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即便自己早就已经离开那個天台,可心却好像停留在那片蓝紫相间之下。
戚沉南不知道那究竟是天空的光芒,還是自己画上的色彩。离开的时候她并沒有特地告知那幅画的位置,自顾自且不回头地走了。
回到家后,她拆开了沈寒延送给自己的小盒子,看见了躺在其中的那條小月亮挂坠的项链。
月亮……
戚沉南低垂着眼,视线凝聚在泛着银光的小月亮上,突然黯淡地笑了笑。
不得不說,他们两個人好像還挺有默契的。
重新将项链放回盒子,戚沉南独自站在漆黑一片的客厅裡。经過了久久的思考后,她走进房间,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在書架最显眼的那個位置上。
之前摆放在這裡的,是那本装载了秘密的《飘》。
后退拉开一段距离,看着盒子静谧地停在那裡,轻笑声抑制不住地从戚沉南的鼻尖窜出。
刚刚的那個瞬间,她居然开始期待明年的生日了。
還有三百多天,說快也不快,先做好眼前的事吧。
戚沉南转身离开房间,开了灯走进厨房,去准备明天的早饭。
寒假大概是餐饮行业的忙碌时期,即便甜品店的生意并不算好,可戚沉南兼顾着学习制作甜品与工作,每天几乎忙得连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光临的顾客不多,老板的脸色便连带着好不到哪裡去。即便不会随便对着员工发火,可无意中的语气便会将一切暴露。
每次遭受老板的冷言冷语后,戚沉南都胆战心惊地反问自己。
刚刚,是她做的不好嗎?
大概是吧,不然還能是谁?
跟前的烤箱還在预热,一時間手裡沒有别的需要做的事,戚沉南缓下动作抬起头,突然眼前晃過了阵晕眩。
一并而来的,還有胃部的空荡与饥饿。
近期因为老板的喜怒不定,店裡每個人都提心吊胆着。得不到老板的示意,他们连吃饭都不敢擅自决定。
喝了口水,戚沉南用力晃了晃脑袋,企图用温热的液体来填充胃部的空荡,驱赶那不应存在的感觉。
重新缓過神来,第一個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居然是這段時間的工作收入。
仔细算了算,這段時間无比劳累的工作,换来的金钱還不到一千块。戚沉南突然感到了丝厌烦,思绪却被店门方向响起的铃铛声打断。
几乎形成了條件反射,她径直对着动静的来源处开口:“欢迎光临。”
谁知对上了两道熟悉的眼神。
戚沉南一下恍惚,看着门那边的洛敬,好久都沒能回過神来。
倒是对方率先对着自己微笑:“哟,好巧。”
她這才呆愣楞地說:“嗯,我在這裡打工。”
洛敬知道自己的情况,直接說也沒什么問題。
戚沉南问:“想喝点什么嗎?”
面对熟人,她会稍稍放下身处服务阶层的紧张。
洛敬随意扫了眼菜单:“一杯你们這销量最高的咖啡就好。”
他本来就是为了咖啡而来。咖啡爱好者总是对新的甜品店,有着别样的执着。
戚沉南点头,示意他入座等候。调制咖啡還算比较简单,很快那杯漂浮着云朵拉花的咖啡便被放在了洛敬跟前。
现在這個時間段店裡只有他一個客人,老板和其他店员也不知去了哪儿。
洛敬轻轻抿了口,接着朝对面的空座位扬了扬下巴:“坐会,聊会天呗?”
戚沉南有些犹豫,的确感到了枯燥沉闷,却生怕老板突然回来。左顾右盼了番,最终還是拉开椅子,在洛敬对面坐下。
甜品风格的轻音乐在头顶的各個角落裡慢悠悠地散着步,偶尔将香甜撒下,窜进在场的人的鼻间。
洛敬反复品尝了好几次,最后轻点几下头将杯子放下:“還不错,味道浓淡都刚刚好,满分十分给你九分吧。”
戚沉南忍不住微笑:“看来還是不算好,被扣掉了一分呢。”
洛敬挑了下眉,扭了番脖颈:“脸色气血看上去都不好,戚沉南同学因为不注意身体所以扣掉一分。”
戚沉南:……
“沒你說得那么严重吧,我觉得還好啊。”她下意识地偏過头,似乎想要隐藏掉些什么。
然而甜品店裡那柔和的光无比亮堂,几乎照亮了她脸上的每一处。遮挡,完全起不到作用。
尤其是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以及眼下因缺乏休息而呈现出的淡青色。
洛敬的视线将她的动作完全捕捉:“這话說出来,你自己信嗎?”
不信。戚沉南每时每刻都在享受疲惫和劳累。
垂下眼,她看着残留在地面上的灰尘,沉默不言。
洛敬也沒有說话,只是端着杯子有意无意地品尝着咖啡。
单调的旋律成了此刻的绝大多数,承载了冬日午后那鲜少稀有的温暖柔和。
戚沉南终究還是开了口:“能存一点是一点,应该不会做多久的。你……能不能别和寒延哥說?”
“怎么了?不想让他知道?”
