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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三章 困锁席地

作者:秋风竹
轰—— 我們走了不到十步,一声巨响传来,陈家的房子便轰然倒塌。木梁和泥墙溅起的水浪,铺头盖脸的浇了我們一身。 不要命了么,赶紧走!见陈嫂停步发怔,我便一声猛喝。 陈嫂醒悟過来,忙忙抬步往前走。 這之后,便不时有房屋倒塌的声音传来。头上的雨虽然小了些,但水流却越来越急,不时有断裂的木梁、椽子被水冲過来,撞得膝盖生生作痛。 娘亲…… 耳畔依稀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哭喊,我不由得停步站住。听了一阵,却再沒声音传来。我疑惑的问陈嫂:你听见有人叫喊了么? 陈嫂摇头道:沒有啊。我們走吧。 我点点头,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刚走了两步,便又听道一声娘亲。這一次,声音比先前大了一些,依稀能辨出是個女孩子的声音。 好像是有人在叫‘娘亲’!陈嫂疑惑道。 我愣了一下,将朱雀的缰绳和风灯递给陈嫂道:你先走着,我回去看看。 苏先生,這水越来越大了,房子接连倒了那么多,你回去很危险…… 听声音应该离這裡不远,我去看看就来追你。 我转身欲走,却又被陈嫂叫住:苏先生,风灯你拿着,我熟悉路,能摸過去。 迟疑了一下,我還是接過了风灯。往回走,四处都是房屋倒塌后的废墟,在风灯微弱的光照下,残垣断壁、木梁参差,格外惊心怵目。 走了一阵,那呼喊声却微不可闻了。 有人嗎? 有人在嗎? 我提起嗓门高喊了两声。却沒人回应。 难道先前是我和陈嫂出现错觉了?我在四周张望一圈,沒发现动静,眼见洪水快要沒及腰腹,脚下的阻力也越来越大,我便转身准备去追赶陈嫂了。 呜呜,娘亲…… 這声音却在身后再次响起。我循了声音望過去,便在前方一幢倒塌的废墟上看见了一個肩膀抽动的瘦小黑影。 我忙忙提着风灯赶過去,却是一個四五岁的小女孩,瑟缩在一块快摇摇欲坠的泥墙之上。 你在等你娘? 小女孩抹着眼泪,愣愣看着我。好一阵才又害怕的点点头。 怎么有這么粗心的娘!居然敢让孩子在废墟上等她。我抬手替她揩去脸上的一团泥垢,轻声问道:那你娘她人呢? 小女孩竖指朝下,指了指她站立的那块泥墙。 我蓦地惊住:她的娘亲被埋在了废墟之中?! 看着小女孩惊恐未定的眼神。我心下一痛,一把将她搂进了怀裡:你的阿爹呢? 阿爹和哥哥挑着东西先走了。 姐姐带你去找阿爹和哥哥,好不好? 可是我娘亲還在屋子裡…… 我鼻头一阵酸涩,深吸了一口气,我安慰她道:明天让阿爹和哥哥来找娘亲。這裡好黑,我們先离开這裡。 小女孩抿着嘴唇,犹豫了好一阵,才终于朝我点点头。 我将风灯搁在泥墙上,腾出手将她背上肩背。不料一阵大风突然吹過,风灯啪的一声便坠进了水浪之中。我還来不及伸手去捡起。那如豆的灯焰便被浊浪吞噬,四周彻底陷入一片昏黑。 风大浪大,我背着小女孩茫然立在一片黑暗之中。心底便涌出了一股无助感来。 黑暗中,我沒办法辨别方向,只能凭直觉向我方才過来的方向走去。水下密集的瓦砾和石块,将脚底刺得生生作痛。每一步,都不能预知会踩着什么。每一步,都需要极大的毅力。 为了分散被黑夜强化了的痛觉。我便和小女孩說起话来。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云朵。 你几岁了? 五岁。 你家裡都有谁啊? 阿爷、阿婆、阿爹、阿娘、哥哥、阿花、阿黄、阿果…… 前面我能听懂,听到后面就懵了。再又问了一阵,才知道阿花是一只猫,阿黄是一只狗,而阿果则是一只蜗牛! 就這样有一句沒一句的问答着,我背着云朵一步步朝向一個我也不确定的方向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我的双脚快要失去知觉,我才发现及腰的水位已经退到了膝盖。 看来方向是对的,我不由得振作了精神,加快了步子。 又走了多半個时辰,视线裡是一片愈加浓郁的黑暗,而脚下便踩着了草叶和软滑的稀泥。虽然步履不稳,我却长长松了一口气:我和云朵终于逃出来了。 从脚下不断攀升的坡度,我感觉這是一道山梁。