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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零章 南有乔木

作者:秋风竹
次日早晨,我按惯例去太后宫中請安,正陪着阴丽华回顾昨日的蹴鞠比赛时,宫女锦荣便带着一個抽泣不止的小宫女走进殿来。 看着小宫女畏惧恐慌耸肩低泣的模样,我竟有些同情她。那小宫女走近前来,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了阴丽华面前:“奴婢错了,求娘娘责罚……” 阴丽华皱眉望着一旁的锦荣道:“怎么回事?” 锦荣便躬身道:“這是前几日新来的宫女银霜,她笨手笨脚的,方才竟将娘娘最爱用的那只陶壶打碎了,我叫她来让娘娘亲自发落。” 不過是打碎了一只陶壶,居然能将一個小宫女吓成這样,我正觉得锦荣小题大做,便听阴丽华道:“不過是一只陶壶罢了,碎了便碎了吧。” 锦荣急道:“娘娘,她打碎的可是那只壶底刻了字的壶儿啊。” 阴丽华脸色一沉:“是那只碧玉壶儿?” 锦荣便将手裡拎着的布巾子摊开,裡面果然是几片颜色翠碧的碎陶片儿。我看着有些眼熟,便走近前去细看。 “說起来,這壶儿還是你在侯府时送给哀家的呢。”阴丽华看着我,一脸不舍道:“用了两三年,哀家都习惯這壶儿握在手裡的感觉了……” 阴丽华一說起,我便认出這是小缺哥哥当年送给我的那只碧玉壶儿。我有些感慨,沒想到我竟会有亲眼看见它碎成残片的一日。 听锦荣方才說起裡壶底刻了字,我便诧异道:“這壶底還刻了字?” “可不是么?娘娘之所以喜歡這只壶儿,就是這壶底的字啊。当日娘娘带回這只壶儿,也沒发现有字。還是我后来清洗壶儿时瞅见的。瞧瞧,這是其中一片儿。”說着,锦荣从碎片从捡出一片递给我:“這壶儿瓷胎极薄,透光望去。便能看见壶底的字。” 我接過瓷片,对着窗户看去,那碧翠如玉的胎釉下,果然便隐隐看见几個笔迹清透的字儿来。我便一字字辨认起来:“游,女,不,可……這是什么意思啊?”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阴丽华叹道:“這壶底刻的是《诗经》中的《汉广》,哀家的一位朋友也曾引過這几句诗。哀家就是觉得這陶工匠心巧思。故而十分喜爱。” 汉广?這是《国风》中的一首爱情诗。周老夫子曾经教過這首,是写一位樵夫可望不可求的一段凄苦恋情。我当时還曾为這樵夫的痴情感慨不已呢。小缺哥哥为何要在壶底刻上這首诗啊? “阴小姐,這壶儿既是你送给娘娘的。你可還能找到那位制壶的陶工?”锦荣问询道。 不出意外,小缺哥哥仍然会呆在杂货街的陶坊裡,自然是能找到的。看那跪地哭泣的小宫女十分可怜,我便道:“我和那位陶工是朋友,既然娘娘喜歡這壶儿。我就請他再烧制一只同样的吧。” “可是汝州的陶工?”阴丽华问道。 我摇头道:“不是,我這位制陶的朋友就在洛阳城裡。” “那就再好不過了啊,我這就陪着阴小姐去一趟,给娘娘再制一只回来。”锦荣当即道。 见此,阴丽华便对那跪地的小宫女道:“你起来吧,既然還能找到烧制這壶儿的陶工。哀家就不与你计较了,以后做事,可要沉稳一些。” 小宫女忙忙伏地磕头。连连致谢:“谢娘娘大恩,奴婢都记住了。” 小宫女千恩万谢的走出殿去,阴丽华便拿了她的令符递给锦荣:“那你就陪着悦儿去陶坊走一趟,早去早回。” 看着锦荣接過那刻有云凤图案的中宫令牌,我心下一喜:沒想到小缺哥哥送的壶儿碎了。我竟能借此出宫…… “毕竟是去市井之中,有违宫中仪礼。你们换了男装,让潘嬷嬷陪着去。”我和锦荣正要离开,阴丽华便出声提醒道。 潘嬷嬷?不就是程素隐伏在宫中的眼线么?要是被她跟着,只怕难以脱身。失望之余,我又安慰自己:她也不過是一個半老婆子,只要能够出得宫去,我就见机便宜行事。 按阴丽华的吩咐,我和锦荣换了宫中内侍的打扮后,便在潘嬷嬷陪同下,从南宫西侧的西华门乘坐马车出了宫。 马车到了广阳门附近,我想尽可能多一些逃脱的时机,便推說许久沒去陶坊,一时记不得路,得沿街市步行找一找。 我們本来穿着男装,潘嬷嬷便沒反对,她让车夫将马车停在街头的宁和堂药铺门口,由她和车夫跟着我們一道步行访找陶坊。 原本想着杂货街這一片巷子多,我又熟悉這一带的地形,借着街上行人车马混杂的合适时机,我便能溜之大吉。谁料我們出来的這個时辰早了一些,不是街市最热闹的时段,街上行人稀少,我一時間竟還找不到合适的脱身机会。 若是只有潘嬷嬷和锦荣跟着,凭借我蹴鞠习得的敏捷身手,甩掉她们也不是难事。可身后有那体型魁伟却步履轻捷的车夫跟着,我心下便有些发虚了,不敢贸然行动。 