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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计中计

作者:未知
天光灿灿,蔚蓝无尽的天空裡偶有几朵薄云悠哉,行過日头底下遮了一壁阴影下来,似人极力压制的心情,有一瞬的阴翳。 沈焆灵自然是不会喜歡自己的,她這個嫡女在她眼裡可不就是一粒眼裡的疙瘩,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么! 她会去救沈焆灵,也不過是看在一场血缘的份上,到底是父亲的女儿,也不能真的看着她葬身狼腹吧!也罢,既然她不领情,也就只此一回了。 不過谁喜不喜歡自己的,她倒是不甚在意,又不会少一块肉,灼华淡淡的一笑,又问道:“只是我受伤的事儿,祖母怎么会知道的?” 虽說昨日狼群底下逃命,阵仗是大了些,怕是寺裡上下都晓得了,可崇岳寺和沈府差了两個时辰的路呢!哪裡传的這样快了? 她本也伤的不重,只是看着骇人些,惊魂之下又有脱力和失血,才致昏厥,大哥哥自来的谨慎,定是不会半夜三更拿着這事儿去惊吓老太太和父亲的。 沈焆灵想办法撇清干系都来不及,两個小的怕是都吓坏了,哪裡想得到要去通知谁,听說大姐姐半夜时来看過她,還吩咐了不叫老太太知道,免得担忧,她身边的人更加不会去說了。 可除了她们之外,谁会半夜去通知沈家人? 老太太慢慢给她喂着粥,說道:“是寺裡的师傅,說你重伤,把我吓的魂儿都无了。” 灼华拧眉,心底莫名起了一股无法穿破的浓雾般的屏障,“怕是不对。” 老太太疑惑道:“怎么?” “寺裡的师傅都是稳重的,主持更是知道我伤势不重,怎么会叫人去通知祖母和父亲?”灼华想了想,细细說来,“昨日我便觉着不对,二姐姐无事黑夜裡跑去后山做什么?那狼群更是奇怪,似只针对姐姐去的,真要說起来,我受了伤沾了血腥气,更易招了狼群攻击才是,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老太太听着直皱眉,对這孙女儿更是不喜,心下也更加厌恶苏氏,手上喂粥的动作不停,问道:“查出什么来了么?” 灼华這不踏实的一夜,心裡也想了许多,想着会不会跟府裡的人有关系,可仔细一想也不会,到底赵氏和白氏要对付的是苏氏,沈焆灵再怎么样也不曾過分的害過谁,沈家的人還不至于要她性命才是。 半梦半醒之间,她忽的想起一個人! 袁颖! 算算日子,她也够時間到北燕了。 沈焆灵自来是会做人的,這两年她们在孝期也不曾也哪家来往,会跟她有過节的,多半也是因为徐惟了。 那么结仇对象满打满算,也就一個宋文蕊一個袁颖而已。 宋文蕊的手段不過装可怜,叫人在明面上吃点子名声的亏,還不至于害人性命。 而那個袁颖可是六岁的时候,就敢对着乳母喊打喊杀了,杀人对她而言,可能也不算什么了。 倚楼上前一步,一拱手,說道:“昨夜属下去查探過,二姑娘的襦裙上有一种药粉,野兽数裡外可闻,极易引来攻击。而且,這种药粉有個特性,過了药效便查验不出来了,属下有疑虑,查的早才稍稍探了些出来。” “数裡可闻。”老太太握着瓷勺的手一紧,哼笑一声,“她到是会招惹。” 灼华叹了一声,沉沉道:“只可怜了她身边的皎云,就這样送了性命。” 老太太却道:“可怜什么,不能阻拦主子胡闹,丢了性命也是该!” 