戚沉南点头:“嗯,以前麻烦過他很多事,這次就让我自己来吧,当做是锻炼好了。”
洛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了很久后,平淡却直勾勾地看着,开口:“沉南,你有沒有想過去做点自己喜歡的工作呢?就算累,也好歹可以享受开心快乐。”
见她沒有及时回应,他朝前凑了凑:“比如你喜歡画画,跟着沈老师学了一段時間基础也有了,可以试试這方面的工作。”
经過這番点播,戚沉南垂下的眼帘中,隐约又燃起了新的光芒。
相较于曾经,完全是崭新的光辉。
喜歡的。
不,她其实并不是很喜歡画画。曾经的相关言行,不過是因为沈寒延的爱屋及乌而已。
事实上,戚沉南喜歡的东西……
不知道,完全沒有明确的目标,甚至连方向都不知道。
一下子,她又泄了气。
从来都沒经历過兴趣指引的自己,好像真的沒有什么明确的喜好。前路再次陷入了迷茫,那道好不容易燃起的光线,又稍许地黯淡了下去。
最后,戚沉南回答了洛敬。
“嗯,我会考虑的。先在這裡做着吧,有收入总比沒有好,对不对呀?”
時間朝着年关越发逼近,鹿城陷入了一年一度的特殊时期。
甜品店好不容易拥有的热络客流,又随着发散至全国各地的航班列车,以及超市上新的年货,又消失不见了。
笼罩在老板眉间的阴霾似乎不会消散,戚沉南也提前收获了她的春节假期。
老板說:“這是今天的工资,先放假吧,具体的上班時間,年后我会在微信上通知你的。”
戚沉南有些茫然,但還是接過了钱,随便整理一番后塞进背包的最深处。
算了一下,到今天为止刚好满一千。下班以后,她准备去银行存掉,顺便去超市看看年夜饭需要的东西。
不出意外,今年的春节又将只有自己一個人度過。
内心好像不会再因此感到失落,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早就已经习惯了。今天自己赚钱了,年夜饭也可以吃喜歡的东西。
和店裡其他人打過招呼,戚沉南推开玻璃门,迎着阳光下的隐形北风,踏入了错综复杂的道路。
年裡的鹿城很空,完全沒有了昔日裡的繁华模样。存好钱,戚沉南去离家最近的超市采购了些蔬菜丸子,准备年夜饭煮火锅吃。
结账的时候,戚沉南迎面撞上了陆敏娟。
许久未见,女人好像又苍老了不少。不過半百的年级,苍苍白发便已经占据了大部分。可她对待戚沉南,依然维持着小时候的态度,各方面都关心了遍。最多的,還是說她太瘦,要多吃点。
最后陆敏娟抬手,像昔日那般捏了捏戚沉南的肩膀,邀請她有空去家裡玩。
微笑着回应长辈的邀請,戚沉南在目送陆敏娟离开时,看着她佝偻的背影,鼻尖忍不住擦過一丝心酸。
小时候急着长大,长大后却忙着怀念童年。
即使自己的童年算不上有多美好,可還有沈寒延啊。
现在看来,都回不去了。
除夕踏上了它在鹿城的征程,戚沉南从下午就开始准备“独立”后的第一顿年夜饭。
手在冰凉的水中不断搅动、掰扯、摩擦,逐渐地浮上了凝重的红色。
菜被切好扔进了各自归属的碗裡,戚沉南将它们一個個端上桌,终于得空歇了口气。
电视开了一天,此刻正播放着《一年又一年》。
悠扬又带着浓厚年味的音乐不断响着,戚沉南感觉手暖和過来了些,破天荒拿出手机,点开朋友圈想刷些新鲜的东西。
谁知刚打开,跳入眼裡的却是戚建明与周薇芳两人不约而同的合照。
照片上都是不同的人,內容却大径相同——過年的全家福。
他们像是說好了,专门发给自己看一般,间隔的時間不超過一分钟。
戚沉南默默地看着那两张照片,良久以后将朋友圈退出。
不看了,看多又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了。
火锅插上电,随着汤底的翻滚,蒸汽的不断用上,戚沉南筷子夹着第一片肉放入锅子,开始了她的年夜饭。
春晚的時間還沒到,电视上依然是《一年又一年》以及新闻。
独自一人的年夜饭,即便有着气息的蒸腾,依然像是少了些除夕该有的味道。
菜不够了可以自己夹,饮料喝完了也可以自己拧开瓶盖,只有自己好像根本不成問題。
戚沉南机械地咀嚼着,心裡不住地擦過這样的话语,像是告知又像是安慰。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她想,应该是蒸汽的缥缈所导致的。
年夜饭裡好像還夹带着逝去的岁月,蒸汽不再涌上,电视裡也开始传出了春晚的特别音乐声。
除夕最精彩,也是最热闹的时刻来了。
戚沉南却端着锅碗走进厨房。
這個家只有自己,不存在热闹。吃完了就得洗掉,否则明天就会麻烦很多。
手再一次伸进冰凉的自来水裡,油污像是与戚沉南作对般,不论用了多大的力气都洗涮不掉。
她咬紧嘴唇,仿佛在与這些讨厌鬼较劲。
到最后,锅是洗干净了,戚沉南倒觉得有些委屈。
重新走回客厅,电视上的小品才刚开始演。不知道前情提要,她一时半会无法跟随着他们一道欢笑。
门在此刻被敲响,“咚咚咚”的声响,在现在的团圆时刻格外突兀。
戚沉南朝着门那转头,视线中凝聚着疑惑。
可内心的孤独像是对這敲门声产生了期待一般,她控制不住地走上前去,一把将门大开。
门后站着沾了一身寒气的沈寒延。他手中拎着一個红色劣质塑料袋,隐约可见其中的小烟花。
男人对着她笑:“走啊沉南,放烟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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