刚才沒有什么区别啊,乐队和老师的对答也是一模一样的,就像一個录音放了两遍。
就在王小虎认为车琳刚才的說法有误时,他忽然发现方伯伯的左手的挥动幅度肉眼可见地变大了。
发现這一点的王小虎再次低头向谱面望去,可不就是這裡嗎!
這裡的标记還是方伯伯在飞机上帮他标记的,保持速度。
可這?听起来似乎是沒有問題的啊。
猛地王小虎再回忆一番,他似乎明白刚才問題出在哪了!
“我好像懂了。”王小虎喃喃自语道。
“嗯?”小车转头。
“嘘。”王小虎的目光這次来到老师身上,第二遍的华彩已经弹到一半。
听着老师的演奏,王小虎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微微抬起,然后轻轻地在空气中比画起来。
小车见此笑了笑,往旁边站了站,目光再次回到钢琴前。
這次老师演奏的华彩让她听起来舒服许多,感觉上与乐队一开始的速度完全一致。
钢琴前,回到了舒适的感觉,李安也随着华彩的情绪放开手脚,随后的第一主题更是与乐队相融得无形无迹。
完美地将钢琴声部融入了乐队之中,充分地展示了如何让勃拉姆斯的钢协化身交响,這也是他与方永波之间在一开始达成的共识——要把勃二当成一部完成的交响作品,而不是凸显钢琴個性的协奏曲。
当然,到了该突出的地方,钢琴也应该大胆地跳出来。
比如一乐章后半部分的二次华彩。
以夸张残暴之势,仿佛将钢琴野生的一面尽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李安再次用他独具匠心的华彩编排征服了现场所有乐手。
李安還记得他跟随方永波第一次走上這個舞台,马上要第一次合排了,但是并沒有从這些乐手眼裡看到对一個钢琴独奏家的尊重。
就好像他是关系户走后门才走上了這個舞台。
沒关系,他非常能理解,换作是他,也难免会想如此一位籍籍无名的年轻人凭什么能与美岛裡同台,在這样重要的演出中担任钢琴独奏。
大抵他也会认为主要原因在于這位年轻人有一位同城老乡的音乐总监在背后帮衬。所以初次见面得不到大家的认可目光,這一点李安早就有心理准备,方永波也提前给他做過叮嘱。
他說小意思。
舞台嘛,拿音乐见真章便可以了。
第一遍合排,李安便用两段华彩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第一期的排练结束后,有人从内部得知李安這次演出的出场费,大家听完都有同一种感受,這应该是近两年来团裡最具性价比的一单生意。
当真是花小钱办大事的典范。
今天再听李安的华彩,众人觉得這笔钱花得更值了,哪個大师会因为乐团做演奏改动,那都是大师的灵感,大师的结晶,从来都是指挥带着乐队跟着大师走,可李安今天的华彩较之上一次,不但迎合乐团做出改变,最妙的是還让音乐的整体感官又上了一层台阶。
或许這就是为什么一直对音乐严格把关的方头会在這么关键的演出中动用李安的根本原因吧。
“噹!”
随着一具搅动天地的和弦被砸下,波波点点的弦乐再次浮现,音乐向前开去,前方又变成了一片金色森林一般,王小虎和小车两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不上低头看谱了。
一個小时转眼過去,在方伯伯改完第二乐章的主副题交替的問題后,排练进入了中场休息。
“十分钟,抽烟的抓紧。”
方永波将指挥棒放下,接着拿起指挥台上的茶杯,李安這时也从钢琴前站了起来。
随后舞台上也乱了起来,婉拒了中提大哥的邀請,李安表示自己带着学生来的。
原来這两個孩子是李安的学生啊,那快算了,大家也不勉强李安,纷纷结伴而去。
李安和方永波站在舞台边沟通了一会,接着二人下台去向观众席。
一分钟前。
就在二人沟通的過程中,小车从自己的包裡拿出一個水杯。
竟然是老师的水杯,可恶啊,王小虎脑瓜一转,谄媚道:“好车神,商量個事呗。”
“我拒绝。”无须听下去,一看王小虎的笑容小车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别啊,给我個表现的机会啊,”王小虎小声哀求道,“我不像你,平时在老师面前老是笨手笨脚的,你也知道,拜托了拜托了。”
王小虎這一求,小车心软了。
杯子是昨天老师下飞机之后让她帮忙装着的,结果最后她和老师都忘了,考虑到今天老师肯定要喝水,她一早就用酒店裡的茶叶包给老师泡了杯茶,然后装到了包裡。
“谢谢!晚上請你吃好吃的!”
