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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战斗力勇猛的大姐姐

作者:未知
灼华的笑意在耳坠微冷的色泽裡显得有些邈远,這才接手了些管家的事儿,就想着利用她“過明路”了? 一步一步,不动声色的,慢慢把她装进圈套裡,前世裡就是這样的,那时候她是那样信任着這对母女,结果竟是信了一对才狼虎豹,今世裡若沒得這点儿“未卜先知”的本事,她怕是又要被算计了! 面上不显,灼华只一味的装傻充楞,好在這些年她跟着祖母,与苏氏不過尔尔,只道:“法事在办完大祥之祭时就拜托了主持准备了,外头有护卫和内裡有管事儿的妈妈照应,倒也沒什么可忙的,咱们姐妹只要安心跪经除服就行了。” “那些管事的婆子惯会偷懒耍滑,大祥祭的时候就险些闹出乱子,姨娘如今管着這起子婆子……”她温雅的笑着,拉過灼华的手,亲亲热热的說道,“若有姨娘跟着一道去,帮着看管着,也能叫那些婆子好好做差事不是?” 灼华似疑惑的看着沈焆灵,眼神似懂非懂的样子。 见她如此,沈焆灵再接再厉,再說便露骨了些,乌黑的眸子裡有幽幽柔光闪烁,“如今祖母将府裡的事儿都交给了姨娘,若除服礼出了岔子,姨娘也是要吃教训的,不若姨娘一道去,有姨娘在,看谁還敢出乱子!咱们也好安安心心的跪经,为母亲做完最后一场大法事。” 主母的祭礼跟個姨娘有何关联?轮的到她吃教训? 一個姨娘的重量,還会重過她一個嫡出姑娘?!還得她苏氏去镇压,才能管的住一起子仆妇?那她還当什么主子,直接躲进小院子裡别出来好了! 說出這话也不怕被人笑话,真真是打量着她年幼是個好欺好骗的了。 怕是上回大祥祭有仆妇出乱子,就是她们使的坏吧,好在今日拿出来說事儿! 還真是走一步看三步,端的是长远的好手段! 似是不知如何拒绝才好,灼华犹疑道:“這不合规矩,叫人笑话的。” “法事之后,咱们就要出孝了,這可是大事,做坏了那才叫旁人家笑话了,老太太看重姨娘,有些事情是迟早的。”沈焆灵将“有些事”咬的特别重,满眼的暗示,“這点子事儿,姨娘自当妥妥当当的办下来。” 老太太可沒這么不懂规矩! 這样的要求,若是前世裡那般她们三人“蜜裡调油”的和睦亲热,也沒祖母坐镇也便罢了,這回,她与苏氏沒什么“母女情”,与沈焆灵也不過尔尔的姐妹情,她们哪来的自信以为她会答应? 她十分为难的說道:“祖母、不会答应的。” 沈焆灵一身云锦衣裳,虽在孝期却也是极尽可能的穿着明亮,杏色底儿的裙衫上绣着江南的水色,映衬的她那张娇美的脸蛋更是柔婉不已,她忙道:“祖母都叫姨娘管家了,只要妹妹向祖母提了,祖母会答应的。” 是啊,若是换了从前任性的性子,她想要做什么惯来是胡搅蛮缠的,祖母這样宠爱她,便是晓得不合规矩大抵也是会答应的。只是,如今的沈灼华不是前世的傻子,沒那么好糊弄! 灼华见装傻不過,调转了方向,眼神似棉棉的云,云裡却藏了针,道:“這是我为母亲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自然是要我亲自做的。要帮忙以后机会還怕少么,到时候怕是咱们要帮姨娘的忙了呢!” 沈焆灵眼中闪過一喜。 见她接了暗示,道她十分识趣儿,心下更加有把握,笑吟吟的正待說什么,沈煊慧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站在门口冷笑的看着她们。 明媚光线下一身淡紫色衣衫有着灼灼的色泽,称的煊慧明媚讥讽的面孔更是凌厉,她也不进门,就這样杵在门口,大声說道:“二妹妹這话還是算了吧,选個衣物钗环的都要姑娘自己跑到妹妹院子裡来,想是姨娘忙碌的厉害,哪有什么時間管咱们做法事除服的事务。” 