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命定之约篇(二) 作者:阎ZK 山高水长,星光明亮。 入夜的时候,沒有了白天的燥热,感觉上倒是舒爽许多,李观一打来了猎物,处理之后,打算做個烤肉吃吃。 吃了几天馒头,嘴巴裡面都淡的沒有味道的火麒麟配合态度很好,热切得吐出一口火来,趴在那裡,一双眼睛瞪大,亮莹莹的,盯着烤肉一眨也不眨。 一身简朴衣裳,犹如江湖游侠儿的青年转着木棍。 烤肉的表面上刷了一层蜂蜜,以麒麟火烤炙,当代天下第一的武道神话,秦国人皇亲自掌控力度,表皮逐渐变得金黄,散发出一股股诱人无比的香味。 火麒麟早就已经急不可耐。 “好了嗎?好了嗎?” 祂的两眼放光,如果不是還要控火,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我要吃好果子!” 李观一薅了一把火麒麟的头,悠然笑道: “不要着急,有你吃的。” “俗话說,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火麒麟不屑一顾:“我是火麒麟欸,我又不怕烫!” 李观一哑然失笑:“那倒也是,忘了這一茬,再等等吧,等一会儿,就是最好入口的熟度了,半生不熟的,味道不好,吃了拉肚子。” 顿了顿,略带调侃地道: “不過嘛,你是火麒麟,這一点应该不重要。” 小麒麟郑重道:“不,這個很重要。” 李观一张了张口。 看着一本正经,对于最完美入口熟度极为在意的小家伙,一時間倒是有了那么两分无力感。 不是很懂你们麒麟。 他抬起头,视线偏落到旁边,一块大石上,银发少女抱着膝盖坐着,安静看着天空,银发少女忽而轻声道。 “白虎七宿的光,忽然提高了一個星辰亮度。” 银色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动,似乎也带着了一层淡薄的星光,瑶光的眸子裡带着细碎的光点,眉心有淡金色的痕迹,笼罩在星光中的时候,缥缈的不像是凡人。 她在记录着天上星象的变化。 打算把乱世中几百年的時間裡,各自成篇,散乱不成体系的天象学典籍整理起来,从西域到突厥,从中原到西南,不同地方,不同族裔的人们,却都有着抬起头看着天空星辰的行为。 這是以往的天象学家,观星术士们连畅想都不敢畅享的伟业,想要完成這一步,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位观星术士的学识,還需要一個安定祥和的时代,一個大一统的国家,以及一個能够让天下各族都臣服认可,取出自己秘传抄本的帝皇。 银发少女观测天象,提起笔,在旁边的书卷上写着什么。 直到李观一道:“烤肉差不多了。” 缥缈淡薄,仿佛从這個世界剥离而出的少女眸子动了动,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抱着那一卷被后世称为天文天象学开篇巨著的草稿,从石头上轻轻跳下来。 鞋子踏在地上的时候,发出轻响。 银发少女的发丝在月色下扬起。 然后以一种丝滑的姿势朝着前面扑倒。 李观一抬手抱住少女。 银发少女的神色安静,站稳,嗓音仍旧不起涟漪,道: “腿,麻了。” 李观一失笑,轻轻松开手,笑道:“毕竟瑶光你刚刚在那裡坐了很长的時間,饿了嗎?来,差不多可以吃了。” 火麒麟觉得自己有点饱。 火麒麟思考之后,放弃了理解這些事情。 管他呢! 本祥瑞,不是很懂你们人类。 好果子已经熟了! 火麒麟低下头,开心快乐地开始了大快朵颐。 李观一随手弹出剑气,将烤肉片开薄片,分给瑶光吃,然后顺便问道:“白虎七宿的星光明亮起来,难道說是有下一代的白虎大宗要出世了嗎?” 银发少女小口咀嚼着烤肉,咽下去之后,小幅度摇了摇头,嗓音宁静,不起涟漪地道: “白虎大宗是在乱世争锋的气运之中诞生的,现在天下太平的时代,就算是有承载白虎天命的人出世,也会成为太平时代的战将,而不是掀起乱世之人,不能够被称呼为白虎大宗的。” 少女面无表情,腮帮子微微鼓起,小幅度动。 咀嚼,咀嚼。 李观一失笑,伸出手把银发少女嘴边留下的痕迹擦干净。 瑶光已经习惯這样的相处。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的星光流转。 “白虎七宿横贯于辽阔黑夜的西方,我們已经靠近观星学派的地方,观星一脉,历代都和白虎大宗有关系,但是一直以来,都是我們两脉的传人去寻找白虎大宗,白虎大宗上门来,這還是第一次。” “可能是因为這件事情,让学派裡面出现了什么变化,才有這样的不同吧。” 李观一看着天空。 這一段時間裡面,他和瑶光从江南开始,一路西行,沿途见到许多风光,银发少女都记录在了那一卷手册裡面,如今却终于是要进入观星所在之地。 也终于要见到瑶光的老师和师娘。 