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她定不下心,谁让木门的后方有一块能够操控自己思绪的磁石呢?
洛敬去给戚沉南倒了杯水,饮水机“咕咚咕咚”地冒着沉重的气泡。他双指捏着纸杯,递到她眼前。
“给。”
洛敬用他最寻常的语气,等戚沉南接過以后顺势反身在她身边坐下。
“我都不知道你也在這裡上课,早說下午直接从学校带你過来了。”
戚沉南稍稍喝了口水,冰凉的感觉一直沿着身体内部下滑。咽下好几口后,她這才作出回答:“我也不知道你居然认识寒延……沈老师。”
差一点,那個私下裡的称谓就要脱口而出。戚沉南发现,任何一声对于他的呼喊,都会牵扯起自己嘴角的上扬。
刚才,就已经略微地有那么些趋势了。
洛敬笑了下:“也对,我們不知道的事情那可多了去了。”
话音落下,他们之间猝不及防地陷入了沉默。不說是尴尬,只是戚沉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交谈。
将纸杯捏紧了些,她看到那裡透明的水被迫变形。面对外来的压力,它毫无抵抗的能力,却丝毫沒有负担。
洛敬单手撑着下巴,手指像是习惯性地随意敲打着自己的脸颊:“哎,你說沈老师和韩老师,郎才女貌的一对怎么就拖到现在都沒個结果呢?”
有句老话說,怕什么来什么。
戚沉南低垂着眼,心口的位置不再像是刚才那么刺痛,反而在正常不過。也许是经历過一次次地打击,那根稻草断了,自己也就不会再有什么触动。
只是,捏紧纸杯的力道好像不会减少,眼看着水就要漫出来,她赶忙收回眼来。
视线若有若无地往洛敬那边扫了下,戚沉南让自己微笑:“不知道啊,你们……他们认识了很久嗎?”
带着些试探性,即便戚沉南内心会下意识地逃避,可更多的却還是求知。
她想知道關於沈寒延的一切,也想要去探索那個对她而言的未知世界。
洛敬点头,回答丝毫不带停顿:“那肯定啊,我艺考的时候他们两個就在一块了,就是一直都沒成为男女朋友而已,哎,搞不懂啊。”
戚沉南眼神一番晃荡,最后只是无力地微笑一下:“這样啊……”
有什么奇怪呢,沈寒延和韩芊雅是同龄人。相似的年龄段更亲近一些,沒有什么不对。
自己小了那么多岁,那些空缺和根本……是根本沒有办法触及的。
能怎么办呢,现实就是這個样子啊。
合拢的双手中,那杯被迫变形的水又开始变得模糊朦胧,戚沉南眼裡的光像是被看不见的黑洞掠夺,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她低垂着头,细碎的刘海垂下,将面上的那点点表情尽数遮挡。
他们的交谈依旧在继续,洛敬总是极其凑巧地讲述着那些戚沉南既不愿面对,却又充满着好奇的旧事。
无非是沈寒延总对韩芊雅如何特殊关照,如何让一旁的那些爱慕者酸涩却无可奈何。
戚沉南安静地听着,连思绪都不受控制地挺住,仿佛一個不专心的旁观者,看着一场别人的电影。
中途,洛敬提到了一件事情,略有些出乎意料。
他說,這家画室算是沈寒延和韩芊雅联合创办的,但实际投资人是韩芊雅的父亲。
在鹿城這一带,韩家算是出了名的书香世家,专攻国画。而韩父,也正是引导沈寒延进入艺术领域的伯乐。
……
戚沉南的微笑从沒有收起,可還是凸显出了一股茫然的木讷。
就好像……闯入了一個不属于她的世界,不论如何都无法融入。
戚沉南想,或许真的如同现实那般,十岁的差距导致她注定追不上他的步伐。
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么地努力,想更靠近他一些,也想在面对他时,可以更自然,不用平常那般小心翼翼。
然而现实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摆在戚沉南面前,告诉她,很难,几乎等同于不可能。
伤口一次次地被撕开,即使能够自愈,也难免留下抹不去的伤痕。
逐渐,连愈合都成了奢侈的心愿。
伴随着這点痛,戚沉南忍不住地想。
自己为什么這么小呢?要是她在大一点,会不会……至少可以成为沈寒延的正常朋友?
