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番外】
眼看戚沉南的未来清晰又光明,可命运依然戏剧性地因为那场意外,那几名癫狂的歹/徒,让她的结局定格在了大洋对岸的异国土地上。
這场发生在异国他乡的抢积事件,瞬间沿着纵横交错的網络传回了鹿城。严思思受到了轻伤,余惊未消,茫然又恐慌的空洞视线裡擦過了一個個忙碌的身影。
现场的她什么也听不进,只是控制不住地循环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赶来的医护人员将严思思搀扶起来,說着流利又快速的英语。
现在的她,完全沒有去聆听翻译的心思。
自然而然地,也沒有看到那個掉落在自己脚边的手机。
戚沉南的手机显示着正在来电,闪动着的三個字被淹沒在嘈杂又混乱无章的喧嚣声裡。
【沈寒延】
……
如果可以假设過去,戚沉南婉拒了女孩们的邀請,沒有前去观赏那场舞台剧,一切是不是都会截然不同?
答案是依旧是不知道。
因为過去不容许被假设。
云层被气流带动,绕着地球转了一圈又一圈。太阳东升西落,光辉照亮了它们的每一個角落。
地球依然转动着,不会因为某個人的离开特地停下脚步。
但月亮会。
杂志社回到鹿城的那段時間,炎炎夏日也变得阴雨绵绵。
厚重的云层将天空遮挡,看不见悲伤的月亮究竟在何处。
日出又日落,一眨眼时光的脚步蔓延過了十年。
鹿城還是那個鹿城,可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一個接一個地涌出;老城区的平顶房子也随着推土机的驶入,接连破碎、倒塌。
时代在发展,人们的脚步自然也跟进着始终朝前。
洛敬在鹿大美术系接连读完了硕博,毕业时已经在业内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名气。又因为一次隆重盛大的国际画展,他凭借着自己精心创作的几幅作品,一下跨出国门,蹬上了世界的舞台。
他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并永远追逐着新的巅峰。
景文诚凭借合格的艺术分,以及名列前茅的文化成绩,成功进入到了鹿城大学的美术系。原生家庭对他,依旧是不闻不问的态度。
大家都以为他的人生也许就要如此随便地度過,却沒想到在大二刚开始,景文诚便以无比优秀的自学成绩,成功通過了转专业的申請。
他进到物理专业,最后選擇了這條夹带着艰辛的光明道路。
毕业后,景文诚去了首都,进到了传闻裡的那间研究所。他俨然,也成为了鹿城大学的传奇人物。
只不過,關於他的消息少之又少。
相较于其他两人,杨画的人生路途就有些平坦舒缓。
和大部分人规划的相似,大学裡選擇了英语专业。四年時間都用来对付难缠的专四与专八,临近毕业又考了教师资格证与教师编制。
年少经历過的坎坷,让逐渐成熟的杨画選擇了最稳定的道路。
她进到了鹿城市第一小学,拿起教鞭与粉笔,成为了受孩子们敬重的师表。
每個人都踏上了那條,由自己選擇的道路。从高考结束的分岔路口开始,他们便各自拥有了不同却又美好的人生。
至于沈寒延——
他辞掉了画室的工作,接着鲜少出现在旁人的视线裡。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又正在做着什么。
沈寒延就像神隐了般,从大家的世界裡缓缓带出。
只有洛敬稍稍知道,他好像去過一次戚沉南生前居住的公寓,从那裡拿走了一本书。
剩下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毕竟成年人的世界,不会再像儿时那般无忧无虑。每個人都为了各自的追求,奋力奔波。
上午刚刚宣布了暑假的开始,下午整個喧嚣晃荡的鹿城一小便陷入了沉寂。唯独炎炎夏日裡的蝉鸣,充斥着還沒放假的老师们的工作生活。
這段時間有些特殊,据說是省裡来人视察教师们的工作情况,他们不得不延长了工作時間,期待无比的暑假迟迟不能到来。
汪小恬有些丧气地趴倒在办公桌上,面前摆放着已经教授完的三年级数学教材。
“打工人就想要個假期!怎么這么难!”