“不用啦。”
方永波李安二人走来,王小虎上来便把手中的杯子送到李安面前。
“老师。”
哟呵,今儿太阳是大西边出来了。
正渴着呢,李安接過杯子谢道,结果拧开杯子抿了一口,眉头瞬间皱起。
“噗噗噗!”接着抬手背一阵抹嘴。
這一幕看得王小虎和小车都大惊失色,小车心道不该烫嘴啊,她知道老师的杯子保温性能好,所以她泡好茶之后特意凉了好一会才把盖子拧上。
可顾不上再多想,小车忙拉开书包找纸巾。
“沒事吧?”方永波也以为李安烫着了。
“沒事沒事。”李安抹掉嘴角的茶渣子,看向王小虎无奈笑道:“你是不是把酒店裡的茶叶包给撕开了?”
王小虎不敢喊冤枉:.呵呵,呵呵
小车:“!”
方永波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轻声对王小虎解释道:“那個是悬挂式茶包,你要是想泡茶,撕开外包装直接把裡面的茶叶包扔进去就可以了,不然裡面的茶叶渣子都浮上来了。”
原来如此,小车点点头,她不知道是這么回事,抱歉了老师~還有王同学
“老师。”
李安接過小车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见小车躲闪的“坏笑”目光,他似是明白了什么,望向茶杯又笑了笑:“也算是有进步了。”
“老师你别啊!”王小虎来不及阻挡,李安已经重新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大口。
“就是点渣子无所谓,”连喝两大口,李安总算是不渴了。
望着老师喝水的样子,王小虎心裡說不出的感动,虽然茶不是他泡的。
他還以为老师要“刺儿”他呢。
就在這时,“你俩听得怎么样啊?”方永波一下来就看到了座椅上的两份谱子,很显然這是两個孩子的。
問題来到刚才的现场排练,尤其還是方伯伯像是记者口吻般的提问,王小虎一時間感到有些窘迫。
“很震撼。”小车如实說。
方永波笑了笑:“很震撼?比起上次在听莫扎特如何?”
小车想了想:“完全不一样,两位作曲家的作品性格就不同,莫扎特会轻松欢快一些,听勃拉姆斯会感到有些沉重,可能因为周围沒有其他观众的原因,压力感会更大一些,您和乐队的叔叔阿姨们太赞了,我很喜歡现场听铜管,在莫扎特作品中几乎很少能听到這么大篇幅的铜管声部。”
方永波赞赏地点了点头,先不說孩子如何点评两個作品,单是這淡定的口吻就能看出不俗的心理素质,并且点评也是真实客观的,专业性就更不用說了。
当然,换成别的孩子方永波会吃大惊,但在這個孩子身上沒有就实在沒必要了。
小车回答完李安也笑了,可以的小琳琳,就是下次可别把茶包再干碎了。
“钢琴声部如何?”方永波继续问小车。
小车:“当然是很棒啦。”
方永波诶的一声:“就沒有一点問題。”
小车嗤笑道:“好像有几個错音,但也完全听不出来呀。”
哈哈哈哈——
小车的可爱回答让两個大人都笑了,听不出来你是怎么听出来的,至于几個错音嘛,李安非常能理解自己,毕竟是一部四個乐章的大曲子啊,下一遍争取不错。
“你呢?”
方永波的目光来到王小虎的脸上。
王小虎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說。
這时李安开了口,“放松点,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說出来,你看车琳。”
小车也送上鼓励地点头:“嗯呢!”
好!
得到了老师和车琳的鼓励,王小虎心裡的石头一瞬落下,轻吐一口抬头直视方永波,丝毫不畏惧地开了口。
“方伯伯,您第一遍开头是不是犯了個错误?”
王小虎话音落下,李安的笑容渐渐凝固,一旁小车也有些不会了。
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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