将粥碗递了给陈妈妈,老太太轻叹一声,却又吩咐了陈妈妈好好补偿她的老子娘。說到底,老太太就是個嘴硬心软的。 她晓得灼华心慈,对身边的丫鬟都是十分厚待的,便又道,“似你身边的這几個也就罢了,那些個沒规矩的东西,你犯不着为着她们难過。” 自来公主皇子犯错,受罚的都是伴读的世家公子和姑娘,她们這些平常人家其实也何尝不是這样,主子犯错了,往往丢掉小命的都是贴身伺候的。 灼华点头,轻声道:“二姐姐糊涂,咱们自可关起门来训戒,可若是有人打量着故意陷害想要姐姐性命,那咱们必须的查個清楚,否则,平白叫人家以为咱们沈家是個好欺负的不是?” 老太太深以为然,正要遣人去带沈焆灵身边的丫鬟過来回话,大公子烺云正好带着弟妹们過来。 众人给老太太行礼问安,兄弟姐妹们又细细关怀了养伤的灼华后,烺云将所知的都回禀了老太太。 沈焆灵知道辩解不過,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老太太的跟前儿,抽抽泣泣的梨花带雨着哀求着老太太宽宥,又再三谢着三妹妹的救命之恩,言辞恳切,态度真诚,毫无昨夜的不甘、尖锐和不领情。 老太太冷笑连连,居高临下的睇着她,冷然道:“倒是看不出来,永安侯世子为着你這個外甥女真是费劲了心思,为你攀上了魏国公府的门第,倒是我和你祖父還有父亲,真真是不称职了。” 沈焆灵噎了噎,心中暗恨,一個劲的磕头认错,只道:“這是世子的打算,孙女也是不知的呀!孙女自当听从父亲和祖父祖母的。” “你倒是告诉我,既然徐家的公子也是晓得這個意思的,又为何三更半夜的叫你去后山相会?”想着最心爱的孙女儿叫這個沒脸皮的东西给连累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老太太越說越上火,“聪明伶俐的你学不会,這种下作的伎俩你倒是无师自通啊,啊!” 烺云微冷着脸,心下到底不忍,一并跪下为她求情。 “你起来!”老太太看中這個孙子,自是不肯让他掺合道裡头去的,“哥儿心疼妹妹是好,可有些事不是哥儿求了情便能過去的。” 沈焆灵满面羞红的愣在地上,心头突突,她也是后来才意识到,定是有人故意将她引過去的,她一心相见徐惟,這才上了当。 可是谁会這样害她啊? 凄凄沥沥的哭着,身子颤颤巍巍的摆着,在窗棂投进的丝丝光影裡更显如柳赢弱,眉尖蹙的异常可怜,姿态柔弱道:“是孙女无知才着了人家的道,又连累了三妹妹受伤,請祖母责罚。” 老太太冷道:“你三妹妹是個善的,绝不肯为着自己的伤叫我罚你,可我却是不能容下你這不知廉耻的,你给我說清楚,究竟惹了什么人,竟要惹的人家要你性命不可!” 沈焆灵哪想得到,要她性命的正是上個月裡才提到的袁颖呢! 她說不出個一二三,到是想說可能是府裡的人要害她,因为不想让她的姨娘做了主母,也不想她成为了嫡女,可是她這会子是怎么都不敢說的,沒有证据,老太太也不会信。 老太太也懒得跟她磨叽,半点不想见着她,只叫人看着她,不许她出门,更不许别人去见她。 然后又叫人去請了主持,把昨夜去沈家报信的小和尚找出来,结果当然是无结果的。 袁颖要杀人,怎么可能叫寺裡的和尚去送信儿,平白给人留下线索,顺藤找到她,八成是叫了身边的侍卫假扮的,灼华估摸着,去沈焆灵那裡送信的也是她身边的人搬的。 会不会那药粉,也是那时候给她洒上衣裳的? 养伤的這两日裡,宋文倩、蒋楠和徐惟来了几回,都是老太太见得,灼华只隔着屏风见了一回,說了几句话。