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其四·红衣鬼（贰）
“我叫龙三宝，父母双亡，沒车沒房。为了讨口饭，我拜入了一個叫做穿越门的门派……”
“你嘟嘟囔囔說什么呢！”师尊奇怪地看着被他夹在胳膊下面的三宝：“自我介绍？”
“……是我为了整理思绪时候用的开头。”三宝面如死灰地說道。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啊，不過现在无所谓了，反正我马上也要死了。”
“小屁孩說话吉利一点，别把死死死放在嘴边。而且，”师尊揉揉三宝的头发：“你是主角啊傲天，金身不破的。”
“……”
见小孩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师尊轻咳了一声，把小孩从胳膊弯裡放了下来。他伸手理了理小孩的衣领道：“好啦好啦，别看你师尊我這個样子，我好歹也是仙界第一人，到关键时刻我也会保护你的。”
三宝泪眼朦胧：“师尊……”
“咔！”一根树枝被风吹断，掉落在了师尊的云纹白靴旁。师尊尖叫一声，迅速躲在了三宝身后：“啊什么东西！救命！”
“……”三宝面无表情。
啊，累了，毁灭吧這個世界。
走走停停，磨磨蹭蹭了许久，沒出息的师徒二人才终于站在了占星阁面前。白日裡看上去辉煌大气，神秘高雅的楼阁在三宝手中微弱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师尊双手搭在三宝肩上，嘴裡“啧”了一声：“妈的，当时建楼的时候就不应该让他们用红色的柱子，现在看上去就像是血淋上去了一样，配上着幽幽的烛火，红衣厉鬼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柱子后面钻出来……”
“师尊，”三宝轻声道。
“怎么了？”师尊紧张道。
“闭嘴。”
师尊噘噘嘴，缩在三宝身后不說话了。三宝深吸一口气，一手举着灯笼，一手慢慢推开了占星阁的大门——這门，果然沒有上锁。
“這不科学，”师尊皱眉：“鬼不应该是穿墙而過的嗎？”
“您不应该是信奉唯物主义的嗎？”三宝默默道。他提着灯笼扫视了一圈，占星阁内的摆设和白日并无不同：“目前看来一切正常。”
“那鬼在顶楼，”师尊小声道：“也许人家不喜歡一楼的装修风格。”
“您已经完全接受鬼怪的设定了嗎！”三宝小声喊道。师徒二人走到楼梯口，开始慢慢往上爬。暖黄的烛火在狭小的楼梯间裡似乎亮堂了很多，把楼梯两侧的人物壁画更是照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所以更加恐怖了好嗎！！！
“傲天啊，”更要命的是他的白发师尊此刻在他身后幽幽地吹着凉气：“關於這個占星阁的走廊壁画啊，其实還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不想听！”
“很久很久以前……”
三宝突然开始憎恶自己奇差无比的根骨，因为他无法生出灵力来屏蔽听觉。
“有一個美丽的姑娘，她的名字叫做小芳。”师尊顿了一下：“咳串词了，总之有一個姑娘，她痴恋着与自己同村的俊俏书生。两人青梅竹马，很快就定下了婚约。但是好景不长，两人婚后沒多久，书生就要进城去考科举。新娘依依不舍，书生对自己的新婚妻子保证无论是否高中，都一定会回来找她。”
三宝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壁画。壁画上眉目清秀的女子仿佛动了起来，一眸一笑都带着万种风情。师尊低沉的声音還在继续：“新娘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心上人回来，但谁知一個月過去了，一年過去了，三年過去了，那书生迟迟未归。新娘终于按捺不住，带着盘缠独自一人去了京城。结果她到了京城才发现，原来那书生早早地就中了状元，還被公主看上，选去做了驸马。新娘伤心欲绝，跑到皇宫门口哭诉，谁知正好撞见了那当朝公主的轿子……”
三宝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然后呢？”
师尊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唉，下面就不适合讲给你听了。我們专心抓鬼吧。”
“不要在這裡停下来啊！”三宝快要抓狂了：“都到這裡了！至少给我說完啊！”
“唉，小孩子就是无理取闹。”师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宠溺地揉揉三宝的头发，再慢慢悠悠地开口：“然后那公主一看见丈夫的原配貌美如花，顿时心生妒忌，于是便派人杀了那新娘。公主杀了人，但又害怕新娘的冤魂跑出来作祟，便跑来穿越门求我，让我修了一座占星阁，把新娘的尸骨埋在地基裡，压得她永世不得翻身。但是非常可惜，那新娘惨死，怨气化为红衣厉鬼，占星阁只能镇得住新娘一百年。”
师尊的声音戛然而止，三宝颤抖道：“然，然后呢？”
“呀，”师尊轻声道：“我刚刚算了算，今天正好是一百年零一天。”
三宝手裡的灯笼突然灭了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惨叫和狂笑同时响起，红色的灯笼重新亮起。师尊举着灯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看你那個怂样哈哈哈哈哈哈……”