对面办工桌的杨画稍稍朝她這裡扫来视线,忍不住笑道:“就几天的事,忍忍吧。”
汪小恬有些不满地噘了噘嘴:“哎,世界上最惨的還是打工人啊。杨画姐,要是四年级還能和你合作搭班就好了。”
杨画還有沒整理完的英语教案,对此,她只是笑笑。
午后的办公室裡,空调打得正旺,让人忍不住想要披一件外套。
汪小恬依然觉得无聊,直到她刷到了一條难得的朋友圈。
【景文诚:难得回来看看,算是赴约吧。
定位:鹿城】
她立刻双眼放光,双手打字打得飞快:【学长你居然回来了!你上一條朋友圈得是五年前发的了吧!】
景文诚是汪小恬的同专业学长,最开始還是她追逐的目标。只是随着两人差距的拉大,她很识相地放弃了那些虚幻又不可能的念头。
两人還维持着微信好友的关系,如此的朋友圈稀客出现,汪小恬自然会去询问一番。
景文诚的回复是:【嗯,七月了,该回来看看。】
汪小恬有些疑惑:【七月?怎么了嘛?】
這條消息像是被投入到大海裡的石头,“唰”的一下便沒了声音。
不過景文诚早已不是汪小恬的期盼了,短暂地几條推送消息刷過,他便被她抛在脑后。
办公室有些要恢复到先前沉静裡的假象,然而却被汪小恬突然的一声惊呼打破。
杨画赶忙看了過去:“怎么了?!”
却看见汪小恬双手捧着脸蛋,面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英格丽艺术展居然要在鹿城办,而且举办地点——是我們学校体育馆哎!!!”
……
整個办公室都已经习惯了汪小恬的性格,大多数人都只是笑笑,随即再次投入工作。
杨画也是同样的反应,只是她的视线在听闻艺术展后有着稍许的停顿。
“看把你激动的,我還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平淡。
汪小恬双眼放光:“我怎么可以不激动嘛!這可是国际性质的画展,我看好多大牌画家都会参展,包括我国那個洛敬!我可喜歡他的作品了,他還是我的校友哎……”
大概是因为追逐的某一场梦突然被递至眼前,汪小恬的激动久久都无法平息。稍稍冷静過后,她向杨画发出邀請。
“画姐,你陪我一起去吧!”
杨画扫了眼画展举办的日子,突然沉了声。
汪小恬察觉到不对,歪了下脑袋:“嗯?怎么了杨画姐。”
经過提醒,杨画這才收回眼,嘴角象征性地勾了几下:“好。”
其实,她根本沒怎么接触過艺术這方面,去了也仅仅只是欣赏表面那层外壳。
可谁让……画展举办的日期刚好在那一天呢。
大环境之下艺术本该趋于小众,可在鹿城一小体育馆内举办的英格丽艺术展览,却依旧人山人海。
场馆被精心布置過,装饰成了环绕宇宙的主题模样。過道上摆放着一幅幅精美绝伦的画作,旁边点缀着的是画家自己绘制而成的自我介绍。
浓厚又千奇百怪的個人色彩,让汪小恬流连忘返。目光徘徊在每一幅画作上,充满了崇拜,更多的却又是敬畏。
真心的喜好,還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好。
身旁的杨画不知怎么的,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好几次汪小恬试图与她安利喜歡的画派,都因为茫然无神的眼眸而悄悄放弃。
怎么了嗎?
汪小恬不知道,只是感到了奇怪,却哪裡也形容不上来。
好像時間走进了七月,大家便不约而同地陷入了异常状态。
近在身旁的杨画姐是,远在天边的景文诚学长同样也是。
哎,别人的事情,自己大概率是搞不懂的。
還是欣赏画作吧。
汪小恬的疑惑瞬间被一扫而空,视线穿梭于场馆内的瞬息宇宙,最终落在了一片幽深的蓝紫之上。
即使参观過数不尽的幻想画作,汪小恬此刻也控制不住地被不远处的那副画作吸引目光。
她迈步走去,追随着画上那抹黯淡的柔和月光走去。
幻想派的作品永远都能够跳脱于寻常现实,可這幅画不论是色彩铺垫,還是画面的分割手法,通通都是自己未曾见過的极其大胆的风格。
随着距离的拉近,汪小恬看到那放大的月球前,两個牵着手的人。
与庞大的月亮相比,他们似乎有些微不足道。可如果将他们删去,這幅画作便称不上完整。
“太厉害了……”汪小恬忍不住轻声感慨。
“的确。”
不远处的一個含笑的声音接上了她的话。
汪小恬茫然抬头,入眼的确实她仰慕已久的那位年轻的艺术大师——洛敬。
如此近距离的对话堪比追星成功,汪小恬一时半会沒能反应過来。等到意识全部集中于脑海,她瞬间脸颊涨红,激动得差点說不出话。
“洛洛洛老师……您好啊,沒想到可以在這裡见到您……”
尽管英格丽艺术展在界内有着一定程度的声誉威望,可与如今洛敬手握的成就相比,還是显得有些高攀。
可以說,這次洛敬的参展,算是最大的一個意外。
男人眉眼舒开,看着跟前這個喜歡他作品的人温和地笑了下:“回来赴约,顺便過来看看。”
赴约?