身边的赤丹一惊,想着阻止她,却叫煊慧一把挥开,噼裡啪啦倒豆子的继续道:“往年裡都是妹妹打理的,自来妥贴的很。一個妾室非掺合着帮忙,是想在外人面前下妹妹脸面,叫人以为祖母信不過妹妹么!叫個姨娘跟着去,去做什么?郡主娘娘的法事,只要沒人故意使坏,我倒要看看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出乱子了!” 沈焆灵被說的一口气梗在心口,疼的一脸青白交错。 煊慧越說越顺,红扑扑的脸蛋恰似牡丹盛开,“正室嫡妻的法事叫一個姨娘插手打理,你叫外头的人怎么看待怎么父亲和定国公府?祖母還在北燕呢!轮到她?苏姨娘這初初理事,就急不可耐的来刻薄我,這也便罢了,還痴心妄想的想去管郡主娘娘的身后法事,心未免太急了些!” 沈焆灵又羞又急,赶忙将她拉进了屋裡,叫她這样乱說一通,话要传到祖母那裡去,她和姨娘還不人笑话死了。 沈煊慧一把挥开沈焆灵的手,冷眼盯着她,“怎么,二妹妹以为我說的不好?還是說的不对?” 沈焆灵心头着急,只想捂住那只喇叭似的嘴,眼眶又红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說道:“叫姨娘一道去帮忙,是我說的,姨娘并沒有這個意思,我也只是希望咱们得除服礼能顺当而已。” 沈煊慧虚情假意的笑了起来,“那倒是我误会二妹妹和苏姨娘了,我想也是,苏姨娘得老太太看重,托付了些许家中庶务,想必苏姨娘也是懂分寸的,哪会這般不知轻重,要求参合除服礼的事儿。二妹妹好心,可也得瞧瞧,苏姨娘如今的身份配不配的上!” 沈焆灵只觉心口绞痛的厉害,几乎背過气去,惨白着脸,身子如秋风裡枝头上的一叶枯叶颤巍巍的飘摇着,半字說不出来。 灼华忍着笑,听着也差不多了,装作略有些尴尬的样子,站了起来,好言打圆场,“這回除服想来祖母也会帮忙的,二姐姐跟姨娘說,叫姨娘也不必担心,二姐姐先回去歇着吧,我瞧着姐姐面色不大好,可别累着了。” 沈煊慧见她如此,生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怨气来,“你便好性子的和稀泥,由得人家拿捏威胁你!你是正室嫡出,便是有继室进门,身份還能越得過母亲去么!你老是让步,有些人就不知天高地厚的踩着你往上爬,你啊你,长长记性啊!” 灼华拉着她坐下,微微一叹,嘴角的笑意似遇了严霜侵袭的花儿,好生无奈,“姐姐也莫气了,姨娘和二姐姐是做的不对,也不過是为了咱们顺顺当当的過了大法事。姐姐若是瞧着不妥,好好說便是,這样急着,免不得伤了和气,又气着了自己。” 煊慧无奈的瞪了她一眼,“就你好性儿,被人欺了也不知道反抗!” 灼华失笑,她只是不屑与她们争执什么。 沈焆灵待不下去了,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了醉无音。 沈煊慧看着沈焆灵的背影,幽幽吐出两個字:“蠢货!” 沈煊慧冷着脸坐了会儿,轻叹一声,起身道:“我去给母亲上柱香。” 灼华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也不问她为何去而复返,领着她进了小室。 煊慧礼了三礼,将香插进香炉裡,退回三步,在蒲团上跪下,认认真真恭恭敬敬的磕了头,却還是跪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墙上的画像。 是一身华服的清澜郡主,牡丹似的美貌,端庄优雅,浅笑温柔,那样美好。 “小时候性子急躁,脑袋也不好,总被那对母女挑拨,吃了多少亏,闯了多少祸。”她寡淡的笑了笑,全然沒有了方才的尖锐,“虽沒能再母亲膝下长大,但母亲对我好,从不重罚我,還耐心的教我忍耐,我都记得。” 灼华看着画像前供着的一支三足三龙出水的错金香炉,母亲喜爱的沉水香的轻烟自香炉盖子顶端一孔细眼中袅娜升起,在画像前拢了一层如云如雾的朦胧,那画中人宛若谪仙一般。她站在一侧静静的听着,眼神悠远了起来,好似坠进了回忆裡,那是很遥远的回忆了,久到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 母亲自然是极好的,她从不为难庶出子女,尽心教养,尽管庶女们沒有养在母亲膝下,她也是一样的疼爱。 她们自小亲近,她也从不对庶姐设防,她信着血浓于水,信着姐妹情深,所以,前世裡她才会那样相信着沈焆灵,信任着殷勤照顾着她的苏氏。 袖中的手猛的握紧,骨节隐隐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结果呢? 她们利用她,算计她,把她推上死路! 前世裡不就是苏氏母女么,不断在她面前,仿佛永远都是不经意的,提及着李彧如何诗文优秀、如何人品高洁,又种种好话的往她耳朵裡倒,說着她们嫡亲的表兄妹,何等的亲厚,身份又何等的般配。 让李彧的形象在她的心裡深刻起来。 然后李彧一出现,就表现的那样看重她、喜爱她,他长的又是俊秀非常,少女情怀,哪能不沦陷,否则光是幼时在京裡的那一点点孩童情谊,哪会叫她那样义无反顾的上赶着要嫁给他? 她们打的好的主意啊! 最后,姜家沒了,她也死在了冷宫,沈焆灵成了父亲唯一的嫡女,稳稳当当的做她的魏国公世子夫人。 都用不着她们出手,自有旁人帮着她们除掉自己。 灼华的指腹细细磨砂着袖口上的纹路,长长的羽睫垂下一抹扇形的阴影,遮掩了眼底如长练的忧愁与痛楚。 李彧今年不過十七吧,果然是個利害角色,竟是這個时候就已经盘算着斩除云南的异性王族了。 徐惟這一次就是冲着沈焆灵来的吧!苏仲垣看中苏氏這個妹妹,徐惟娶了沈焆灵,等于是帮李彧拢住了苏氏和苏家。 定国公府,魏国公府,一個恩宠正盛的永安侯府,若再有手握军权的礼亲王府,他想坐上太子位,不過早晚而已。 不论是姜家,還是苏家、徐家。 今世裡,我必叫你一個都得不到! 半响,她缓缓松开拳,掌心留下深深的印子,幽幽吐出一口气,她淡淡道:“即如此,你何苦跟她们這样对上。” 沈煊慧哼笑,“我便是不与她对上,以后她也不会给我好日子過,我又何必委曲求全的。” “那你自己的名声呢?你這性子說的好听是爽直,难听些就是尖锐刻薄了。”灼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不明着拿捏你,若是背后出你恶语,你的日子才是毁了。” 煊慧张了张嘴,抬眼看着她,似觉着她哪裡有些不同。 “你還记得按察副使家的庶女么?”灼华稍稍打开了一隙窗,光下便這样扑了进来,落在白鹤紫霄的软垫上,和光同尘间那鹤便似要腾飞起来一般,她轻轻的說着,“为着想高嫁,使了多少手段,把全家姐妹都得罪了,最后是嫁過去了,可還沒有一年呢,人就沒了。” “当初咱们江南的时候,知府家的庶长女,知县家的,布政使嫁的,咱们能见着的,那些都是有得宠姨娘撑腰的,能出来交际的,地位都不低,都有一副玲珑心肝,或高嫁,或低嫁,你且看到如今,還好好的都有哪些,不過是那几個心思通透的。高嫁女低娶媳,高不可太高,低亦不能太低,差的多了,即便成了日子终究难過。” “我知道,你說的我也明白,我只是、不甘心而已。”面色似沾了霜雪的委顿微苦却也坦然,沈煊慧淡淡的說着,“什么徐惟,什么蒋家,哪是我能想的。