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白天不明显,不過晚上的温度要比之前低一点,风也多转为北风,吹起来干燥而凉爽。
天气凉爽后,作物长得更好一些。
卿孟祝新种下去的那茬番茄开始开花了,想必下個月就能结果。
现在辣椒更是进入了丰产期,辣椒树上的辣椒比過年树上挂的小灯笼還多,每次摘都摘不完。
在這個时刻,他种下去的天麻种子和石刁柏种子也陆续发芽。
最让他惊喜的是,某天早上他起来的时候发现种竹子的花盆裡冒出了一颗侧芽。
他抱着花盆看了好几遍,确定那就是竹子的侧芽,而不是别的什么杂草。
不光侧芽,這截竹子也变绿了一些,不再是之前通体如黄玉的样子。
以卿孟祝的初级种植水平来看,這截竹子他已经确定种活了,只要好好护理,不出意外的话,一個月内它就会长出好些侧芽。
如果事情顺利,這些侧芽会继续生长,然后在两三年内长出一丛竹林,从此他就可以收获鲜笋了。
卿孟祝惊喜之下,马上把竹子的种植排上了日程。
他在自家的山上选了一块靠近马路的肥沃地方,打算开荒准备种竹。
竹子的根系发达,容易挤死其他植物,他特地避开了种着天麻的地方。
除此之外,之前种過竹子的地方他也沒选。
要是在原来种過竹子的地方种,容易被之前的竹子传染相关的病虫害,還是另外找地方种比较安全。
现在卿孟祝家摘菜卖菜的事情基本托付给了冯凝香她们,他早上已经不用特地去菜地裡了。
趁着天气凉爽,一大早他就提着锄头上山,打算先把种竹子的地方清理一下,将土下面的树根石头之类的挖出来,然后上一遍底肥。
等弄好了,再挑個下雨后的日子,将花盆裡的竹子移栽過去。
种竹子不需要讲究特别的季节,一般下雨之后就可以移栽了。
竹子的根系发达,却不往土下面钻,而是侧着长,移栽的时候挖個浅坑就可以埋下去,种起来一点都不麻烦。
土下面的树根比较难挖,卿孟祝忙了一早上,等太阳升起来了,天气变热了,他才下山,准备回家休息。
锄头不用扛了,直接放在草丛中就行。
這是他家的山,平时也不会有人上来。
卿孟祝连手套都脱了下来,和锄头放在一起,只带了手机下来。
昨天电动车忘了充电,今天他沒骑电动车。
反正也不远,溜达着就回去了。
村裡河網密布,往哪边走都容易碰到河。
卿孟祝回家的时候,在大马路上远远看见有一群小孩在河裡玩水。
天气热,大人小孩都喜歡在河裡游泳,不過,小孩要游泳只能在有大人的情况下游,单独出来游泳比较危险,每家都不允许。
卿孟祝一看那堆小孩就知道他们偷偷跑出来玩,便往那边走,想叫游泳的小孩起来。
谁知道他還沒有走過去,有個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似乎想叫水裡的人,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一個踉跄直接滑到水裡去了。
小孩们都惊呆了,有個女孩跳下水裡,试图去捞那個小男孩。
小男孩溺水后,使劲扑腾,跳下去捞的那個女孩怎么也近不了身,反倒自己被打了好几下,有些力气不济的样子。
事情就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
卿孟祝感觉脑子嗡了一下,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夏天,他爸去游野泳不幸溺水,被捞上来之后湿淋淋的样子。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過生命如此脆弱,只需要几分钟,一個人就可以消失在時間长河裡,再也不见。
岸上的几個小孩反应過来后,立即跪在岸上,试图伸长手将那個小男孩捞起来。
小男孩在挣扎之间已经滑到更深的水裡去了。
原本去救小男孩的那個女孩不敢跟着去捞了,在原地划了一下水,喊岸上的人去叫大人。
小孩们尖锐的哭声和求救声像针一样扎破了卿孟祝的噩梦。
卿孟祝打了個寒战,如梦初醒一样跑過去:“去找其他人!”