吃完东西,熄了火,火麒麟化作了一只猫儿,盘在李观一怀裡,李观一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和星辰,和瑶光闲聊些十几年前初遇的事情。 聊着聊着,忽而感觉到肩膀一沉。 微微侧眸去看,却见到那银发少女已是困倦,盖着一层薄薄的挡风披风,靠着李观一的肩膀,呼吸变得沉缓细腻,似是已经睡着了。 银发垂落下来,呼吸的时候,身躯微微起伏。 犹如团作一团白雪的锦缎猫儿。 李观一想到,十几年前的时候,在少女和自己相遇之前的那些日子裡,她是不是也是這样,在每一個澄澈的星空下看着天空,然后蜷缩在一起安眠。 李观一自语笑道:“看来這几天還是太累了,已经睡着了。” “………我,醒着的。” 李观一看到银发少女闭着眼睛开口,理所当然。 安静靠在他的肩膀。 李观一轻笑,他靠着山石,一侧是火麒麟,一旁是银发的少女,心境安宁,万事万物都不变,只有夜色长空之中,横贯天穹西方的白虎七宿,流转着清冷的星光。 一片祥和宁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李观一和瑶光在此处,自是游山玩水,同游天下,钓鲸客那裡的事情便有些倒霉了。 或者說,倒霉的并不是钓鲸客,而是涂胜元。 “我女儿呢!?瑶光呢?!!” “哪儿呢!?” “哪儿,哪儿呢?” “我不知道啊。” “我就是個說书的。” “要不然我给你来两段!?” 钓鲸客怒道:“来個屁!!!” 他缓缓往前,一双眼睛裡几乎要冒着火,咬牙道:“今日,你落在我的手中,若是你能够說得出瑶光在哪裡,老夫便饶過你今日口中不敬之言,否则……” 他冷笑两声,道:“我就带着你去南海之外八百裡,深海漩涡之处,拿你去打窝钓虎鲸。” 涂胜元的脸都白了。 恨不得回去把之前喝醉了酒就乱說话的自己给抽一顿。 你說书就說书。 說那么多干什么?! 却将這個煞星给惹恼了来,又是何苦来哉。 涂胜元只觉得头皮发麻,结结巴巴道:“這,阵魁先生,不合适吧,再說了,秦皇和瑶光姑娘,情投意合,十几年感情,這,两人外出,年轻男女,共游山河。” 钓鲸客道:“你是說,孤男寡女,独自出游。” 涂胜元倒抽一口冷气。 钓鲸客的老父亲视角翻译之后的语言,让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天下第一楼首席客卿心尖尖都颤了好几下。 “我,我是說,他们大婚,您這长辈不用着急過去。” 钓鲸客的脸都黑了:“你是說老夫過去会碍事?” “碍事。碍什么事情!?” 涂胜元的嘴角抽了抽。 這沒法聊啊。 “年轻人们的事情,你個老东西就不要掺和了。” 那边的老司命就已经开怀大笑,乐呵呵看戏,大笑道:“人家两個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外出同游,自是好事,你個老头子去掺和什么事情?那可不就是碍事嗎?!” “他日等着抱外孙就行了,哈哈哈哈。” “老涂,說的好!” “這一次我站你!” 說着,老司命挤眉弄眼,添油加柴,投来同一個赞许的目光。 涂胜元整個人都要麻了,道:“你可闭嘴吧。” 老司命和老玄龟的脸上都露出了愉悦的微笑。 未曾想到钓鲸客的目光横扫過来,道:“老司命,你的玄龟不是可以联系到那小子嗎?!” “找!” “找到他们,要不然,我也把你拿去打窝!” 老司命:“???” “這玩意儿得要双向联络的,老头子我怎么能单方面找?” 钓鲸客道:“你那老乌龟不是厉害的很嗎?” 老玄龟:“???” 啊?单方面联系开辟大一统皇朝的人皇? 谁?!我啊? 正要开口反驳,那边涂胜元却已大声道:“久闻阴阳家之术法玄妙,天下独步,有司命老前辈之助力,想来寻到秦皇所在只踪迹,亦不過只是举手投足的事情。” 天下第一楼的首席客卿露出‘狞笑’。 一起死吧,老家伙! 老司命神色呆滞。 “說,瑶光在哪裡!!!” 白毛钓鱼佬双手,一手拎着老司命的衣领子,一手拎着涂胜元的衣领子,剧烈摇晃着,两個老头儿的脑门子嗡嗡的,老司命狂翻白眼,涂胜元觉得自己的胃酸在殴打自己的大脑。 再加上之前喝了好几宿的酒,大脑停止思考。 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可能回娘家了!” 钓鲸客大怒:“放屁,我這裡才是娘家!” 老司命道:“十几年都沒怎么见面的娘家?!” 钓鲸客被击穿。 呆滞了一会儿。 然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钓鲸客,老司命,涂胜元的眼睛动了动,几乎是齐齐道: “观星学派!!!” 下一刻,涂胜元怪叫一声道:“不好!” 可是已经迟了,磅礴无边的气息勾勒了天地四方,化作阵法纹路,下一刻,钓鲸客已经提着他们两人冲天而起,碎裂虚空,朝着观星学派而去了。 