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
打扮也很是简单,不突兀很日常的日系风格。
這样穿起来满是学生气,让杨惠卿這個沒接受過正规学校教育的人看着又高兴又羡慕,倒真的添出几分真心来。
细心地问她喜歡吃什么,让人准备送到书房。
方佳宁安静地答话,嘴下有两個浅浅的梨涡:“谢谢姐姐,我不挑食的。”
曲老太太也在一旁拍着孙女儿的手,和杨惠卿调笑:“她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做大小姐的,惠卿你就别管她。”
這话虽然有些怪,杨惠卿也沒当回事。
英语确实是早上学习效果才好,便不耽搁時間把人带进书房。杨惠卿昨天就特意准备了一张小书桌放在窗边,既明亮又让人心情舒畅。
杨惠卿拿来自己的纽约时报,說:“我這报纸是和纽约同步更新的,你看了有好处,托福总爱考這些时事。”她圈了一篇美国总统的最新讲话,“你把這篇英英翻译成中文给我看一下。”她趴下身子大概扫了一眼,“嗯……有些词可能有难度,字典就在书柜裡,自己拿。”
她各种字典词典可能都比包多。
那是骄傲又不自负的笑,還带着对小妹妹满满的善意。她說话声音娇娇脆脆的,尾音婉转,让方佳宁都忍不住在心裡学她說话的语气。明明比自己大两岁,感觉却像是同龄人。
大概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各种山珍海味吃着,用不完的护肤品往脸上抹,让她们都长了一张显小的脸。但她明明沒上過正经学校,连国家认证的学历都沒有,怎么在自己面前這般从容自若。
就好像一個真正的学者。
方佳宁觉得她满屋子的书都是端城贵女惯有的自我包装罢了。這样讲究的书房,又大又贵的书桌,满屋子搜罗来的书,都是她们必须配备的身份彰显物。
她来這儿是为了找她学习的嗎?她一個端大的英语专业在读生需要一個沒正经文凭的人来教?
方佳宁真沒把她当回事。
杨惠卿說的那篇报道,她昨天就听了直播好嗎。她学习向来用功,心气又高,才不像那些只会涂脂抹粉只知道往计算机院裡钻的同学一样。她快速写完這篇讲话的中文版,却沒想到杨惠卿给她指出不少错处。
“這儿不是‘第四笔地产’,在個短语裡這個单词是指‘阶层’,所以是‘第四阶层’的意思。现在新闻记者是‘第四阶层’,所以這個短语是指记者或新闻界。根据语境,這裡指新闻界。”
杨惠卿說得慢,习惯性地圈圈画画,边說边写。
“這個单词不是‘工业行动’,它的意思是‘罢工’。”
“這個单词在第一句话裡是指‘可商议的’,但在第二句话裡是指‘可转让的’。”
她的发音又自然又好听,一口正宗伦敦腔倒像是在英国待久了的人,身上的贵气和优雅浑然天成。
方佳宁生出一股卑怯感来,刚刚自己引以为傲的学历和对她的不屑都像是個笑话。
她的头越发低,杨惠卿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见状猜测是自己指的错处多了。忙住了嘴,停下了继续要画叉的手。
算了,慢慢来,以后再找机会告诉她剩下的错误。
杨惠卿放下笔,转身微笑着对她說:“不愧是端大学英语的,要不是我在美国待了十多年,還真的不够格教你。”
方佳宁艰难地扯了下嘴角,沒再說话。
杨惠卿见她情绪真的低落,找了個由头出去,把书房留给她。
方佳宁很是刻苦,一直在书房学到天欲黑。出门时撞上正要进来的季青林,一扫一整天的阴霾,雀跃道:“青林哥哥!”
杨惠卿看她终于笑了,心裡的愧疚感少了些。但女孩子燕子一般扑上前的动作,還是让她心底存疑。于是在季青林换衣服的时候抱着臂倚在一边打趣:“她叫你青林哥哥啊?”
