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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春梅传

作者:相思意
第二日,谢洛卿便告了假。

  因谢章同在翰林院任职,又是她的上上级,于是請假的折子便由他带了去。

  习惯了每日天未亮就起床上朝,陡然间闲下来,一瞬间倒有些无所事事了。

  她不敢溜出门,因为害怕遇见熟人。

  可是待在家裡又实在无聊透了。

  想来想去,她干脆去了书房。

  谢府书房的藏书,沒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她虽从小看到大,但也许有遗漏的。

  因为父亲上朝去了,哥哥谢欺程又在房中,故而偌大的书房裡一個人也无。

  谢洛卿在一排排書架中翻着,四书、五经、大离历朝历代的正史、野史,几乎每一本她都看過了。

  翻了一阵,她正有些失望之际,却忽然看到書架最高的一层有個黑色的匣子。

  因为位置高,颜色又深,先前她倒是从未注意過。

  一时她搬了椅子垫脚,折腾了半响,总算是把那個匣子拿下来了。

  出乎她的意料,匣子外边十分干净,一丝灰尘也无,看来是常有人擦拭的缘故。

  她好奇地搬到一旁的书案上打开,然后拿出裡面的一迭藏书来。

  “爹怎么把它放得這么高?”她暗暗埋怨道。

  裡面的册子有数十本,看外表跟平日裡读的一些野史的册子也沒有区别。

  她随手翻开一本名唤《春梅传》的,兴致勃勃地读着。

  這本是讲一個官家小姐春梅,爱上了自家的小厮铁柱,前面几页還算是正常,可是翻着翻着,谢洛卿就发现這书跟自己平日裡看的那些话本子不同之处了。

  只见书上写道:

  那一日,家中众人均外出,那春梅因为思念铁柱,便令丫环去将之唤来。

  待铁柱来之后,春梅屏退众人,将房门紧闭。

  “冤家,想死奴家了。”春梅一把抓住铁柱的臂膀,媚眼含春。

  “小骚货。”铁柱扑到春梅身上,对着她香甜的小嘴儿便亲了起来。

  一时春梅的香闺内便响起了啧啧的亲嘴声。

  ……

  看到這裡,谢洛卿已经羞得面色绯红,又惊讶得睁大了清眸。

  原来不是野史,而是一本艳情小說。

  整本书不仅通篇都是春梅和铁柱的情事,每隔几页甚至還配了香艳的图。

  书房中寂静无人,可是谢洛卿却看得脸红心跳。

  她又翻开另一本。

  這本更加不得了,直接就是一本春宫图册,上面画着男女欢好的各种姿势。

  而画中的背景,既有在闺房内的,也有在书房的、花园的、草地的、甚至還有水中……

  看着看着,忽然间门外传来兰馨的敲门声。

  “小姐,该用午膳了。”

  “哦,你让他们端去我房中吧。”谢洛卿忙道。

  待兰馨离开了,她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而后将几本册子都包好,又将匣子放回原处。

  回到清苑,谢洛卿吃完了午膳,便跟兰馨道:“我乏了,想躺一会儿,你去外头守着吧,别放人进来了。”

  “是,小姐。”

  兰馨于是命小丫环将碗筷撤了,又服侍她漱了口,到床上躺下。

  等到门被关上,谢洛卿忙起身将门反锁了,這才走到枕下拿出那一堆小册子来。

  初初看了两本,她都是有些好奇的心思。

  毕竟每次看话本子或是听戏,总是到了新人洞房花烛,便宣告结局了。

  又或者是說洞房花烛之后生了一個麟子,高中状元云云。

  但是洞房花烛当天发生了什么,总是一语带過。

  谢洛卿看着看着,总算是慢慢明白過来了。

  原来,男女间巫山云雨的事是這样的。

  她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摸索起来。

  几日匆匆而過。

  這几天来,谢洛卿每日都清闲在家,早上去谢夫人房中问安,然后陪着一道用早膳。

  之后再去谢欺程房中,陪他說着话。

  尤其是重点讲朝中一些打過交道的同僚情况,虽然這些三年来她日日都会跟兄长讲,但是眼看着他距离入朝一日近似一日,谢洛卿還是有些微的担忧。

  上午讲完话,谢欺程便要休息了,而谢洛卿便回到房中用午膳。

  再之后,她便以睡午觉为名,将自己锁在房中看那些小册子。

  几日来,她已经将那些都翻光了,甚至是倒背如流。

  在看的過程中,她不仅明白了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甚至還知晓了男人间是如何欢好的。

  每看到男春宫,谢洛卿眼前总会浮现出萧离落的脸,于是便霎时从情欲中清醒而来。

  却說這一日,她去到兄长房中,见谢欺程精神甚好的起了床,不仅如此,他還拿出一個包袱,跟她笑道:“這是我托薛大夫在京中的静雅轩给你制的新裙,回去换上试试,看喜不喜歡。”

  再過两日就是他该上朝的日子了,也意味着他心爱的妹妹可以恢复女装示人了。

  他希望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嫁与這大离最好的男儿。

  谢洛卿沒想到兄长這般细心,顿时双眸弯弯,笑得如同月牙儿一般。

  “谢谢哥哥,我這便去试试。”

  說着,她便拿了衣物,匆匆回清苑。

  另一边,谢章在御书房参与议事毕,正要跟众臣一起告退回府,却被皇帝唤住了。

  “谢爱卿。”

  “皇上,”谢章忙垂手:“不知您還有何事吩咐?”