老太太不叫她穿的太厚,怕捂着不好结痂,平日裡只松松的穿着中衣袍裙,实是不好出来见人的。 她倒觉得正好,她实在懒得见徐惟,每回见着她就会想起李彧,想起她们如今的算计,想起前世裡的痛苦,心裡多少有些不痛快。 至于蒋楠,今日送些這個来,明日送些那個来,见不着她,便可着劲儿的送东西,她不出来,他就隔着屏风每日三回的来问一句:妹妹觉着怎么样了? 用陈妈妈的话說,蒋楠的样子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傻小子,也不管姑娘家喜不喜歡,只管一股脑的送。好话也不懂說,只会一句:你還好嗎?疼嗎? 老太太喝着茶,只笑看着陈妈妈逗他,然后蒋楠又是一阵的脸红。 灼华躲在内室裡,嘴角微微的抽了抽。 你可是要做官的人啊,少年郎你這样爱脸红可是不行的啊!哪個下属会忌惮你呢? 话說……你父母知道你這样爱害羞嗎? 不過叫她惊讶的是,原来那日走错院子的和帮她们击退狼群的,正是武英侯府的周三公子,以及传說中的魏国公府世子徐悦。 听严厉說来,這個徐悦徐世子武艺出众、容貌出色,真是個惊才绝艳的绝色好儿郎,可事实是他自己也沒见過。 不過徐悦的伤药真是個好的,当夜擦過几回,第二日裡伤口便都收了,两天擦下来,伤口已经不疼,都开始结痂了。 回头可要备一份厚礼送去才行。 厚礼,灼华宛然一笑,她可不就有一份厚礼么! 只是可惜了,人家第二日一大早人家就下山去了,那会子自己還在睡梦裡和疼痛拉锯着呢! 啧啧,真是不带這么巧的,两回她都带着眼纱,都沒能仔细瞧瞧這個传說中的“美貌杀神”到底长大什么模样。叫长天她们形容给她听,人只說得出“非常好看”“相当好看”這样的形容字眼。 灼华:“……” 太枯燥了好嗎?太笼统了好嗎? 眼睛?眉毛?鼻子? 心道:蒋楠好看,徐惟好看,大哥哥也好看,但是每個人好看的不一样,你们光說好看,我要怎么发挥想象? 偏偏她怎么搜索前世的记忆,就是想不起来徐悦的样子,真是可惜啊! 而那周三公子,她還是有点印像的,明眸皓齿的,像個姑娘一样漂亮。 话說,他和沈家還有一场“十分”深厚的缘分呢!以后怕是有的机会要见了。 不過值得一說的還是老太太的反应,知道若是沈焆灵夜裡私会男子的事情传出去,沈家儿女的名声断要被她连累,更何况人家徐惟压根都不晓得有這個事情,是以,老太太当机立断对外给出了解释。 即,二姑娘身边的丫鬟迷了路,主子不放心才进的林子去寻人,不想竟遇上了狼群,索性三姑娘和身边的侍女及时赶到,之后魏国公府的世子与武英侯府的三公子击退狼群,又有主持师傅医术了得,這才得以安然无恙。 好在当时众人赶到现场的时候,确实就她们几個姑娘,沈焆灵的丫鬟也不至于将事实說出去,所以解释给出去的时候,到也沒人怀疑,直夸沈家二女关怀丫鬟,再可惜一番丫鬟還是沒救回来,又夸沈家三女好心性好功夫,有大家风范。 這便是当家夫人的手段,不管你自家关起门来是什么情景,对外时必是以家族利益和名声为上的。 “不知严厉是否见到徐世子了。” 长天好笑道:“见着了见着了,那笨蛋還羞了起来,跟個姑娘见心上人似的,躲在一旁悄悄看了好久呢!” 灼华轻笑,她能够想象那個场景,觉得有趣极了,又想着将来或许有机会让他去徐悦身边历练历练,不知到时候這圆脸憨憨的小少年又要高兴成什么样了。 倚楼却在這时候說道:“前日我去查看二姑娘的东西,发现不止一方人要算计她。” “哦?”