季青林想了一下才记起来,斜她一眼:“你也可以叫。”
周日季青林正常待在家裡,结婚前他還会出去打球喝酒,结婚后多少双眼睛盯着才消停不少。
娱乐活动骤减,只能靠打游戏偷闲。
正躲在书房玩游戏的他听见敲门声,以为是阿姨上来送茶水,大步地走過去开门,有些不耐烦。却沒想到是方佳宁,這时候她不该在跟着杨惠卿学英语嗎?
“哦,佳宁,什么事?”
方佳宁眼神怯怯的,观察了一下下季青林的神色。
“青林哥哥。我正好需要查单词,看到词典裡夹了這個。”
她反着将手裡的东西递過来,季青林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接過。
方佳宁绞着手指头,看季青林将它翻過来。急忙道:“我不是有意看姐姐的东西,只是它正好夹着,一翻就翻到了。”
那是一张拍立得相片,边角都有些发黄,她一头黑直发只到肩头,现在却一直到腰间,偶尔睡觉都能喊“季青林你压到我头发了”。
照片裡的她穿着嫩黄色的法式格子裙,坐下来只到她大腿根。整個人比现在胖一些,脸圆圆的,腿上也更有肉感,明显的少女模样。笑弯了眼睛看向镜头,连下牙都露出一些。身后是映着夕阳的海滩和一個把手搭在她肩上的男人。
看不出那男人的年龄,却很是斯文,戴着细细的金丝眼镜,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衫和宽松的沙滩裤,典型的美国人长相。
他坐在扶手上,微弯着腰,脸靠近杨惠卿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冲着镜头,一样明媚的笑。
杨惠卿明显对于他的接近不拒绝,头歪向他那边,照片裡看着很是俏皮。
季青林看了很久,才抬头看向方佳宁:“你想說什么?”
方佳宁一时慌乱,青林哥哥怎么不生气?
她定了定神,翻开词典,說:“夹在這裡的。”
翻开来是“S”开头的单词页,左页有個单词被红笔圈出,在空白处写上了注释——念念不忘。
季青林低声念着這個单词。,然后合起书,漫不经心地看着方佳宁,问她:“学英语怎么翻到德文字典了?”
方佳宁自然是不能承认她几乎把杨惠卿的书房翻了個遍。
她看到這张照片和“念念不忘”四個字后,心就止不住怦怦跳,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根本做不到冷静地分析這件事。强烈的破坏欲让她根本等不到明天,哪裡還能想到這個惊天大破绽!
方佳宁憋红了脸,情急之下把杨惠卿搬了出来:“姐姐让我看报纸!报道裡引用了德文句子。姐姐說了字典随我用的,我……”
越說越顺,愈演愈真。
生出些怕被误会的焦急和把這件事情告诉季青林的不安。
她偏過头,眼睛红红的,感觉是做了对不住杨惠卿的事也很是自责。
季青林沒說什么,把相纸夹回字典還给她。
“她用心教你,你好好学。”
杨惠卿明显地感觉到今天的小姑娘在告别时,沒有昨天那么雀跃了。甚至沒好好和她說再见,急匆匆地跑了。
她有些奇怪,问季青林:“我午觉醒了她就怪怪的,怎么了嗎?”
季青林摇头,半晌才状似刚想起来:“她只是周六周日来?”
杨惠卿背靠着他扎头发,长发弯弯晃在后脊背上,回道:“是啊,平时课多。”回過头来佯装生气,“怎么了?你想见她啊?”上前两步戳他的胸口,“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小姑娘喜歡你呢。”
季青林淡淡地道:“是嗎?平时别让她乱跑,我放了文件在家裡。”
杨惠卿横他一眼:“放心,你书房沒人进去。”然后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又问他,“我扎马尾好看嗎?”
季青林点头:“好看。”
其实他想說,她的书房也别让方佳宁乱翻,但话茬被她扯到了马尾上。只能顺着她說话,扎和不扎又有什么区别。
杨惠卿对镜看了半天,侧過去转過来。泄气一般扯下头绳:“你又敷衍我!”
到底是嫁了人,沒方佳宁那种小姑娘的娇俏。
手指头把一缕头发拉直,自言自语道:“還是得直发扎马尾好看。”
季青林想起那张照片上她就是直发,眼神凝在她弯曲的发丝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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