南翰文准备了美酒,美食過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這一幕,听到了他们最后的交谈,于是遗憾道:“這便走了嗎……观星学派。” 南翰文摸了摸胡须,略有疑惑,而后自语道: “說起来。” “破军先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不打算看陛下和瑶光姑娘的大婚,所以提前算好時間,也返回师门了?” “好像,也是這观星学派来着?” 第二日的时候,瑶光和李观一到了隐蔽之地,寻找到了观星学派的所在之地,银发少女以秘术打开了原本笼罩在学派秘地之外的星光。 观星奇术犹如分开的两片瀑布,而瀑布之下建筑古朴。 依靠着山势和水势而修筑。 自有三分出尘世外的味道。 李观一也见到了瑶光的师父和师娘,她的老师是一位看上去有些肃穆,身量不高的中年男子,而师娘则是個温柔女子,见瑶光回来,两人都只有些微的惊讶。 师娘褚问旋往前几步,把住了瑶光的手臂,神态亲昵欣喜,又說瘦了,又說這么长的時間,除去了简单几封信汇报平安,也不知道回来。 她的老师眼底隐隐激动,脸上神色却肃穆,并不表露出太多的情绪,只是道:“回来也好,回来也好。” 李观一正要开口,就听到了瑶光的老师道: “秦皇那裡既待不下去的话,回来就是了。” “我观星学派存续于時間千年之久,你是当代传人,天下偌大,何处不能去得?” 李观一:“哈???” 肩膀上化作猫儿的火麒麟更是瞪大眼睛。 嗯???秦皇那裡待不下去?! 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它狐疑地看着李观一,又看了看那边的银发少女,然后又回头看了看李观一,眼底写满了疑惑。 李观一回了一個眼神,表示不要看我,我也不知道。 正当他们两個默默暗中交流的时候。 這时候,那中年男子也对李观一道:“有劳這位少侠来送在下弟子归来,在下俞炎铭,暂为观星学派瑶光一系教习,不知少侠怎么称呼?” 李观一抱拳一礼,道:“在下江州人士,学宫道门弟子,李药师。”旋即将祖老给的道门度牒拿出来,俞炎铭神色缓和,道:“原是道门高徒,难怪一表人才。” “請进,我观星一脉虽是久居世外,也是懂得待客之道的,门中尚且還有好酒,鸡豚亦是不缺,道长請。” “先生請。” 李观一余光看到了瑶光正在和师娘轻声交谈,便是安心,這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吩咐其余弟子,且去搜罗酒肉,准备家宴,酒過三巡,李观一自是沒有什么,但是俞炎铭毕竟是术士,沒有武者那种强横体魄,已有了些醉意。 李观一借助這醉意,若无其事地询问道:“先生說,瑶光在秦皇那裡待不下去了,這是何解啊?” “据我了解,瑶光姑娘和秦皇,嗯……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认识了,距今十余年,也算是几经生死历练,为何說這等话来?!” 俞炎铭长叹一声气,哼哧了半晌,這個曾经对瑶光說,天下英雄,就是天下杀人最多之人的古板术士只是道: “秦皇,哼,秦皇,倒是也不差了……” 师娘正来斟酒,见他哼哧半晌說出這样话来,白了一眼,道:“還說這样话语,平素裡,你不是常常自语說,千古往来,难有如当代白虎大宗一般,汇聚了观星一脉两路传人,還开辟大业的嗎?!” “如今怎么這样了?” “却在年轻人面前,說這般话语,一副老顽固做派,却也不知羞。” 俞炎铭被抢白两句,有些讷讷尴尬,道:“這,這是另外一码事情。” 见李观一看来,俞炎铭也只好当做无事发生,道:“却也实话說给你听,本是好的,但是破军那一系的传人,和瑶光不同,时常有写信回来,最近倒是越发得意起来。” 似乎是提起此事,让俞炎铭颇为不忿。 他把手中的杯盏放在桌上,不服气道:“最近那封信,說他破军一脉彻底胜過了我瑶光一脉,說什么——” “自此以后,破军一系大胜,瑶光已经再也不是主公的谋臣,再也不是云云。” “那破军一脉的老头儿得意洋洋,带着弟子数次過来。” “還把信留在我這裡,好生气我!” 李观一呆滞。 “信?” 俞炎铭看他一眼,醉醺醺道:“是啊,许许多多,都是当代破军那小子写来的,十几年来不知道多少了,厚厚一大沓,他的老师和师爷直接背着個包囊全拿来了。” “你要看嗎?” 李观一神色古怪:“未尝不可……” 与此同时。 某個紫色瞳孔的谋士,再度带着师爷和师父来到了這裡。 今日之后,破军一系,彻底胜過了你,瑶光一系! 重回观星一脉谋士榜第一位! 天才谋士嘴角勾起,袖袍一扫,从容不迫地进来,目光带着倨傲,嘴角勾着,看到了观星学派的大殿,看到那边的温柔女子,看到那边蹲在旁边撸猫的白毛,還有…… 嗯??等等?!! 白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