灼华趴在床榻上,双手交叠,下巴搁在手上,她挑了挑眉,尾音轻扬,十分有兴趣的样子,问道,“還查看出什么了?” 倚楼說道:“那日我闻着二姑娘身上的香味,很奇怪也很熟悉,后来想了想,似乎是一种西域草药的味道,叫做天麻子。”她指了指灼华腰间的香囊,“就是从她的荷包发出来的,驱蚊的香囊裡一般都会有薄荷,效果和那引狼的药粉相似。” 倚楼和听风是接受最严苛的训练的,不止是功夫好,毒啊药啊的,她们都懂一些。 灼华倒是觉得奇了,荷包是白氏给的,沈焆灵虽不如苏氏谨慎,也不会给了就佩戴上才是。 灼华看了眼自己的香囊,上头是卷云纹的图案,是她喜歡的,她恍然的笑了笑,问道:“荷包裡有玫瑰花瓣?” 倚楼点头,“香囊绣的玫瑰花纹,头裡加了玫瑰花瓣。” 是了,沈焆灵最爱玫瑰花,连头油都要用玫瑰花的,白氏按着她们姐妹几個的喜好绣的花样子,以免不小心叫人拿错,她绣活儿又是极好的,花纹是沈焆灵喜歡的,味道也是她喜歡的,自然不会拒绝了。 白氏虽镇日不出院门,可到底是在沈家做了母亲几年的贴身丫鬟,对她们姐妹的喜好多了解。 “奴婢查探過,似乎白氏与赵氏有所联系,只是后来要来寺裡,就沒再查下去。”听风忽的开口說道,“秋水不会武功,属下不敢叫她盯着,以免引起苏氏的注意。” 灼华微微一扬声,“哦?她们两個還起了合作不成?”這到有意思了,难不成白氏和赵氏私下裡达成了结盟?“你做的对,打草惊蛇了這场戏就不好看了。”微顿,“你說那草药和香囊的效果相似?如何相似?” 倚楼回道:“即便去了后山,也不過引些野猫而已,寺院后山的野猫很多,听說有些狸猫很喜歡闻薄荷的味道,而狸猫性子野,闻到了天麻子的味道会攻击人。” 野猫? 灼华微微撑起身子,长天给她拿了几個软枕塞到她身后。 灼华倚着软枕,单手支着下颚,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点着脸颊,白氏送掺了天麻子的香囊就是要动手了,可她這般算计,难倒就为了引些野猫来惊吓沈焆灵,挠她几下么? 怕是沒那么简单的。 而且,即便是有袁颖横插一手,只要有心查探,這点子手段怕是一下子就被人看出来的罢? 灼华吩咐道:“继续盯着她们,不要打草惊蛇,该拿的证据拿捏住就行。還听风,你悄悄去查一查,那個长平侯府的二姑娘袁颖是不是也在寺裡。” “是。” 若真是袁颖下的手,她们可都得警醒着点了,這姑娘可不会管你是不是无辜的,最重要的是,她疯子一样对付沈焆灵,别最后沈家的儿女名声,都叫拖累了。 听风一拱手,恭敬应下,“是。” 灼华看看倚楼,又看看听风,双生子,生的一模一样,长相清秀俊俏,眉眼上挑,身材修长挺拔,动起手来动作简直跟复刻的一样,潇洒无比,性子却是全然不同,倚楼总是会黑脸,好歹還能正常对话也会笑,有正常人的情绪,而听风,从来沒有不黑脸的时候,還惜字如金。 灼华朝听风扬了扬眉,逗弄的說道:“听风,你给我讲個故事吧!” 听风黑着脸,抿了抿唇,艰难的吐出两個字:“……不会。” 长天叉腰,打算好好教教她怎么拍马屁。 红竹院裡,沈焆灵疑上了有人要害自己,便叫人留下了昨日裡自己穿戴的东西,想着回府后在做查验。 听到看守婆子的回报,沈灼华也只是笑笑,那就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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