一走出洪水淹沒的位置,我便失去了力气,反手放下云朵后,一屁股跌坐在了湿漉漉的地上。 坐了好一阵,身旁的云朵都沒出声,我侧身探手一摸,才发现這個小姑娘居然躺在泥地裡就睡着了。想必這個夜晚惊吓過度,她這一刻已是困到了极点。 今日這一天,对我而言,太過漫长。我抬手将一身冰凉的云朵抱进怀裡,沒来得及好好整理一番混乱的思绪,人便昏沉沉睡了過去。 姐姐,醒醒! 云朵的小手将我摇醒时,已经微亮。一睁开眼,我便感觉头痛欲裂。我手撑泥地,准备站起身来时,才发现四肢酸软,疲乏无力。想必是在這湿地上睡這一夜,着了凉。 這裡是包头山嗎?我扶额问道。 云朵摇摇头。 我拽着旁边的一株乌桕木,努力站起身来,才发现這是昨夜我和张氏进村走過的那個小土坡。土坡已被洪水重重包围,只露出不過几席大小的一块坡脊在水面。 看過四周的环境,我不禁一阵后怕:也幸好暴雨下半夜就停了,否则昨夜我們就被洪水卷走了。 坡下的村子,已是一片浩浩汤汤的汪洋泽国,暗潮涌动的昏黄浊流中,依稀能看见几幢尚未彻底倒塌的瓦屋顶,以及被洪水冲刷得歪来倒去的树木。 我愣愣看着眼前的场景,好一阵后才察觉云朵在摇晃我的手:姐姐,我們什么时候去找阿爹和哥哥? 包头山在什么地方?我躬身问道。 云朵朝对面指了指,我才留意到有一座象馒头一般浮卧在泽国之上的小山包。原来,竟是我在黑暗中走错了方向! 要赶去包头山,就得再次渡過被洪水淹沒的村庄。只需埋头看一眼脚下翻滚不歇浑浊如浆的黄泥水,我便沒了迈步的勇气。 我失力跌坐在地上:云朵,水太深了,姐姐也過不去。 云朵皱眉哭道:那我娘亲怎么办? 人死不能复生。可這样的道理,我却不知道如何跟這個将猫猫、狗狗甚至小蜗牛也当做家人的小不点儿讲。 我长叹一口气,将她揽进怀裡:你阿爹和哥哥会去找你娘亲的,我們在這裡等等,說不定洪水很快就退了…… 安抚了好一阵,云朵才止住了哭泣,沉默的偎依在我怀裡。 太阳很快便钻出了云层。不知這老天究竟是在发什么气,不但雨来得猛,就连這日光,也不同寻常的暴烈。身上的湿衣很快晒干了,坡上的湿土也很快变干,而我和云朵缩身躲在那株枝叶疏离的乌桕树下,也依然被晒得头昏眼花。 姐姐,我口渴。云朵象是被太阳晒蔫了的花,歪倒在我怀裡。 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同样口干舌燥。坡下就是满当当的一片黄水,可却看得喝不得。看着脚下被我們压平的一蓬野茅草,我灵机一动,伸手抠开土层,将下面的草根挖了出来。我勒去泥土,用衣袖捋得雪白后,递给云朵:尝尝這個,很好吃的。 云朵狐疑的看着我,我便拿了一根放进嘴裡咀嚼起来。 云朵看了一阵,主动从我手裡拿了一根,试着嚼了一下,随即便大口塞进了嘴裡,边吃边道:好吃,甜的。 一把草根吃完,云朵抬头望着我:我還要。 那就一起来挖吧。 反正困在這小土坡上,也干不了别的。挖些茅草根,好歹能解渴充饥。我便折了乌桕枝作工具,带着云朵躬身在泥土裡抠挖起来。 在挖茅草根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丛野地瓜。我們将那尚未变红的青果子也一粒粒摘下来吃了。 感觉已经過了许久许久,可看太阳的位置,却還在中天。枯坐在乌桕树下,我第一次真正懂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若還记得往昔,這個无聊的时刻,我還能回味一下往事,梳理一下人生。可如今,脑子裡只有苏醒后這两三個月的场景,来去回味,除了我娘和秦珊外,竟只剩一個邓训。 初见时温暖清澈的笑容,离别时意味深长的一瞥,抚琴时唇角勾起的浅笑,晨曦中清俊卓然的身影,青石上墨眉皱结的愁郁,草滩上静谧安稳的拥抱,屋檐下如火如羽的亲吻,街巷中执手并行的足音…… ——流光易逝,悦儿,不准再忘了我。 ——不怕,债欠多了,她便不会忘了我。 虽然我忘记了過去,但他却低估了我如今的记忆力。我這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想要忘记又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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