只可惜,出生并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事,這個世界上也并不存在假设。
办公室的门开了,那术昏黄的光映照进了戚沉南的陌生世界。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沈寒延逆光的身影。
光影在他身周围描下了轮廓,柔和、且让他与周围彻底隔绝。
沈寒延与韩芊雅一前一后地走出,两人面上神情淡然,什么也看不出来。沈寒延的视线自动朝着戚沉南的方向投来,他手裡還抱着一個厚重的文件夹。
触碰上了他的眼神,戚沉南又感觉到了那股温流缓缓淌入内心。
习惯性地想要回之以一個微笑,可是随着嘴角的上扬,心间也一同荡漾起了轻微的痛痒。动作牵扯到了她那道重复撕裂的伤口,产生的感觉缓缓将暖流冲淡。
洛敬站起身,甩了几下手裡的u盘扣带:“果然双人配合,干活效率倍增啊。”
沈寒延不再說话,而是径直将文件夹递交给他:“先把這些拿回去吧,我這段時間還有点走不开,晚点会去一趟鹿大。”
說完,男人沒有继续纠结這件事,而是转眼看向戚沉南:“走了,上课去了。”
洛敬還准备再调侃上几句,视线却随着沈寒延话语的指引,自动偏向了戚沉南。接着,他在女孩眼中看到了低沉、慌乱、黯淡无光以及面对眼前人的那丝小心翼翼。
她像是在刻意地躲避什么,却在一时之间连隐藏情绪都忘了做。
洛敬张开嘴,刚才准备调侃的话语却全都堵在嘴边,被强行克制住。
神情往往是一個人最大的心理写照,体贴又擅长估计旁人的洛敬,又怎么会看不出此刻的戚沉南并不算开心呢。
非但不开心,甚至情绪无比低落。
并且他想起,似乎从韩芊雅出现,自己开起了玩笑以后,戚沉南就开始了這样的状态。
……
眼下的情况、人物,再想起了曾经在美院看到那副国画时她的神情,洛敬似乎隐约之中意识到了些什么。
同时,戚沉南假装若无其事地向自己询问转来美院的模样,好像更能够与今天在這裡遇见她的情况相互对应。
此刻女孩低垂下了头,默默地抱着背包,跟在沈寒延身后走进了专属课程的小教室裡。
洛敬的目光沒有继续追随着戚沉南二人,而是停在原地飘转片刻后,落在剩下的,离自己不远的韩芊雅身上。
她也算是他的一位老师,洛敬微笑一番,点头以表敬重。
女人還维持着她那份独特的优雅,卷曲的头发被束在脑后,珍珠发卡被灯光打照着,反射出了耀眼的光亮。
韩芊雅同样在微笑,只不過相较于之前,她的眼神与嘴角上扬的弧度裡少了丝不安,多了一分释然。
就好像雨過天晴,如获重释般,她的笑容皆是发自内心的。
“怎么了?”韩芊雅感觉到了洛敬的疑惑,问道。
洛敬稍稍摇了下头,看起来像是在纠结。
外面的风似乎又加剧了不少,窗玻璃被吹得不断颤抖。哐当哐当的声音,逐渐填充了這片空荡的区域。
韩芊雅:“想问什么就问吧,心情好都会說的,過时不候哦。”
语气裡的她,的确再平常不過。思考了良久,洛敬最终還是抬起眼:“老实說知道沉南和沈老师认识,我也挺意外的,他俩這事……”
他選擇了一個還算柔和的方式询问。
韩芊雅:“听說是小时候的邻居吧,寒延挺照顾她的。”
洛敬:“邻居?”
韩芊雅点头:“是,具体的不清楚,我也不住那一片。但我……還真的很意外,他居然愿意专门为了她上培训课,我……”
大概是提及了不愿面对的過去,或者是心中那一股酸涩的人之常情,韩芊雅冷静的表层产生了一丝小小的裂痕。
无人再开口說些什么,唯有玻璃的震颤声還在倔强地回响。
天气预报說今日多云,无风无雪,却防不住一场突然降临的恶劣天气。
鉴于年后沈寒延的课程繁忙,暂时无法确定具体的复课時間,本学期最后一堂课上,沈寒延同戚沉南讲了不少现阶段的困难,還有她所存在的問題。
最后,在课堂铃声打响的时候,他问:“怎么样,现在觉得对艺术這门专业,感觉如何?算得上喜歡嗎?”
戚沉南的反应不像先前那般下意识,只是微微抬起头,对着他眨了几下眼像是在思考。
過了很久,她回答:“喜歡的。”
不论喜歡与否,内心的那股冲动感情,好像都已经在逐渐淡去。陷入了迷茫的戚沉南唯有跟随着初衷的框架,說着她也不清楚的话。
应该是喜歡的吧,本身就是为了沈寒延才接触的艺术。对他的喜歡不会停止,那么对艺术的喜歡便同样如此。
可是现实太過残酷。
戚沉南开始害怕,开始退缩。她居然会在内心询问自己,真的還要往前嗎?
再往前,自己大概還会受伤的吧。
况且,残酷的现实并非只有一個方面。
见她点了头,沈寒延回之以他最温和的微笑:“那现在,關於转专业是怎么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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