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靠山山倒
梁健注意到黄少华脸上有些复杂的情绪,就在边上坐了下来,“书记,你尽管說。”
黄少华从拆开的硬中华香烟中抽出一支递给梁健。
梁健接了。梁健不是不会,但平时一般都不抽,现在领导有兴致,他也不推。他回想先前黄书记问他镇上有沒新鲜事时,无论是动作還是语句都与往常不一样,這不是他想多了,很可能黄书记心裡确有事。這会黄书记专程让他坐下来,又递烟给他抽,更印证了黄书记有话說。
对于领导想說的,梁健向来不会表示太大的兴趣。对领导的事太感兴趣不合官场的规矩。乡镇虽說是国家权力的最基层,但官场就是官场,规矩在上在下都是有的。梁健深知這一点,一般不愿意去破坏。领导想对你說的话,你不问,他也会說,领导不想对你說的话,硬问,非但什么信息都可能得不到,更要紧的是,在领导眼裡,你的形象就变味了。
梁健什么也沒问,掏出了打火机,打着,伸到黄少华下颌下,黄少华稍靠近了些,吸着了烟。梁健也给自己点着。
黄少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才道,“有件事,我也不愿意接受。可我想,与其让你从别人那裡听說,還是先告诉你为好。你跟了我這么多年了,我什么都沒有给你解决,我有责任,也很抱歉。”
“黄书记,别怎么說,這两年在你手下做事,我学到不少东西,這也是我人生经历当中的重要一课。你說沒有替我解决什么,我觉得這两年学到的东西就是我的收获。”梁健說,“另外,黄书记有什么要对我說的,尽管說,批评的话,我都能接受的。”
“沒有批评的话。”黄少华摆了摆手中的烟,“你的工作我总体是很满意的。我向区委推薦過几次提拔你,区委对你也有了印象。只是最近,上头领导换了,你的事也就搁置下来。另外,今天召开了区委常委会,已经决定对我的工作要进行调动。”
最后一句话让梁健措手不及,指间的烟头不由抖动了下,烟灰掉在桌上。梁健用纸巾将烟灰裹了起来,放进烟灰缸才道,“黄书记马上要换地方了?”
“是的,要换地方。我直說吧,我要去区体育局任党组书记、局长。”黄少华注意到了梁健的情绪变化,不過他并沒有怪梁健。這說明了自己在梁健心裡的份量,這也是值得欣慰的地方。在基层,像梁健這样的一般干部,沒什么背景的,升迁其实直接掌握在所跟领导的手中,黄少华的职务变动,可以說直接影响到了梁健的前途。梁健這时候沒什么情绪波动,反而不正常了,說明你這领导在他心裡也就這么回事了。
梁健连续抽了几口烟,才道,“黄书记到上级机关当领导,這是好事情。我先恭喜您,黄书记。不管你到哪裡,你都是我的领导。什么时候走?到时,我、常戚、钱天一几個一直跟着你的,肯定要好好为您践一下行。”
黄少华微微地点了下头。他对刚才梁健的反映,如果說不上百分之百满意,起码也是非常满意了。黄少华对梁健說那些话时,不单单是通告一件事情,同时也在观察梁健的反映。就黄少华的個人仕途经历来說,人的一生中,不可能都是一帆风顺的,少不了磕磕碰碰、浮浮沉沉、失势失意,也少不了峰回路转、东山再起、柳暗花明又一村。关键在于当你碰上挫折时,是否還能泰然冷静;当你遭遇失败时,是否還能心存希望。梁健年纪不大不小,二十七岁,眼看就要提拔,现在上头领导一变,眼看到嘴的鸭子就飞了,而且自己這靠山一走,很可能今后一段時間的日子会很难過。面对突然间的一切,梁健在几秒钟的時間内,将失落的情绪调到了冷静的状态,并且還关心什么时候给领导践行,這就可以看出梁健這小伙子不容易,有潜力。
黄少华的担忧减了不少,“饯行的事再說吧。下了班,我就要去区委组织部谈话了。我想对你說句话,我一直看好你,虽然我到区裡工作,我也不会忘记跟過我的人。”
“谢谢黄书记。”梁健原本以为黄少华会承诺带他到区级部门,但只得到模糊的一句“我也不会忘记跟過我的人”。這句话就跟以前承诺解决他党委委员一样存在悬念。梁健的情绪不由一阵低落。他很好地克制住了,沒有明显的表露。
黄少华欣赏地点了点头。
梁健回到办公室,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同办公室的曹颖老师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见他回来坐在椅子裡不动,就拿花哨的眼角瞄了瞄他,“你夹着根烟蒂干什么?”