她若是個好性儿的便也罢了,這些年处处算计我,如今却還要踩着我們上去,我不甘心她那样得意。” 沈煊慧上世的死還和自己多少有些关系,若非她轻信苏氏母女,以为赵氏害了母亲,她与赵氏的结局何至惨死北燕,既然這一世裡她也能想得明白,便帮她一回吧。 灼华目光如江南的和缓春水,道:“你明白就好,咱们姐妹一场不易,父亲面前我自会为你說话,你到底是父亲的长女,有国公府的门第,总是不会亏待你的。” “三妹妹有心,可我明白又能如何?”沈煊慧惨淡一笑,扬了声调,“都是庶女便罢了,我不与她争,我也从不想着与你争,可如今倒好,還沒怎么样呢就开始算计刻薄我了,我咽不下這口气。堂堂国公府的门第,被人逼着扶立一個妾室,简直恶心。” 灼华知道她不甘,沈家之中谁能甘心? 只是,有些事情還不能告诉旁人,苏氏根本不可能上位這件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不小心漏进了苏氏的耳裡,一切计划便都乱了。 “各人缘法。”窗外的光线明亮,为她如花树堆雪的面容添了几分温柔,灼华淡笑中有几分怜悯之意,“不過是個继室,也不能真的拿你怎么样。” 沈煊慧凄然冷笑,语气低低的似落在了空谷间,“這两年我给沈焆灵吃了不少闷亏,如今就敢借着下头人的手给我不痛快,她若上了位,如何能给我好日過。” “你放心,父亲和祖母总不是糊涂人,由不得她拿捏你。咱们世家大族的婚事自来是最重长子长女的,有了你们的好开头,咱们這些弟弟妹妹的才能顺利。”她缓缓而语,轻似天上的薄云拂過了心头,叫人跟着心静下来,“她能给你吃什么亏,不過是克扣月例银子,少些好的吃食衣物而已,這些虚浮的东西沒什么忍不下的,十月裡你便要及笄了,又需忍几时?如今祖母在,如何会任由她作践你的婚事。你既觉得不甘心,恶心恶心二姐姐也罢了,不能太過了,外人面前尤其要做的姐妹和睦,你要让苏氏沒有机会在你背后使坏,你得让旁人觉着你這個大姐姐万般的好才是,他日传出個什么,吃亏的便是她,而不是你。” 煊慧越听越惊讶,微楞的看着灼华,似乎第一次认识她的样子,忍不住仔细打量着她,瞧她嘴角挂着淡淡的弧度,她本就生的如白梅清冷,冷白的正午阳光下浅浅一笑,恰似暗香冷梅绽放于冰雪之上,映着她浅棕而幽深无波的眸子,几乎绽放出一种灼人的艳丽,哪還有方才被沈焆灵逼得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结巴了一下,“你、所以……”你的天真,你的亲热,都是装的?! 灼华含了一抹山峦雾蒙的笑意看着她,带着几分无奈的惆怅,缓缓道:“姐姐以为我過得就轻松了?我只会比你更难。” 若叫苏氏知道她已经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她要面对的就不只是缺衣少食、下下绊子的刻薄而已了,而是被无声无息杀死的结局。 沈煊慧忽然笑了起来,心裡畅快了许多,是啊,她是正儿八经的嫡女,沈焆灵再如何都不可能越過她去,在苏氏母女眼裡,只怕她更是疙瘩一般的存在。 她勾起嘴角,款款柔色,又明艳无比,语带戏谑道:“妹妹說的是,就是要恶心她们母女,也不能拖累了自己,为着這起子贱人,還不值得我把自己搭进去。” 窗外花竹葱郁,阳光明媚,投下的阴影却仿若一道慌凉寂寞的影子刻在心头,蒙了灰,落不进温暖的微凉迷茫,“好好的吧,日子是给自己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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