三宝惊魂未定地盯着师尊：“怎，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傲天实在是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师尊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我随随便便编個故事你就信了哈哈哈哈，不愧是沒有互联網的古代人啊超级容易上当诶！”
三宝脸色逐渐难看：“……所以刚刚那些全是你编的？”
“用脑子想想也知道是假的好吧！”师尊狂笑着，伸手大力揉了揉三宝的头发：“咱们怎么說也是個正派好吧！怎么可能帮什么公主做杀人灭口的事情！而且還什么镇压厉鬼……谁会建一個占星阁来压厉鬼啊哈哈哈哈哈！雷峰塔還差不多！”
“那壁画……”
“来来来，宝贝你仔细看看。”师尊把三宝的脸掰向壁画：“這些其实都是占星阁画的《占星规范操作手册·壁画版》，为了增加美观我特意让他们把大叔换成了长发飘飘的美女哦！”
“……”三宝面露杀意，也不管什么尊师敬道了，举起自己的拳头就往师尊身上砸：“吓我很有意思嗎臭老头！你的师德呢！我刚刚可是要被吓死了啊！”
“但是刚刚三宝的表情真的超级可爱啊！”师尊笑嘻嘻地任三宝打，完全不痛不痒：“好啦好啦，吓小朋友是我不对。但主要是为师进来之后完全沒有察觉到魔气和怨气，所以不管我們刚刚在楼下看到的东西是什么，都不足为惧哦。”
三宝板着脸，丝毫不为所动：“那我們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很可能是今天白天的学生在使用占星器材的时候沒有摆放规范，所以仪器出了一点什么問題吧。”师尊百无聊赖地打了個哈欠：“行了，咱俩上去把器材归归位就回去睡觉吧，明天一早我還要上早课呢烦死了。”
三宝鼓着一张包子脸，闷闷不乐地接過师尊递来的灯笼举着。這回两人健步如飞，很快就到达了楼顶，三宝扫视一圈：“沒有看见不规范的摆放。”
一抹刺眼的光芒突然射向了三宝的眼睛，他心裡一惊，眯眼望去，只见光线的来源是一面巨大的铜镜，反射他手裡烛火的火光。师尊注意到他這的动静，“啊”了一声，道：“那是观测天象用的镜子，超大的一個，那些占星者超爱這……”
“师尊。”三宝突然道：“那是……什么？”
“嗯？”师尊眨眨眼，向三宝看的地方望去，只见巨大的铜镜的边缘处，一片鲜红如血的衣角静静地挂在那裡。
“……”师尊顿时沒了声。
些许微风自窗台卷入楼阁内，那片鲜红的衣角便慢慢地随风起舞，然后一缕又一缕的红色丝带便从铜镜之后缓缓飘出。三宝全身僵硬，嗓子裡勉强挤出几個破碎的音节，几乎带着哭腔：“师……尊。”
师尊也脸色煞白，几乎和他那一头银发一個色了。男人抽出佩剑，剑指铜镜，大喊道：“来者何人！”
沒有任何回应。
三宝躲在他师尊身后，整個人抖得宛若筛糠。师徒二人就保持着這种一個人发抖一個人举着剑的姿势過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师尊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我們下次再战。”然后迅速扛起三宝转身下楼，速度快得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楼下。三宝趴在师尊的肩上：“师尊，你不打嗎？”
“是選擇性撤退。”师尊冷静道：“对方深不可测，为师今天沒有带上最爱的假发，贸然出手容易两败俱伤。”
三宝此时自己的手脚都在发软，实在是沒有心情吐槽“不要把逃跑說得那么好听”。师徒两人直奔占星阁大门，但却双双扑在了门上。师尊目眦欲裂：“门为什么锁了！”
“是她……”三宝声音颤抖：“是那個红衣鬼……是她锁了门，她不想让我們走……”
“让开！为师劈了這门！”师尊举起佩剑，往门上狠狠一敲，剑反而被弹了出去。师尊尖叫一声：“草！我忘了我给门派裡所有建筑都加了护法大阵！”
三宝抱头尖叫：“为什么啊！”
“你见過哪個仙侠片裡的宗门建筑不会毁掉一次两次啊！我這是为了你以后长大了上来屠我满门的时候不要把我辛辛苦苦建起来建筑给毁了！”恶毒师尊尖叫道。
三宝气得差点一口气沒提上来：“那正门走不了的话，我們就走上面！不是有窗子嗎？！”
师尊伸手召回佩剑，也喊道：“那红衣鬼就在楼上等着你呢！你倒是上去啊！”
三宝噎了一下：“那我們怎么办……？”
“占星阁的大门是锁在外面的，我們需要等一個有缘的弟子来占星阁开门。”师尊面色难看：“而且我忘记带手机了，沒办法联系你的师兄师姐。”
“那灵识？”
师尊苦笑：“占星阁因为课程過于无聊，为了防止弟子上课用灵识聊天，特意拜托我做了反灵识符咒。”
三宝默默：那课确实无聊，难怪大家天天上课传纸條。
“总之我們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师尊一甩衣袖，施施然在地板上坐下：“等一個有缘人。”
三宝也紧贴着他身边坐下，两人沉默了片刻，然后三宝小声道：“师尊，要是那红衣鬼下楼了呢？”
师尊摸摸他的脑袋：“那红衣鬼那么久也不下来，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困在楼上。如果她真的下楼……那为师便拼上性命与对方殊死一搏。”
三宝泪眼朦胧：“师尊……”
师尊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夜還长，我們需要保存体力。三宝，为师先睡一会儿，两個时辰后叫我，我們轮流换班。”
三宝点点头，随即感觉不对：“师尊，修仙者不是不用睡觉的嗎？”
“呼呼呼……”
“喂你這睡得也太快了吧！你是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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