說着,他一個猛子扎到河裡去了。
河裡的水明显比气温凉了许多,除了表层那一点被太阳晒热的水之外,底下都是冰凉的水。
凉水像某种冷血动物的肢体一样缠上了卿孟祝的手脚,他的脸色也“刷一下”白了起来。
他努力睁大眼睛,沉到水下去判断溺水的小男孩的位置。
河水并不清澈,底下乱七八糟,他只看得到一片浑黄,河水裡的沙土和碎屑像雾一样蒙蔽了他的视线。
沉到水裡去后,他能明显感觉到水压在压迫着他的皮肤。
卿孟祝凭借着记忆,在水裡拼命挣扎,试图去打捞那個已经沉到了水底的小男孩。
他感觉意识已经脱离了躯壳,那一刻他好像什么都沒想,只剩下肉|体在河裡拼命挣扎,意识反倒不知道寄存在哪裡,浑浑噩噩的。
過了好一会儿,他摸到了一片衣服。
這一刻,卿孟祝完全沒想起来之前学的救人姿势,他提着那件衣服好像提着一個袋子一样,单手死死抓着,另一只手划水,拼命往岸边挣扎。
溺水的小孩在他手裡,好像被他放着的一個风筝。
两只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下来了,在旁边狗刨着:“汪汪!”
护法和护卫想叼他的衣服,又无从下口,只能陪着他往岸上游。
在两只狗子的指引下,卿孟祝总算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艰难地爬上了岸,忍了很久的咳嗽终于忍不住了,他剧烈地咳了起来。
小孩们围過来,看着已经沒有了呼吸的小男孩,惊恐地哭喊。
卿孟祝稍微咳了几声,忍着咳嗽将小男孩翻過来,看着小男孩青白的皮肤和水淋淋的模样,又打了個寒战。
他手上的动作却沒停,直接将小男孩的衣服掀起来,开始给小男孩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卿孟祝沒有正儿八经地学過急救,并不知道自己的姿势有沒有摆好,按压有沒有到位,人工呼吸的节奏对不对?
他手上忙碌着,内心深处有一种荒诞感,有一种灵魂依旧不在躯壳内,而在一旁看着的奇怪感觉。
好在,小男孩足够幸运。
被按了几下之后,小男孩呛咳起来,开始吐水和脏东西,呼吸也恢复了,但還是处于昏迷的状态。
直到這时,被小孩们喊的其他大人赶到了。
大家接替已经力竭的卿孟祝的动作,赶到小男孩身边照料他,又忙乱地打电话叫救护车和叫小男孩的家长。
卿孟祝坐在一边休息,护法和护卫紧紧挨着他。
两只狗子并不害怕,似乎只是知道他的状态不好。
很快,救护车到了。
有人招呼卿孟祝:“孟祝也去看看吧?”
卿孟祝回過神来,摇头道:“我沒事。”
那人看着卿孟祝的手,卿孟祝低头看看手,才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他疲惫地說道:“脱力了。”
另一個村民想起了什么,拍了拍卿孟祝的肩膀,扶着他起来,說道:“我送你回家休息。”
卿孟祝跟着人走回家,這才发现他沒有脱衣服鞋子就跳下了水,现在鞋子早被冲走了。
好在太阳很暖,光脚走在微烫的水泥路上并不难受,反而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回到家,卿孟祝去洗澡洗头,穿了一身短袖短裤,干干爽爽地出来。
哪怕刚刚用了比较烫的水,他出来后,還是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他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阳光下晒太阳,火热的阳光照在皮肤上,反而让他有了点实感。
两只狗子难得安静,一左一右地守护着他。
它们的毛发已经干了,毛茸茸的身体柔软温暖,有一种狗子特有的味道,闻起来還挺亲切。
卿孟祝伸手抱着两只狗子的脖子。
护卫转過头,轻轻舔了舔他的手臂。
不知道晒了多久的太阳,卿孟祝听见外面有敲门声。
他以为有人過来问落水小孩的事,走過去开门,沒想到神情焦急的明春晰站在外面。
卿孟祝张开口,声音有点嘶哑:“你怎么来了?”