梁健才发现黄书记给他的烟已经抽完了,只剩下一個熄灭的烟蒂,他却沒有扔掉。初听到黄书记要调走的消息,他不能說如遭雷击、五雷轰顶,至少也是五味杂陈、心乱如麻啊。当时他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怕自己会哭出来,喊出来,或者直接发癫痫病。他当时還真担心自己会這样,他死命地控制住了自己,不停对自己喊,“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领导走了嗎!最多被镇长钟涛暗算,不過是沒了政治前途,又死不了人、丢不了饭碗。死不了人,丢不了饭碗!”
心裡這么喊了几遍,他才发现自己慢慢镇定了下来,能冷静开口說话了。后来看到黄书记对自己露出了微笑,才知道自己的表现還算過得去,至少沒有失态。
但看到自己手指间夹着一根灭掉的烟头,才发现自己的思想波动,都已经造成对外物视而不见、感而不知了。
“为不浪费嘛!”梁健假装在烟嘴上吸了口,掩盖自己的失态。
曹颖斥道,“還吸,都沒烟了。下班,我先走了。”
梁健瞧曹颖提着坤包,扭着圆臀走出去,說,“要不晚上我請你吃饭!”
曹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他,“你也太沒诚意了吧。到了下班時間才叫人吃饭。”
“我們不是同事嗎?哪有那么多规矩,有空就一起吃個饭。”梁健心裡乱乱的,想找個人吃個饭、說会话、散散心,不想马上就回家。
曹颖见他是真心邀自己吃饭,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今天真不行了,我老公他几個朋友家庭聚餐,都约了两個礼拜了。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去,最好提早說一下。”
“既然這样,那好吧,你回吧。”梁健不再强留,他這时也怀疑,真要留曹颖跟他一起吃饭,他真能消除心裡的麻乱嗎?他能跟曹颖說些什么?他知道,關於自己的烦恼,他是不可能告诉曹颖的。曹颖对于他,不是那种可以交心的异性朋友,至多是一位比他大了五岁的性感女同事。
曹颖走后,梁健从抽屉裡找出拆封十来天的烟,半年多来他都沒像今天一样需要一支烟来稳定情绪。
一支中华烟抽到三分之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還以为曹颖回心转意来跟他一起吃晚饭,结果进来的人是钱天一。
钱天一是城建办主任,他是常戚带出来的徒弟,常戚是副镇长,分管城建。常戚、钱天一和他梁健,這两年都跟着黄少华。
“在抽烟?還以为你戒烟了呢?”
“来一支?”梁健将烟递给钱天一。
钱天一把烟推开了,“谢了。你的烟我不敢抽,你偶然抽一支,這包烟說不定是十天前拆的,早就潮了,我得对得起我的肺。”
“還沒回去?”梁健问了句。
钱天一在曹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你也听說了?”
“听說什么?”梁健看着钱天一。
“听說那件让你抽烟的事情。”钱天一套着话。
“你是說黄书记调走的事情?”梁健想都是自己人,沒必要绕弯子。
“是啊。”钱天一把身子往椅子裡靠了靠,“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想黄书记這么一走,对你损失是最大的了。我听說,原本黄书记已经向区委争取,要解决你的党委委员了啊。”
“這些都是道听途說。”梁健想,沒落实到位的還有什么好說的。
“原本不是道听途說,黄书记這一走,就真的成了道听途說了。我真替你惋惜啊。”钱天一接着又道,“黄书记有沒承诺你什么?”
钱天一這么一问,梁健又想起黄书记那句“我也不会忘记跟過我的人”,沒有任何看得见、摸得着的承诺。“哪有什么承诺。”
“真的什么也沒有?”钱天一又问了遍。
梁健明显感觉到钱天一似乎在试探自己,“沒有。”
“看来领导都這样,自己拍拍屁股一走,手下是死是活,可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了。”钱天一道,“黄书记甚至都沒有跟我和常镇长讲他要走了。我們都是听别人說的。”
梁健明显感觉到了钱天一的抱怨情绪,他只好替黄书记解释,“可能他還沒来得及跟你们說,我想他什么时候還会好好跟你们谈谈的。”
“還有什么好谈的,反正人走茶凉,我們算是跟错人了。”钱天一从口袋裡掏出了一包软中华,“這么說着,我也郁闷了,想抽烟了。”
钱天一的不满溢于言表,毫不掩饰。梁健想,這也太過明显了吧,毕竟黄书记现在人還沒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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