锦荣想必也是很久沒有出過宫了,一路上对街坊间的各种小作坊、小店面都十分感兴趣,不时驻步打量观望。潘嬷嬷虽然自出宫开始就僵直着五官,保持着一副宫廷女官独有的严肃表情,却也并沒有阻止锦荣的举动。 转過街角,锦荣被一家售卖珠花首饰的小店铺吸引住了,停步观望了一番還不满足,她便一把挽住潘嬷嬷的手臂,撒娇道:“好嬷嬷,让我进去看看可好?我知道,你是宫裡最疼我的人了,我就看一小会儿……” 潘嬷嬷禁不住锦荣的恳求讨好,一把打开锦荣挽她的手道:“你现在穿着男装,這般与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要看你就快点儿,别耽误了娘娘的正事。” “不会的,我保证。”锦荣朝潘嬷嬷挤眉一笑。随即对我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嬷嬷不进去看看么?”我主动开口问道。 想必是念着她与程素的关系,潘嬷嬷唇角挤出一丝微不可寻的笑意:“哎,我年纪大了,对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不感兴趣了。你们去看吧,我就在门口等着。” 潘嬷嬷在宫中什么样的珠翠宝玉沒见過,她不過是对這街坊间的俗品看不上眼而已。我瞥了眼立在她身后的车夫,便跟着锦荣走进了店铺。 或许是我們身着男装的缘故,那店铺裡的老板和店员忙着招呼一对正在选购首饰的夫妇。对我們竟是视若无睹,不闻不问。 锦荣好奇的在柜台上摸摸這個,瞅瞅那個。看得不亦乐乎。我则抬首四望,留意這店子有沒有后院或者其他出口。 “李公子?好久不见了啊!”一声粗粝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随即肩头便被人重重拍了一掌。 我诧异转回头,视线便与笑得满脸横肉的谭耀撞了個正着。 “谭四爷?是你?!”竟沒想到会在杂货街碰见谭耀,我诧异不已。 “呵呵。我陪我家娘子出来买首饰啊。”谭耀一把揽過身旁一個正在对着铜镜比选首饰的女子,一脸得意道:“娘子,你可還记得這位李公子?” 待那女子转回头来,我却是彻底的愣住了。谭耀的娘子,居然是摘花楼的花魁朱颜! “谭朱氏见過李公子。”朱颜见了我,眸色稍有惊讶。随即便淡然朝我屈膝行礼。 谭朱氏?這么說来,朱颜還真的嫁给了這個粗俗不堪的金老板了? “怎么沒看见六爷呢?”朱颜美目流转,在店内扫巡一番后。便又朝我问道。 我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谭耀便哈哈笑道:“娘子,你怎么见了李公子就问起邓六爷来了?這男人和男人一起逛青楼很正常,若是一起逛首饰店,那八成是断袖啊。我看邓六爷也不像是有那种爱好的人……” 朱颜的脸色便有些难看。看她柳眉微拢。薄唇轻抿,却又对身旁的谭耀无可奈何的神色。我突然便感觉有些心疼。 這莽猛粗粝的金老板与那白馒头似的醋西施裴沅站在一起,還有些匹配登对的感觉,他和這细柳扶风绝色倾城的朱颜站在一起,分明就是一朵名花插在了一個……土陶罐子裡,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啊。 “谭夫人,這些首饰我替你包起来好么?”见我們忙着聊天,那店老板生怕丢了生意,忙忙上前来提醒朱颜。 朱颜将手裡的一只蝶翼银钗递给老板道:“就要這一只吧。” “那刚才试過的那些呢?我看夫人佩戴着都极是好看啊……”店老板有些不甘道。 谭耀当即道:“都给我包起来,全买了。” “四爷,我用不了那么多啊……”朱颜轻声阻止道。 谭耀笑道:“娘子你就每日换着戴啊。你是我谭四爷的女人,你跟着我出门,不能让那帮街坊邻居看了笑话啊。” “四爷果然有气度!夫人這般品貌,若沒有些珠宝首饰衬托,哪能体现出四爷的富贵身份啊。”店老板堆笑恭维一番后,又躬身对谭耀道:“那就麻烦谭爷這边来点個数吧。” 我明显看见朱颜的眉心皱作了一堆,却又隐忍不发。 见谭耀跟那店老板去柜台旁点数结账,我终究按耐不住,便上前一步询问道:“朱颜姑娘,這谭耀是不是强迫于你?” 朱颜一怔,随即抬眉看着我,不解道:“公子何出此言?” “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若那谭耀真是强迫于你,我可以帮你……” 朱颜突然打断我的话:“公子多虑了。四爷对朱颜极好,朱颜這些年来,還从未有与四爷在一起這般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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