明春晰猛地向前一步,将卿孟祝紧紧地抱在怀裡。
卿孟祝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手臂施加的压力让两人的胸膛紧紧相贴,体温在贴着的地方传递,束缚感带来了别样的安全感。
這种感觉并不坏。
卿孟祝愣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明春晰的后背,又抱住他。
明春晰的声音同样嘶哑:“听說你救了個小孩,我就赶過来了。你沒事吧?”
“沒事。”卿孟祝感到一阵安心,忍不住稍微收紧了手臂,抱紧明春晰,“现在已经好了。”
刚刚发生的事情像做梦一样,现在抱着明春晰也像做梦一样。
卿孟祝怀疑是不是早上根本沒醒,现在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头顶的天花板?
抱了好一会,明春晰放开卿孟祝,看着卿孟祝的眼睛。
卿孟祝正专注地看着他,依恋而浓郁的目光沒能及时收回来,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卿孟祝的反应不如平时快。
過了两秒,卿孟祝才脑子轰地一下,反应過来,明春晰的表情有异,一定发现了自己奇怪的目光。
完了。
卿孟祝這么想着,心情却诡异地平静,只是避开了明春晰的视线。
不料,明春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孟祝,我們在一起吧。”
卿孟祝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怀疑现在還是处于梦中。
過了几秒,卿孟祝才听见自己的声音說道:“阿姨呢?”
明春晰听明白了:“這是我的事情,不用考虑我妈,我会处理好。”
明春晰抓着卿孟祝的手,盯着他强调道:“明女士不是那种会介意儿子性取向的人,就算会,那也是我本身的性取向偏小众,和别人沒关系。”
卿孟祝张了张嘴,梦游一般地說道:“我要考虑一下。”
明春晰:“你喜歡我是不是?”
卿孟祝沉默了一下,小声承认:“对,可我讨厌改变。”
明春晰握着他的手臂:“我感觉到了,有时候你会故意叫赵和曦過来,就为打破两人独处的气氛。”
卿孟祝想說什么,话到嘴边,解释起来又实在艰难。
明春晰坚定地說道:“我都知道,沒关系,我們慢慢来。孟祝,我能追你嗎?”
卿孟祝抬眼看着明春晰。
明春晰和他对视:“你可以慢慢适应我們的新关系,不用急,不用害怕。”
卿孟祝喃喃地說道:“可我不想有结束。”
他拥有過太多戛然而止的事情。
好好地跟明春晰做着兄弟,父亲突然告诉他,已经和明阿姨离婚了。
正向往着大学生活,父亲意外溺亡,就剩他一個人。
包括小时候妈妈的去世,爷爷奶奶的去世,外公外婆的去世——很多时候,卿孟祝会怀疑,活着的本质是不是就是一场场分别。
他不想再分别了,他也不想开始,太累了。
明春晰猜到了卿孟祝的心思,握着他的手腕:“我知道,你不想有变化,可实际上,现在已经有变化了,无论如何,我們都不可能回到昨天。”
卿孟祝抬头。
明春晰的声音非常坚定:“我們现在只能往两边走,要不越来越生疏,要不越来越亲密。”
明春晰:“這段关系由两個人共同构成,我只想往亲密那边走,现在看你的意见。”
卿孟祝完全沒想到明春晰会這么說,更沒想到明春晰会亲手开启他们的新关系,整個人都懵了。
他一双眼睛对上明春晰的眼睛,正要說什么,明春晰温和地出声制止了他:“你别着急做决定,你多考虑一下,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