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当女人真难
“到时候女人带钱回家,男人敢說自己不要?”
“谁能挣钱谁的地位高,”白柳笑眯眯地看向杨桂英,“杨大妈,我說一句题外话,你见過驯马嗎?”
有胡萝卜在前面吊着,马匹才能乖乖听话。
說句僭越的话,只要女人尝试一次反抗并有成效,后面自然会有胆量继续反抗。
男人亦然,只要妥协過一次,后面也很难继续理直气壮。
在一個家庭中,男人与女人的力量此消彼长,很难出现同样强势的人,即使两人都对外强势,在家庭中,也至少有一方必须服软。
传统家庭中认输和服软的都是女人,那是因为力量和体质等先天因素决定。
但已经到新社会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为啥要怕?
杨桂英有点迷糊,诧异地反问:“你是說,让她们直接去?”
白柳点头:“是。我知道杨大妈有办法通知大家,她们能坚定的去,能挣钱男人還舍得让她们回来。”
“可不是說临时工嘛,万一沒几個月就回来,到时候挨打——”杨桂英有点犹豫。
“那杨大妈不是刚好发挥作用,打女人就教女人反打。”白柳嗤笑,“男人還等着女人伺候一家老小,他们口口声声威胁女人,却不想想男人和女人之间谁最需要彼此。”
要她說男人都被惯坏了,动辄对媳妇說不要她,但家裡少了女人谁不害怕?
白柳克制自己的心情,說起杨大妈最关心的事:“临时工也沒事,我們只是埋下一個火种,领袖不是說了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杨大妈搞了這么多年革命工作,比我更清楚這几個字的分量。”
“退一步讲,纺织厂如果外贸业务做得好,以后肯定会扩建和招工,万一如今当過临时工的更有优势。”
她也不是完全骗人,纺织厂扩建的事,可能性很大。
再說如今纺织厂招工主要是因为缺人,临时工当個十年八年,那不是和正式工也差不多。
到时候纺织厂有机会扩建,临时工能直接转正。
如果只能干几個月,对于妇女来說,从繁重的家务中解脱出来,见识外面的生活和世界,也是一件好事。她始终认为,就是因为她见過的事物太多,才会有更多想法。
杨桂英搞了這么多年妇女工作,第一次被白柳的观点惊到,但是仔细一琢磨,有道理啊。
“行,我现在就去安排,”她当即站起身,“我明天上工的时候和她们說,我要一次次不停地宣传招工,看看谁不动心。”
黄凤来在旁边听着目瞪口呆,马上拉住激动的杨桂英:“你别把人全带走了,队裡還要有人干活,听說過几天要修路。”
“妈,你想多了,”白柳沒有那么乐观,“我們只是预想了一下,实际上未必有效,参加的人不会太多。”
哪怕她知道有反抗想法的妇女不多,也会很开心。
就像她刚刚說過的那样,只要今天有开始,后面才会有越来越多人思想觉醒。
黄凤来将信将疑,杨桂英盲目乐观,唯独白柳时刻保持清醒。
她见過的人太多,经历過的事情也匪夷所思,旁人理解不了。
上辈子她在皇宫裡当女官时,见多了后宫的女人,一個個如何从天之骄女变成费尽心机爬床的“后妃”,再因为皇帝的恩宠而争得你死我活。
比起村裡說打就打、說骂就骂的直来直往,她见過的后宫争奇斗艳,足以写满比她還高的书册。
嗯,她确实有過写书的想法,可惜不敢写。
還是老老实实做人吧,活着最重要。
白柳再一次深藏功与名,又干一件好事呢。
她在娘家留得有点晚,回家时糖豆已经沉睡,黄凤来拿着手电给她们母女照明。
“啪嗒”,白柳打开家裡的电灯。
瞬间,黄色的光铺满整個屋子,不是太亮,但却显得温馨。
“真好啊,电灯就是好。”黄凤来已经见了无数次,還是忍不住赞叹,“钱花在哪儿都有用,你快点收拾,早点关灯。”
电费可贵喽,也就她家柳儿舍得花。
白柳点头,想了想:“妈,明天你让大嫂她们過来学吧,白天沒時間学刺绣,晚上這么学对眼睛不好。”
“不用,”黄凤来忙不迭点头,压低声音嘱咐道,“這话你不要直接說,回头我說你让他们来,但是我觉得不行。”“你们都成家了,妈知道你惦记几個哥哥,但成家之后是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這么多年,說是我們帮你,但你也沒有亏待過我們,不能给的太多。”
白柳沒說话,心裡知道是一回事,当這些话由她妈說出,又有另一种感觉。
她从来不需要任何人认可,但黄凤来总是能触碰到她最柔软的内心世界。
原来這就是母亲嗎?
“你听妈說,這次要是能送你大嫂和三嫂去纺织厂,以后你就不要管他们。”黄凤来语气微顿,“你二哥和二嫂看他们的意思,如果不愿意当临时工就不去,我看他们有其他想法。”
白柳摩挲手指:“临时工不稳定,我也不确定会干多久。看我二哥和二嫂的想法吧,但如果他们在家裡干活多,時間长了也有問題。”
公平二字对于多子女家庭来說向来是最大矛盾,每個孩子都会觉得自己得到的太少。
每家一個工人還好說,但如果不平均,立即显现出不同。
黄凤来抿嘴,迟疑片刻后道:“我打算让他们上交家用,以后按人头算,干活的人分,不干活的人交钱。”
這已经是最公平的方案。
“养女儿就负担轻嗎?”白柳问了一句看似毫无关系的话,又自问自答,“三哥和三嫂是学不会,也是不愿耗时耗力去学。”
无非是觉得家裡三個女儿,沒有努力和奋斗的动力。
黄凤来叹息一声:“都是糊涂人,我再劝劝,劝不动也沒办法。”
“而且家裡的女人也不能都去了,說到底我也有私心。”
她未再多說,转身打着手电缓缓走回家。
白柳迟迟未动。
她想,当女人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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