汪小恬的思绪還沒来得及收回,目光便扫過一個从洛敬身后走上前来的男人。
阴郁、低沉,好像全世界的欢笑快乐都与他剥离、无关。
男人看起来有三十好几岁了,可浑身上下去看不到任何一丝中年才有的苍老。
只是对上那双忧郁无比的眼眸,仿佛就能读到贯穿他三十多年人生的故事。
汪小恬不由得感到了压抑,于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偶像的身上:“這幅画……是洛老师您创作的嗎?”
谁知洛敬却摇摇头:“不是我,是沈老师的作品。”
偶像朝身后那個有些害怕的男人身上指了指。
汪小恬感到了些许无语,自己明明是想转移注意力的啊……
算了,艺术嘛,要适当地抛开其他杂念,想請教就請教。
但是应该问点什么呢……
不知道!!
汪小恬头一次感到了,自己在艺术方面仅仅只是個门外汉。
“嗯……沈老师您好,我对您的画有点感兴趣,可以问一下您……就是创作它的初心嗎?”
问這個应该沒关系吧,反正自己一下子真的有点沒看懂這幅画。
虽然很唯美,可错综复杂又融合得恰到好处的色彩,给月球与那两個人蒙上了厚厚的白纱。
汪小恬的视线又忍不住往画上瞥,以至于她沒注意到男人忧郁的眼底,闪過了丝形容不出的色彩。
過了会,她听见了对方的回答:“幻想派嘛,画的都是些已经不可能的事情。”
汪小恬皱眉:“不可能”
目光扫過那個蓝紫相间的巨大月亮,還有牵着手要一同去往月球的两個人。她抿了抿嘴,稍许赞同了這句话。
的确是不可能的。
但是這么好的一副作品,主旨难道就如此的……简单嗎?
汪小恬有些不信。
午后的体育场馆裡,人声喧嚣又嘈杂。
可這一個角落,却是出乎意料的安宁。
洛敬不知为何叹了口气,低垂的目光裡似乎点缀着什么沉重的情绪。
沈寒延转头,再一次看上自己耗费三個月完成的那幅画。
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不论是去月球,還是仅仅牵住她的手。
洛敬低声问了句:“沈老师最近如何?”
沈寒延回答得轻飘飘,语气中满是毫不在意:“還行吧,這么多年了,一個人也差不多该习惯了。”
正要转過身悄悄离开,身后的询问声又让沈寒延停下了脚步。
汪小恬看到了画作旁的自我介绍,那上方并沒有写明创作者的姓名,只有短短的几行字,讲述了他的遗憾,与名为去月球的童话爱情故事。
遗憾。
视线擦過那两個字,沈寒延感觉到了心间又荡漾起的微疼,仿佛二十几岁的悲伤时光又一次占据了浑身上下。
遗憾大概是十年前沒在机场,亲口告诉她,自己喜歡她吧。
戚沉南从来,也永远都沒机会听到沈寒延亲口說出——
“我喜歡你。”
心间的疼与痒,随着冰凉的血液飞速扩散至浑身上下。
沈寒延觉得自己需要烟草来强制冷静,可场馆内不允许抽烟。
与洛敬简单說明后,他从一旁桌上抓起手机,转身便要离开。
临走时,听见汪小恬的又一個問題。
“去月球?童话爱情?我怎么根本沒听說過呀?”
沈寒延的脚步不再停顿,而是将那個老旧无比,一看就承载了满满年代感的手机锁上,揣进口袋裡。
屏幕光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那上方显示着他的微信界面。
被删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條十年前的消息。
戚沉南:【沈寒延,能遇见你真好啊。】
“嗯。”沈寒延边走,边低声自言自语着。“当年为了哄她开心,我随口编的童话。”
仅此而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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