  谢章入朝为官已有几十载,是两朝老臣了,对着他,萧离落素来是极为客气的。

  他含笑道:“不知府上公子病情如何了?”

  听到圣上问询谢欺程,谢章心裡打了個突,忙回道:“谢皇上关爱,犬子已经大好了,再過几日便可上朝复职了。”

  “唔。”萧离落微微颔首,眸中若有所思。

  自那日中秋之后,至今已经九日了,這九日来每天早朝上谢洛卿的位置都空在那裡,虽是在队伍的最末,但他却偏偏能一眼便瞧见。

  最初,他是震怒的,想着是不是因为他那日的话,谢洛卿害怕了,故意躲着他。

  可是时日一久,他又开始担忧起来。

  难道,是真的病了?

  這几年来从未见她因病告過假,怎地這次如此严重?

  想到這裡,他真的是寝食难安。

  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朝政沒那么忙了,他便亟不可待地想跟谢章问一下情况。

  可是,瞧着谢章那面上担忧的样子,他反倒是更担心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淡淡道:“谢爱卿在此稍候片刻。”

  說着,便进了内殿。

  過了半刻钟,萧离落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极为寻常的便服了。

  “朕今日随爱卿去府上瞧瞧谢欺程去。”

  他說着,又问道:“李茂全,人到了嗎?”

  “回皇上,杜大人已经侯在外头了。”

  “好,這便走吧。”

  直到萧离落抬步往外走,谢章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走到殿外,他看一眼等在那裡的太医院的院首杜若,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好端端的,皇上怎么想着要去他府上了?

  這可怎么办?

  万一看到程儿,穿帮了怎么办?

  可是,有杜若跟着,又不能再让卿儿冒充了,不然他一把脉,就能分辨出她是個女子了。

  想到這裡,谢章心中惴惴。

  有心想派人去府中通风报信,奈何又跟皇帝及杜若同乘一辆马车,寻不到时机。

  马车很快便到了谢府,下了车,谢章垂手在一侧,等着萧离落下来。

  “老爷。”门口的下人见了谢章,恭敬地行礼。

  “嗯。”谢章随意地摆了摆手,心思混乱。

  “皇上,”他站在萧离落斜上方引路,同时陪笑道:“臣带您去前厅稍候,然后让犬子来与您請安。”

  “不妥,”萧离落摇摇头,笑道:“既然他病着,怎還有让他起来的缘故,爱卿尽管前头带路,直去欺程院中便可,切不可兴师动众。”

  “是。”闻言,谢章只好放弃了原本的想法,忐忑不安地领着他往澜苑行去。

  几人一道进了门,還沒绕過屏风,谢章就朝内喊道:“程儿,今天可好些了?皇上亲自入府来看你了。”

  他這话声音不大,但是已经足够叫裡边的人听清了。

  而此刻,房内仅谢欺程和薛紫苏两人。

  听见外头的话,谢欺程面色一变,马上看向薛氏。

  两個人俱是震惊无比,沒有料到皇帝会此时此刻過来。

  但是现今也沒有别的法子了,薛紫苏忙搀扶谢欺程起来,两人下地跪好。

  “微臣/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脚步声,两人齐齐磕头行礼。

  终于见到了思念了数日的人,尽管只是跪在地上的一道身影,却已经足够让萧离落激动了。

  但碍于在场的人太多,他也不便于太過热情。

  于是径自走到房内上首的椅上落了座,方道:“平身吧。”

  “谢皇上。”

  得了他的批准,薛紫苏這才忙扶着谢欺程起来。

  這不是谢欺程第一次见萧离落了,幼年宫中有宴会时,他也曾远远地见過一面,彼时对方還是太子,周边围了层层宫人,說是万众簇拥都不为過。

  但除此之外,也并无别的面圣机会了。

  然而此刻,他须得表现出两人已经认识了三年的样子。

  于是他躬身先开口道:“微臣卑贱之躯,得皇上亲自探望,实乃诚惶诚恐。”

  他话落,萧离落却未答话,而是手撑着下颌,淡淡地瞧着他。

  几日不见,他似乎变了一些。

  胡须长了出来,脸色也苍白了一些,還有声音,也不如往日那般清亮了,微微有些低沉。

  看样子的确是病得不轻。

  只是他身旁的那個女子,跟他之间的动作委实亲密了些。

  萧离落扫一眼薛紫苏,问谢章道:“這位是?”

  “回禀皇上,這是犬子的主治大夫薛姑娘,這些日子犬子病重,多亏有薛姑娘高超医术,這才日渐好转。”

  “薛姓?可是江湖上的神医世家薛家?”萧离落问。

  “皇上广博,薛姑娘正是薛家這一代传人。”谢章道。

  “唔。”

  既是大夫,那便不可以普通的女子视之了。

  于是他跟一直侍在一侧的杜若道:“杜卿,虽說有神医世家的传人,但是你既已来了,不妨依旧给谢大人瞧上一瞧。”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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