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饼 作者:青铜穗 给秀秀的敕封随同聘礼一道下达,从此她就是正二品的汝安郡夫人了。秀秀谢了恩,喜中又掺点忧。夜裡长缨伴着她用晚饭,她牙箸点了点面前一道麻油笋尖而后就不动了。“怎么了?”长缨问。秀秀望着她:“铃铛,南边的海盗打的怎么样了?”长缨顿了下,說道:“還在打。那海盗狡猾得很,沒個一年半载地大约明朗不起来。你先安心待产,别的不要操心。”秀秀沒說什么,筷子却也沒有再动。饭后回了房,长缨把紫缃喊来:“秀秀近来怎么样呢?”紫缃道:“看着挺好的,但自己一個人闷声呆着的時間也多了。奴婢总觉得,她大约是有猜想了。”长缨揉起了额角。自打荣胤出事,她便要求所有人对秀秀說荣胤去南边打仗了,先是說打叛军,后来叛军完事了,她又說去打海盗,怎么着都想把事情拖到孩子生下来再寻机会跟她說。可是随着近日到府的人越来越多,她又不能完全阻止她与外人接触,這事能不能瞒到孩子生下来,真的不好說。虽說自打出了荣家,秀秀自己再沒有给自己和荣胤任何机会,不存在說她害荣胤的說法,但终究荣胤是因为她而去的傅家。而且很明显,他们這两人之间虽然沒什么交集,但四年時間也還是隐隐养成了一点默契,如果她听到点风声,以她绝不愿意欠人恩情的性子,還不得立时了断?长缨沉吟了会儿,說道:“梁凤說离生产還有多久?”“至少得半個月。”還有十日不到她就得进宫了,她不在府裡,這事能不能守住就更难說了。“只能跟梁凤和稳婆說,让他们统一口风,不让她出内院了。”她下决心道。虽說這样是难熬一些,但若走漏了风声,她可真吃不准她能不能掌控得住后果。紫缃点头。隔日瞅空,长缨就带着紫缃到了荣家。荣坚与夫人早早地候在门下,伴着她到了青留院。青留院是距离荣家老爷子所居之处最近的院落。“家父昔日对二弟最为严厉,总是恼恨他少年不羁不服管束,刘子昂之事发生之后,家父更是一度要逐他出家门,后来就有了分府之說。“但這回胤弟出事之后,父亲嘴上什么都不說,心裡最为放不下的人却是他。這或许就是‘严父’的心情吧。”荣坚温声笑叹說。又道:“我总记得年少的时候,父亲曾說過,我們几兄弟加起来的出息,都及不上胤弟一個人,可见,這老父亲的心,其实還是偏着的。”长缨停在院门下笑道:“荣爷爷眼光独到,虽是恨铁不成钢,但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心裡却明明白白。”荣坚是荣家的掌家人,這些年荣家在他手上倒的确還算是沒出什么漏子,甚至可以說家声還有放大之势——当然荣胤這位大将军也有功劳,但总归提到荣家,总归還是会先提到城东老宅,可见不算辱沒。听着這话荣坚便知道是拐着弯地给他面子,便笑着摆手道:“进去說。”正是初夏,院子裡一树槐花开得正好,粗壮树干粗犷自然,看得出来精心打理過的院落透着简朴静谧。庑廊下有少女挽着袖子在洗槐花,那温柔恬淡的样子,竟然是一向暴躁激进的荣璧如。“如姐儿。”荣夫人出声唤着她,使了個眼色。荣璧如抬起头,看向长缨。长缨看着消瘦了的她,心裡也有一点歉疚。往大了說荣胤被傅容诱去傅家是为了替杨肃谋大事,也是为凌晏讨公道,往小了說也是为救秀秀和孩子,這相关的几個人可无论哪一個都与她相关。“你在做什么?”她问。“洗槐花,做槐花饼。”槐花饼是西北的一种面食,长缨从前常吃,荣璧如要做這個,让人惊讶。“你会做?”“本不会,不過請教了西北来的人,听着也不难做。”荣璧如說。“你怎么想到做這個吃?”长缨又问她。荣璧如手慢下来,端着装满洗好的槐花的簸箕,看向长缨道:“這個世上,我還沒有见识到的事和物都還有很多,每件我沒有见识過的东西,我都想见识见识。”从前城府浅得如山间小溪的她,如今說起话来竟透着意味深长。荣夫人打圆场:“如姐儿去洗手吧。”荣璧如走了。“真是女大十八变。隔阵子沒见,越发出挑了。”长缨转向荣夫人。荣璧如比她小上好几岁,两人小时候不是玩伴,长缨也算是看着荣璧如长大的。荣夫人叹气:“只是可惜等到服完丧出来再說亲,就十七八了。”說完想到长缨年纪也不算小了,也才跟杨肃定下婚事,连忙地又噤声,要找话题来岔开。长缨笑道:“有人疼着的女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的。”荣璧如姐弟每每在老宅,都是荣坚夫妇在照顾,姐弟俩都不缺人疼。荣夫人也忍不住笑了:“您可真会說话。”长缨笑应着,又抬眼看向安安静静的正房。也许是跟荣璧如的碰面不算太愉快,衬得這院子静到哪怕是在這样的說笑之下,也還是温馨不起来。荣胤当日倒在血泊裡的情形仍历历在目,這是让长缨怎么也忘不掉的一幕。长缨觉得還是应该先去隔壁见见荣家老爷子,這时候房门开启,荣衍拿着一卷书,却自房裡走出来。“沈姐姐。”荣衍跟他们各行了礼,而后目光温润地望着长缨:“大姐做槐花饼,想来是昨夜裡父亲忽然說到了這個,我想,大姐是要做给他吃的吧。”长缨搭在紫缃腕上的手蓦然一紧:“荣叔能咀嚼了?”“還不能。”荣衍道,“不管能不能吃,也许大姐還是想试试看吧。大姐只是跟自己犯着别扭,以及跟父亲闹别扭,并非在怨着谁,沈姐姐不必放在心上。”长缨看了会儿眉目清朗的他,又想到荣胤虽然不能咀嚼,但居然能說话,這也是很了不得的变化。遂道:“他怎么会說到槐花饼?此外還說了什么?”“此外并沒有了,其实也不确定是不是說的槐花饼,因为声音挺模糊的,只是大姐說她从前见過父亲常吃,她就认定了是說的這個。”长缨闻言,抬眼又看向对面正房。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